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算是有一些線索,但迷霧更甚,雲裏霧裏完全摸不清方向。


    我說:“第二個鬼比較可怕。他一直在威脅我們,他說我們都得死。”


    王老頭背著手在房間裏踱步,沉思片刻,說:“先不說他,我倒想起一件事,那個大學生提到了槐樹精?”


    “對。”我說。


    “小羅,知不知道為什麽後山叫做瞎子穀?”王老頭忽然問了這麽個問題。


    我搖搖頭。


    王老頭道:“在瞎子穀的深處生有一棵數百年樹齡的遼東槐,樹形高大,生長隱秘。據說已經成精。這件事在隆城傳播很廣,基本上當地人都知道這麽個傳說。大學生提到的槐樹精,很可能指的是這個。”


    我眼睛瞪得賊大:“難道還真有妖精?”


    王老頭說:“我們聊的這個妖精,和傳統意義上世俗坊間說的妖精是兩個概念。並不是說這東西成精了,就化為人形,隨意出入世間,完全不是這麽回事。所謂樹精,就是說這棵老槐樹年頭太久,吸收日月精華,自感天地變化,又機緣巧合受到很多人香火膜拜。念力加持,使之感而有靈。靈這個字,很難解釋清楚,你自己琢磨吧。怎麽叫有靈。”


    “不管是什麽意義上的妖精,反正這老槐樹成精了?”


    王老頭點點頭:“是有這麽個傳說。我駐守在這片水庫很多年了。有時到了月圓之夜,就會看到瞎子穀有靈氣氤氳,蒸霞吐蔚,月光精氣遁入深山。山中又有靈氣吐蘊而出。”


    我都聽傻了,神神鬼鬼咱也見過一些,從來沒見過老樹成精。


    王老頭說:“現在有了最重要的線索,就是槐樹精。明天老林來了,我們可以和他商量商量,一起到後山去看看。有棗沒棗先打一竿子。”呆有介扛。


    “槐樹成精,好神奇啊。”我說。


    王老頭說:“槐字,你拆開就能看出來,一個木一個鬼。木中之鬼是也。高大生籽的是母槐,槐樹裏也隻有母槐才能感而生靈。母槐要成精除了吸收日月精華,還要吸收男性的精氣神。”


    “那有危險嗎?”我顫著聲問。


    “當然了,天下之物凡是屬陰的都有危險。它會吸收你的精氣神,特別是對於男性很重要的精,它會吸收男性精氣來衝旺自己。它會讓男人產生欲望,勾起一些欲念,甚至會做出和樹交媾的舉動。”王老頭說。


    “我靠,真的假的。”我聽得倒吸冷氣。


    “我給你講個真事吧,小羅,長春去過沒有?”


    “沒去過。”


    “等此間事了,可以讓解鈴陪你去玩玩,離我們隆城不算太遠。大概在十年前吧,長春出了一位邪術高人,就是采集槐樹精的籽作為藥引入藥,他做的是催情藥,專為女性客戶服務。那東西就跟香水似的,輕輕弄幾滴粘在脖子或者手腕上,無色無味,偏偏就能吸引男人,令之神魂顛倒,做出許多無法控製的事情。”


    我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這隱秘的江湖裏還有如此之多有趣的故事。


    “王大爺,你說大學生之死和槐樹精有關係?”


    王老頭沉吟一下說:“陰魂不會亂作妄語,他既然提到槐樹精,那就肯定有關係。這一趟瞎子穀之行,我看是免不了。天晚了,你先休息吧,我給老林打個電話,告訴他一聲。”


    王老頭從桌子裏找出一個翻蓋的老古董電話,給林法光打過去。王老頭在電話裏簡單說了兩句,兩人沒有過多交談,便掛了電話。王老頭說:“這大冷天的黑燈瞎火,老林居然還在路上開車,也不知忙叨什麽呢。咱們不管他,睡覺吧,養足精神明天進山。”


    睡覺的房間在樓上,正要上樓時,我看著爐子問:“王大爺,爐子不熄嗎?”


    “沒事。”他說:“讓它自己滅吧,炭燒光自然就熄了。現在弄滅屋子裏太冷,攢點熱乎氣。”


    我們上樓,樓上有三間屋子,其中一間是王老頭的房間,一間是堆雜貨的,還有一間空著,正好做客房。


    我進去看看,房間很小,還算幹淨。炕燒得熱熱的,鋪著半新不舊的被子,拿起來聞聞一股經年餿味,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了。在這樣一個地方就別太講究,湊合一晚得了。


    沒有枕頭,我便把外套脫下來卷吧卷吧放在床頭,衣服也沒脫,就這麽蓋著被子睡覺。睡不著,翻來覆去的,一是燒的土炕太熱,我一個大小夥子實在是烤的不行。二是穿著毛衣、登山褲、襪子也沒脫,就這麽倒下睡覺,實在難受。


    我坐起來,看看表才晚上九點,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書看,漫漫長夜實在難熬。我坐在床頭,抽出根煙,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天空發呆。天色黑暗,外麵一片迷蒙,除了凜冽的冬風什麽聲音也聽不著。


    我來到窗戶邊,看看外麵,模模糊糊看到很遠的水庫泛著銀光,四周沒有人影,枯枝敗葉輕輕搖晃,一片肅殺。我叼著煙想,就在幾天前我還舒舒服服躺在家裏的熱被窩裏,現在卻莫名其妙出現在這麽個鬼地方,人生際遇之奇真是沒法說了。


    不知為什麽,我心頭湧起一陣不舒服的感覺,空落落的,總覺得要點什麽事。我經常有這種不安全的感覺,為此銅鎖還笑話過我。我歎口氣,回到床邊實在無聊,順手拿起桌子上一個鶴形的鎮紙把玩。玩著玩著困了,衣服一脫,睡覺。


    這覺睡的極其難受,一直遊離在半睡半醒之間,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翻來覆去的難受勁。在蒙矓間,我突然感覺到窗外來了個人。


    我怎麽睜眼也睜不開,睡意濃稠得像一鍋黑黑的瀝青。我似乎能站起來,走到窗口查看,外麵月黑風高,根本沒個人影,難道看錯了。


    正在遲疑時,窗戶上突然出現一張人臉,嚇得我大叫,倒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張臉極其詭異,沒有五官,白白的臉上用黑色顏料紋了一張骷髏。這張骷髏臉麵無表情,隔著窗戶冷冷地看著我。我不敢動一下,就這麽呆呆地和它對視。


    這個對視的過程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覺得身體像一部鏽死的機器,全身的毛孔張開又關閉。隨即我聽到一聲冷冷的男人歎息聲音,“唉~~”。聲音像冰水一樣在房間的流淌,令人毛骨悚然。


    窗戶“吱呀”一聲開了,那個骷髏臉居然爬了進來。它沒有身體,隻是一個頭顱,脖子下麵好像長了觸角,在細細碎碎蠕動著,頭像蝸牛的殼子一樣可以隨意爬動。我站起往外跑,來到門口,使勁拽門,門居然緊緊的鎖上,怎麽也打不開。


    那骷髏臉已經爬到了桌上,它張開嘴似乎在說:我說過你們都會死。


    我醒悟過來,這肯定是那個可怕的男人,他為了掩蓋行蹤,要來殺我了。我想大聲喊你別過來,可幹張嘴說不出話,嗓子熱的像火燎過,十分難受。


    我步步後退,一直退到門邊,那顆頭顱緩緩爬向我。此時窗戶大開,居然沒有冷風吹進來,外麵是明亮的月光,光線射在桌上,這顆人頭像是進入一片小小的舞台。


    它來到桌子邊緣,順著桌子腿蠕動而下,爬到地上。細細碎碎的聲音中,他一點點爬向了我。


    我全身僵住,強烈的恐懼感已經讓我窒息了。就在這時,黑暗的房間裏,忽然從我的身後鑽出一個人。這個人什麽時候出現的,怎麽又悄無聲息來到身後,我是一概不知。他附在我的耳邊,輕輕說:“我等你來。”


    一聽到這句話,我馬上醒悟過來。我靠,解鈴!


    轉頭去看,身後空空如也,剛才難道幻聽了?等我再轉頭過來,地上那隻骷髏臉已經爬到近前。它抬起頭看我,臉部肌肉顫抖,像是裂開嘴在笑。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情景抖動。我忽然聽到很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一個聲音:“砸窗,快砸窗!”


    我看著手旁的鎮紙,緊緊捏在手裏,使盡渾身的力氣對準窗戶扔了過去。可雙手綿軟無力,全身像得了重病,眼看著鎮紙慢慢悠悠飄到窗前,“啪嚓”一聲,破窗而出。


    也怪了,窗戶本來是開的,可鎮紙飛過去又像是砸碎了關閉的窗戶,這一切如夢似幻,正朦朧間,窗外刮進一陣寒風,吹得我全身發冷,徹骨透寒。我再定睛去看,那個骷髏臉已沒了蹤影。


    這時候,我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還躺在破炕上,窗戶碎了個大洞,一陣陣冷風倒灌而進,原來剛才做了個怪夢。


    清冷的風把我吹清醒了,我提鼻子一聞,屋子裏有股怪味。


    這時,屋門一下撞開,王老頭跌跌撞撞闖了進來。他臉色蠟黃,顯得非常痛苦,勉強說了一聲:“煤氣泄漏……一,一氧化碳中毒……”


    他這麽一說,我頓時感覺全身綿軟,頭疼得厲害,就像宿醉之後,看什麽都是雙影的。想起剛才夢中那一幕幕的怪誕離奇,明白過來,肯定是一氧化碳中毒後看到的瀕死幻象。


    我勉強從床上坐起來:“王大爺,幸虧你喊了一聲‘砸窗’,要不然我非悶死在屋裏。”


    他把我扶下床,來到破碎的窗前。我大口吸著外麵的冷空氣,身上那股不舒服化解了不少,腦子清醒許多。


    王老頭苦笑:“我自己剛才都快悶死了,哪有心情叫你。”


    他這麽一說,我回想剛才那救命的一聲,有點心驚肉跳,聽聲音很像是解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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