第二天一大早,我正迷迷糊糊睡著,就聽到柴門響動,隨即籠子鐵門的鎖響,勉強睜開眼睛,隱隱約約看到一身灰色道服的甘九走進來,他拍拍手,招呼我們:“都起來,幹活了。”


    冬哥幾乎一宿沒睡,剛迷迷糊糊閉上眼就被叫醒,一臉的不情願。借著外麵幽幽的火光,看到冬哥的模樣太慘了,他幾乎脫了相,臉頰瘦削,眼窩深陷,尤其嘴唇幹裂像幹旱的土地。他舔著自己的嘴唇,不住地呻吟。


    甘九從懷裏掏出個瓷瓶,打開封口從裏麵倒出一粒紅色藥丸,往地上一扔:“小冬,這是升級版的口服標香,絕對讓你精神。”


    冬哥一聽這話,像狗一樣在地上爬,爬到甘九的腳邊,哆哆嗦嗦撿起藥丸放在嘴裏大口大口嚼著。甘九蹲下身,摸他的頭發:“隻要你聽話,我會讓你吸到這個世界上最爽的藥,讓你以凡人之軀就能體悟到成仙之樂。”


    冬哥嚼著,嘴角流出紅色的唾液,胸口不住起伏,表情越來越嗨,很顯然進入了某種境界。他顫抖著說:“九哥,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隻是求求你,千萬不要斷了藥。”


    “好好幹活,好好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甘九笑眯眯。


    甘九又掏出另一個瓷瓶,從裏麵倒出一粒白色丹藥遞給我。我側過臉,閉上眼:“我不吃這樣的東西。”


    甘九笑:“這是烏雲散,給你療傷用的。你不想留下後遺症吧?”


    我知道他用不著騙我,我接過來藥丸扔進嘴裏,嚼了兩下,一股辛辣,慢慢咽進肚子。說來也怪,這藥丸吃了之後,前胸的傷口果然有些隱隱發癢,全身的血都在沸騰,感覺很舒服。


    甘九從背包裏扔出一些食物和半瓶礦泉水:“你們三個把東西分著吃了,隻給你們十分鍾時間,我在院子裏等你們。”


    他走出柴房,趙癩冷笑一聲:“真把我們當狗了。”


    我們草草吃過東西,冬哥已經恢複精神,隻是這精神興奮得有點病態,雙眼發紅,不住舒服地呻吟。我們三個互相攙扶走出柴房,院子裏還是昨晚的樣子,四角燃著古燈,火苗幽幽而燃,根本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甘九背著手走兩圈:“今天,你們三個跟我到山裏,我發你們工具。”


    “我們要幹什麽?”趙癩問。


    “砍柴。”


    甘九也不知從哪找出四把柴刀,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沒有腐爛,保存得非常好。柴房裏有磨刀石,我們用了一個多小時時間,把四把刀全都磨出光亮,試試刀刃相當鋒利。甘九帶著我們出了山洞。


    他在前麵走,我們在後麵跟,他頭都不回,悠悠道:“我告訴你們三個,我這人腦後生眼,誰如果到了外麵動歪心思……”他的右手袖筒忽然落下那柄古劍,朝著山洞的洞壁一劃,黑暗中火花四濺。那麽硬的石頭,讓他一劍豁出深深的痕跡。這還沒完,劍尖隨著他一路向前,一直在洞壁上劃著,這條深痕連綿不絕。我們三個人臉色都白了,這劍也太他媽鋒利了,想起大剛的慘狀,什麽反抗的心思都沒了。


    趙癩長長地歎了口氣。現在情況就是這樣,我們三個人,我基本上算廢了,冬哥毒癮發作,廢了三分之二,趙癩能耐再大,也帶不了兩個拖油瓶,更何況他的對手還是暗黑魔神級別的甘九。


    終於走出山洞,外麵是滿眼的山脈,山風吹在臉上,各種各樣的色彩撲麵而來,我幾乎都要哭了。在黑暗壓抑的山洞道觀裏呆得這段時間,記憶是極為壓抑恐怖的,灰色的牆麵,陰森的院子,滿是鮮血的屍體,現在再看到大自然所有的色彩,明晃晃的陽光,寬闊的藍天,聽著和煦的風聲,真是要眩暈過去。


    我這才感受到,什麽才是真正的嗨藥,那就是多姿多彩陽光溫暖的大自然。人隻有在大自然裏,才能體悟到最美最好的人生境界。


    甘九帶著我們三個從棧道爬下去,穿過山間小路,來到外麵。他走的很慢,邊走邊觀察周圍的植被,有時候停下來,還用手掐斷樹枝翻來覆去地看。


    他告訴我們,煉丹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的掌握,以木炭竹炭為上,現在條件比較艱苦,隻能采木枝。可具體用什麽木取火,他沒說,隻是讓我們跟著他走。


    走著走著,我頭暈眼花,說道:“九哥,雙仙觀之所以修建在這裏,那肯定是為了方便煉丹,如果取材離道觀太遠的話,花費的人力成本太大,不怎麽合理。我覺得你要找的木材,應該就在這附近,不用走那麽遠。”


    甘九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不虧是讀過書的人。”


    他不在往前走,而是帶著我們以山穀的道觀為圓心,開始繞圈尋找。到了中午左右,還真讓他找到了。這種樹木長得非常低矮,也就到成人腰部,枝條上還沒有葉子,乍看上去像死去很久的枯枝。甘九沒有說這是什麽,我和趙癩都是出身農村,小時候就泡在蟠桃山,對於植物也算見多識廣,可愣是認不出這是什麽東西。


    甘九讓我們把這種樹的枝條都砍下來。我和趙癩都有經驗,凡是這種枝條上不生葉子的植物,肯定長滿倒刺,我們戴上勞保手套,拿著柴刀小心翼翼開始往下砍枝條。


    我傷勢未愈,受了這麽重的傷,就算是大羅金丹也不可能這麽快康複。動一動就覺得傷口又疼又癢,一陣陣犯著暈眩。


    找機會我就坐在地上休息,額頭全是虛虛的冷汗。甘九也和我們一起勞動,看我休息他並沒有說什麽。可如果趙癩和冬哥要是偷了懶,先是嗬斥,繼而大耳刮子直接扇過去。


    冬哥挨了他一個大嘴巴,暈頭暈腦不敢偷懶了。


    中午吃了口飯,休息半個小時,繼續幹。就這麽磨磨蹭蹭,一直幹到太陽下山,砍出一座小山一樣的柴火。


    我們分成四摞,用尼龍繩紮好,一人背起一摞,慢慢走回道觀。


    晚上,山裏開始冷了。風吹枝搖,遠處那大瀑布垂落中發出轟鳴。我心情沮喪到了極點,真是萬念俱灰,現在隻要讓我離開這鬼地方回到家,跪舔都行。


    解鈴,我腦海裏浮現出他的形貌,你能不能聽到我的心聲,你能不能來救救我啊。坑華央技。


    回到道觀,我們把砍來的枝條都堆在院子裏。甘九看我們這麽辛苦,沒急著趕回籠子,而是讓我們在院子裏溜達。


    就這麽屁大點空間,一眼就能看遍,白天累的跟死狗似的,誰還有心情溜達。我們坐在涼亭裏休息,看著那尊古人雕塑我問甘九這是誰。


    甘九說:“此人名為宋無忌。這個宋無忌不是凡人,相傳是戰國時燕國的方士,是煉丹的鼻祖之一。他生而為妖,落地能走,通火之變化,是丹道一行中絕頂天賦之人。此觀名曰雙仙,指的就是太上老君和宋無忌。”


    “你怎麽知道他是宋無忌?”趙癩悶聲問。


    甘九說:“古籍記載宋無忌臉部最大的特征就是雙眼狹長如狐,你們看看這雕像的眼睛。傳說他的雙眼可觀事物機理,隔著爐鼎便能查驗丹藥凝煉的程度。所以他燒煉的丹藥敗爐極少。”


    冬哥咂咂嘴:“我不喜歡這個雕像,看起來妖裏妖氣的。”


    甘九嗬嗬笑:“古往今來,欲有大成者,哪個不帶有妖氣?!”


    聊了一會兒,氣氛倒是很融洽,我甚至覺得甘九這人還挺不錯,忽然心思一轉,出了身冷汗,我靠,我不會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


    我們吃過晚飯,回到籠子裏呆著。悶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甘九一大早把我們叫醒,又開始幹活。今天這個活有點奇怪,居然是調泥巴。


    從山裏挖來精心挑選的黃泥,用道觀裏找來的罐子承裝,井裏打上水,倒入罐子,混合泥巴。甘九讓趙癩赤著兩隻手進到容器裏,反複和泥,平時包餃子和麵怎麽和,現在就怎麽和。


    挖泥用了半天,和泥又用了半天,到了晚上,甘九讓趙癩停手,他用棉布把容器口小心翼翼封上,看樣子這一壇泥巴還挺重要。


    累了兩天,大家都沒精打采的。甘九宣布:“明天一早開始煉丹。”


    晚上在籠子裏,我迷迷糊糊正在睡覺,感覺有人爬過來,猛然睜開眼睛,正是趙癩。趙癩湊到我耳邊,低聲說:“別說話,聽我說。”


    我眨眨眼,點點頭。


    他極力壓低聲音:“煉丹時候是不是不能分心?”


    我又點點頭。


    趙癩道:“明天甘九全神貫注煉丹時,我們看看有沒有機會。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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