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這麽分析是有道理的,蛇文天書就算是他都讀不懂,而趙癩卻能隨意在上麵進行標注和圈塗。這說明趙癩不但讀懂了,而且還讀進去了,進行過很深的思考。


    解鈴的意思是,如果趙癩真的有這般機緣,那就有好了。隻要他不傷人和,不違天道,有成仙的機緣這應該算是個好事,可喜可賀。我問解鈴,如果趙癩真的成仙,那麽他和俏俏的關係怎麽辦。解鈴搖搖頭說:“我哪知道,我從來沒見過神仙。不過想想就知道,兩個人肯定是無法再相處下去。”


    我急道:“這可不行。”


    解鈴奇怪:“人家兩口子能不能好下去該你什麽事?所謂姻緣,講究的就是一個緣法。兩人相處貴在自然,能和則和,不能和強扭在一塊也不幸福。你那個叫趙辰的小老鄉,如果真的有步入大境界的那一天,是他的福報。作為他的朋友,你應該祝福他。”


    解鈴讓我不要再去騷擾俏俏和趙癩,讓他們隨遇而安吧,現在最關鍵的問題還是怎麽能讓李大民伏誅請罪,繩之以法。他喝口水,歎氣說:“李大民這樣的人是很執著的,可以說是偏執狂,除非能從思想根源改變他的想法,要不然很難用世俗的法律去懲戒他。雖然世間的因果他還會承擔的,但即使果報加身,他也不會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誤,而當成一種磨練和考驗,天將降大任,非但不會覺悟,反而變本加厲。”


    “除非能改變他的信仰?”我問。


    解鈴點點頭:“現在隻能就事論事,其他的以後再說。李大民造彼岸香,這中間牽扯的種種因果公案,還需要他自己來解。我已經感覺到了,遲早我和他會有麵對麵的較量。”


    我咽下口水:“我覺得這個人實在邪得厲害。”坑歲記血。


    “再邪也得算賬。”解鈴道。


    看著他落寞的神色,我已經打定主意,這一次就讓我替解鈴打打前鋒,讓我先去探探李大民的底細。


    二天後,李大民約我到石峰裏居民小區見麵。我們市有三個大居民區,被市民笑稱三大貧民窟,其中之一就是石峰裏。這地方現在還能看見隨處搭建的窩棚,胡同縱橫交錯,老樓垂垂欲倒,街道是天天翻修,大興土木,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修完,十年前是泥地,現在還是泥地。走進小區的街巷,汙水橫流,散發一股刺鼻的腥味。


    雖然納悶為什麽會約在這裏,我還是應約到訪。到了約會地點,我看到隻有李大民一個人,他穿的很樸素,和周圍糟亂的環境沒有任何違和,看上去就像個普通老百姓。


    來來往往的行人,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瘦瘦的男人,就是大佬合先生的首席顧問,毒品彼岸香的製造人,連解鈴都聞之色變的邪派高手。


    李大民看到我,笑嗬嗬過來握手。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麽目的,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道:“李師傅,我二嫂……”


    “不急。跟我來,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我也不好說什麽,今天豁出去了,他畫出道我就走。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往小區裏進,這片小區算是石峰裏比較高檔的地方,全是三層高的居民樓,一層住著若幹人家,走出家門就是開放式的樓層走廊,可以站在上麵扶著欄杆俯瞰街麵風景。


    這些樓修建時間起碼有四十年了,熬到現在牆漆剝落,堪稱風燭殘年,根本沒有人管,像個飽經風霜的老婦人。我跟著李大民走進一棟樓,樓道沒有路燈,黑燈瞎火的,隻能摸黑往上爬。借著隱約的光,能看到樓道裏擺滿了鄰鄰居居的各種破爛,有破筐、有報廢的自行車、有不知何年何月留下來的爛白菜,充斥著一股爛腐酸味,十分頂鼻子。


    我實在搞不懂,李大民把我叫這來做什麽。


    正胡思亂想,走在前麵的李大民忽然道:“我小時候曾經在石峰裏住了很長時間,可以說童年就是在這兒度過的。”


    “啊。”我答應一聲。


    “不過不是在這個區。我記得大概是初一吧,有個同學叫我去他家玩,當時他就是住在這棟樓裏。”


    我越聽越糊塗,又不好說什麽。我們邊走邊上。


    “他住在三樓。”說著話,我們到了三層,從樓梯口出來便是那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一側是居民的住家,另一層是麵向街道的欄杆。我們沿著走廊往前走,李大民深吸口氣,表情有些陶醉:“很長沒時間沒來了,每一次過來,我都會想起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說說那天的事情吧,我到同學家玩,當走到這戶人家的門口時……”


    說著,我們來到快到走廊盡頭的一戶人家門口,李大民停下來,我也趕緊收住腳。


    李大民背著手,看著這扇落漆的鐵門,說:“這麽多年了,這扇門我一直保存下來,沒有變動,每次看到這扇門,就會引起我當時的回憶。”


    我實在忍不住問:“當時發生了什麽?”


    李大民笑笑:“也沒什麽。當時走到這家門口時,我聽到裏麵傳來‘啪啪啪’和呻吟的聲音。”


    他這麽一說,我頓時明白:“然後呢?”


    李大民道:“當時我還是個孩子,也不能完全說懵懂無知,對男女之事多少還有些了解,一聽到這個聲音,我馬上拉住同學。我們兩個看看左右無人就停了下來,然後趴在窗戶上往裏看。”他指了指眼前這扇窗。


    窗戶很老了,窗台落著厚厚的灰,玻璃上好像結了厚厚一層的油汙,此時完全看不到裏麵的情景。


    李大民說:“這種住戶的房屋格局是這樣,從外門進去,裏麵是廚房,往裏偷看也看不到什麽。但當時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在往裏偷看時,我確實看到房間的最裏麵,有一個女人正麵坐在男人的懷裏。兩人應該沒穿衣服,女人有很長的頭發,表情很迷人。當時光線極暗,我隱約看到的這一切,像剪影又像是蒙太奇的想象,如發黃照片的這一幕在我的記憶裏停留了很長時間……後來,我經常到這裏借口找同學玩,同學搬走後,我也時常過來,目的你已經猜到了,就是想找機會再窺視那個女人。那個時候住在這裏的人很多,走廊人來人往,根本沒有機會,但我還是願意沒事就來這裏溜達。和這裏人混熟之後,我向鄰居不動聲色打聽這戶人家,他們告訴我,這裏住著一位單親媽媽,獨自撫養一個孩子。這位媽媽很辛苦,早出晚歸地掙錢,很少有人見到她,鄰居們對她也不熟。”


    李大民口吻很平常,娓娓道來,可是站在這扇門前,看著落滿塵埃的老窗戶,聽著幽幽的往事,我忽然生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實在無法揣摩這個故事後來是怎麽發展的。


    “然後呢?”我問。


    “然後有一天,我參加了這個女人的葬禮。”李大民說。


    “啊?”我驚叫一聲。


    “那天,我記得天氣很陰沉,像是要下雨,我那天沒事,不由自主溜溜達達就到了這裏。剛一來到街口,就看到樓前停了幾輛麵包車,上麵噴著市殯儀館的字樣,一群人站在冷風裏。我看到人群中,有個孩子跪在地上,手裏舉著火盆往下砸。我湊過去看,和周圍人打聽,才知道死的人正是那個女人,她家徒四壁,僅有的存款也隻能勉強辦一場規格普通的葬禮,她留下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也可憐,患了兒童罕見的白內障,雙眼盲目,以後別說生計,就算吃飯穿衣都成問題。”


    李大民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走到門前,居然去開門。


    我張大了嘴:“這……這,你怎麽會有這裏的鑰匙?”


    “我把第三層樓都買了下來。”李大民淡淡說。


    一打開門,裏麵果然是廚房,鍋碗瓢盆很長時間沒人動過了,顯得極為冷清。李大民回身把外門關上,我嚇了一跳,心裏惴惴不安,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李大民講這段往事到底是為了什麽?


    “後來……我收養了這個孩子。”李大民說。


    小時候無意中撞見男女性事,看來對於李大民的影響特別深,居然會讓他做出收養孤兒的舉動,真是不容易啊。我正想著,李大民下麵一句話徹底顛覆了我的看法。


    他對我說:“我之所以會收養這個孩子,是因為他有一種很特別的超能力。”


    “什麽?”我趕緊問。


    “他雙眼失聰,上帝卻給他留了一扇窗,他由此能聽到這個世界最美的聲音。”李大民說。


    我腦子“嗡”的一聲,突然反應過來,這個孩子就是蘇離,是李大民的小徒弟!


    “而我,”李大民說:“需要這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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