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慎行後來才懊惱的發現,自己成了吃霸王餐的澳客,竟然沒有付帳就明目張膽的離開。


    不過,那位美麗的潘小姐應該可以為他作證,他那晚是真的急著要救她離開,才會把付帳的事拋到腦後的。


    唉,不知她怎麽看他?耍寶的小醜?迷糊的天兵?


    小醜也好,天兵也罷,不論是哪一種,他都不希望被看成是不付錢的無賴。


    畢竟,搞烏龍出糗也就算了,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麽可以留下跑單的無賴汙名?要是以後在半路被人認出來,到時候可就真的是無地自容了。


    所以,事隔一星期,他又來到“寂寞邊界”了——


    “先生你好,請問幾位?”服務生訓練有素的前來接待。


    “我找櫃台。”方慎行不多說,直接走向櫃台找會計結帳。“小姐,我上個星期一個人來消費,離開的時候忘了付錢,所以現在要請你幫我結帳。”


    俞凱羅聽完,不禁愣了一愣。


    她雖然負責店內帳務,但不是現場會計,遇到會計休假,她才會代班,或是忙不過來的時候,她也會幫忙。所以這男人說上星期消費沒結帳,賬本裏應該會有跑單記錄……


    “好的,我查一查,請你稍等。”俞凱羅翻出會計日誌查詢。


    在等待的同時,方慎行環顧四周,視線不自覺的搜尋潘達琳的身影,下意識想再見到她。


    不過,又有點不希望撞見她,那種蠢事,最好快快隨風而逝,別再讓人加深記憶……嗬,感覺還真矛盾。


    俞凱羅乘機偷偷覷看他。忘了付錢又回來結帳,表示不是故意跑單……瞧他一表人才,文質彬彬的……


    找到了!上星期的日誌裏夾訂了一張未結的賬單,上頭簽了達琳的名字。


    俞凱羅忽然靈光一閃——


    是他!


    達琳的方先生!


    讓達琳心情低落了一整周的方先生!


    就在達琳漸漸不抱再見的希望後,這正直得可愛的方先生又出現了。


    齁齁齁,達琳這下子會樂得嘴巴笑咧到耳朵去了。


    俞凱羅興奮雀躍了起來,賬單丟一邊,趕緊打內線電話找達琳。


    他來了?!


    接獲情報,遠遠一瞧,確定真的是那位方先生,潘達琳心頭小鹿亂撞,開始手忙腳亂的補妝、梳發,檢視儀容,然後優雅從容的現身。


    趁他沒注意,她人站在他左側,又點點他的右肩,跟他開玩笑。“方先生,很高興再看到你。”


    “呃……你好。”突然見到她,方慎行心跳漏了一拍,那尷尬的感覺再度回籠,形成一股熱氣,衝上他的臉。“我、我是來付上次沒付的錢的。”


    “哦~~那個啊,我已經簽名銷帳了,你不用擔心。”


    她輕揚淺笑,不自覺姿態嫵媚的撩了下長發,發香頓時彌漫在空氣中,繚繞在他鼻間。


    方慎行有一瞬間的心蕩神馳,但還是沒忘記該有的堅持。


    “不可以,無緣無故怎麽能讓你請客。”維持形象,不貪小便宜,趕緊向會計詢問。“總共多少錢?”


    好奇看著他們互動的俞凱羅,笑笑搖頭,讓潘達琳去處理。


    “無緣無故,你還不是願意冒著危險向我伸出援手。”她斜睇他,美眸波光流轉,大方坦承:“這隻是小錢,根本不能表達我對你的欣賞和佩服。”


    “可是……”她的讚美滿足了他的虛榮,但也令他有點不好意思,不禁微赧的摸摸額頭。


    “如果你怕過意不去,那就留下來增加我們今天的營業額。”她沒等他同意,便一把拉住他臂彎,直接帶到空位上落坐。


    “好吧,那我就小坐一下好了。”雖然本來沒有留下來的打算,但為了不想潑她冷水,他沒有拒絕。


    潘達琳笑容加深,親自招待他,替他點菜,推薦招牌,然後把點單交給服務生,一秒也不浪費的坐下來和他攀談。


    “……我看你兩次都差不多在這個時間來,是剛下班嗎?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工作?”


    原以為是沒機會再見了,現在失而複得,她不會再錯過,雖然直接問人家的工作有點不禮貌,但為了把握了解他的時機,潘達琳還是選擇開門見山的問法。


    “我是外科醫生,下班時間會依情況不同。”方慎行不以為忤,反而喜歡她這樣的直率。


    “原來你是醫生哦?”她眼睛一亮,充滿崇拜的光芒。“外科是要開刀的那種嗎?好厲害哦!”對她來說,學有專精的人都值得尊敬。


    嗬……她不隻模樣長得令人賞心悅目,連聽她說話也會覺得心情很好,方慎行哂然。她的口氣和反應讓人覺得當醫生好像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


    “我還是菜鳥,當上正式的外科醫生並不久。”他謙虛響應,沒多說出身醫生世家,在醫界背景雄厚。


    太多男人為了博取她的好感,喜歡吹牛膨風,在她麵前炫耀自己有多了不起,但眼前的他,既實在又謙遜,反而讓她更喜歡。


    “你有名片嗎?”如果有健康方麵的問題,可以向你請教吧?”她眨巴著大眼,把矜持拋一邊,機會擺中間。


    方慎行遞出私人名片,噙著笑容點點頭。


    潘達琳接過那張雅致的小紙卡瞧了瞧,然後拿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方慎行的手機隨即響起。


    他困惑蹙眉,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直覺看了潘達琳一眼,瞧見她嘴角抿著一彎俏皮笑意,按下接聽鍵,果然聽見話機裏傳來她含笑嬌脆的聲音。


    “這樣你就也有我的手機號碼嘍!”


    方慎行恍然大悟的揚起笑容,從善如流的把她的姓名輸入手機中。


    潘達琳毫不掩飾開心的表情,明明是成熟性感的女人,卻帶有小女孩的嬌俏可愛,讓人很難不被她的魅力吸引。


    “如果不是剛好認識你,我沒想到這間店的老板會是這麽年輕的女孩子。”交談的氣氛輕鬆愉快,方慎行也不再那麽拘謹了。


    “我不是唯一的老板。”她很高興他對她也有好奇。“我們是三個好朋友合資,一位是吧台裏刺蝟頭造型的阿莫,一位則是剛剛坐在櫃台裏的凱羅,然後還請了一位在這行很有經驗的店長來管理。”


    方慎行隨著她的介紹,一一轉調視線,看見另兩位與潘達琳年齡相當,但外型截然不同的女子,還有那晚追出來的男店長。


    “你們很有本事,把這間店經營得有聲有色,我朋友讚不絕口,所以那天特地推薦我來看看。”他由衷讚佩。


    “真的嗎?改天你再跟那位朋友一起來,我要謝謝他幫我們店廣告。”潘達琳喜形於色,可要好好謝謝那位朋友了,因為有他的推薦,她才能遇見方慎行。“這麽說,你那天是第一次來嘍?”


    “嗯,我很少涉足夜店。”他據實回答。


    嘻嘻,這更證明了兩人相遇的難得緣分,而且很少涉足夜店,代表他生活單純不貪玩,加分。


    “那你平時都做什麽休閑活動呢?”知道了職業,改朝興趣方麵下手。


    方慎行側頭想了想。“旅遊、遊泳、打籃球,還有爬山。”


    嗄~~雖然都是很健康陽光的興趣,但是,怎麽沒有靜態的啦!潘達琳表麵噙著微笑,內心哀叫。


    旅遊——對初識的兩人來說,遠行目前還不適合——雖然她很想啦!


    遊泳——她是一隻旱鴨子。


    打籃球——她上場恐怕會被籃球打。


    那隻有爬山這個選擇了,起碼不需要技術,隻需要兩條腿。


    “款,我也喜歡爬山耶!”她一副他鄉遇故知的興奮模樣。


    如果他不討厭她,就會懂得把握這個話題……


    “是嗎?我以為你的作息應該是日夜顛倒,沒想到你會喜歡爬山。”他直覺猜想她的興趣應該是逛街血拚、美容做spa,再不然也是唱歌跳舞之類的,聽到她有與自己相同的興趣,他很意外。


    “當、當然喜歡啊!”她有點心虛的強調,然後鼓起勇氣,繼續掰下去。“就是因為過慣夜生活,我更需要踏青健行,接觸大自然,呼吸新鮮空氣呀!”


    “說的也是。”方慎行相當同意她的說法,頻頻點頭,順著她的話提出邀約。“那改天我們一起去爬山好了。”


    賓果!這就是我想聽到的話了!潘達琳眉開眼笑。


    “好啊好啊!”她點頭如搗蒜。“你知道的,我周圍的朋友都過夜生活,所以我都找不到人陪我爬山,現在有你這個同好,真是太好了。”謊言愈說愈溜,仿佛真有那麽一回事。


    “好,我如果要去的話,會提早約你。”瞧她那麽高興,令他不由自主的想順應她的要求和想法。


    “就最近吧,你哪天有休假,我們就哪天去?”她相當積極的要敲定下次約會。畢竟打鐵要趁熱,她才不會讓這段對話淪為客套的敷衍。


    “最近啊……”太突然,方慎行怔了怔,有一點誤上賊船的錯覺。“我周日都有休假,好吧,那就這個周日。”她這麽積極,也催快了他決定的速度。


    照理說,女人太主動,會讓男人心生退卻,不過奇怪的是,她直爽大方的表現卻不令人討厭,反而讓他欣賞起她的率真和熱情。


    或許,這是美女的特權吧!教人很難不喜歡她。


    “太好了,就這麽說定了。”她馬上伸出纖細的小拇指要打勾勾。


    方慎行莞爾的照做,懷疑她根本不像外表那麽成熟性感,內心根本隻是個要人疼寵的小女孩。


    “其實啊,我是個旱鴨子,壓根兒不會遊泳,不過我早就想學了,隻是一直沒機會……”搞定一個約會,潘達琳貪心的再製造其它的機會。


    “我可以教你……”老實的方慎行有又落入她安排的話題裏。


    就這樣,方慎行從小坐變成長坐,他們從陌生變得熟悉,愉快的聊了整晚,直到店都要打烊了,兩人都還意猶未盡……


    ☆


    以爬山為名目的約會聽起來一點也不浪漫,但這卻是潘達琳二十八年以來,最期待、最雀躍的一次約會。


    為了這次出門,她大費周章,事前準備一點都不馬虎,兩名好友還分別當了一日軍師。


    “阿莫,你覺得哪套好看?”潘達琳和服飾店員兩手都拿著一套運動服,要莫虹淵幫忙出主意。


    “黑的。”莫虹淵答了一個都不在她們手上的顏色。


    早知道達琳是要出來逛街,她就把家門鎖緊假裝不在,也不會還沒睡飽,中午就被她挖出來買運動服,而且逛到“寂寞邊界”都快開始營業了,還選不到一套中意的運動服。


    “黑的?”潘達琳皺眉搖頭。“都已經初夏了,應該要選淺色一點的,哪套?”


    “白的。”她簡言答。


    “唔……”好友給了意見,潘達琳卻又猶豫嫌棄。“白色好像太單調了,粉色好一點,感覺青春洋溢……鵝黃色也不錯,看起來很有活力……”


    又開始鬼打牆了!莫虹淵翻白眼,臭著一張臉,轉頭翻雜誌,懶得再理她。


    依她看,那位方先生大概是對達琳下了什麽蠱吧,居然讓向來享受著眾星拱月的達琳為了他這般費盡心思!


    不過,她不確定這是好是壞。看達琳這麽快就如此投入,要是後來發現不如預期……期望愈大,失落就愈大,身為好朋友的她也隻能希望一切順利才好,至於現在,就舍命陪君子了。


    潘達琳整個下午都像這樣三心二意,猶豫不決,一下子這個不好,一下子那個不錯,半天都拿不定主意,明明是要去爬山,卻搞得像是要參加服裝秀……


    最後,潘達琳以日後會繼續和方慎行一起爬山為理由,一口氣買了八套的運動服,樂得店員合不攏嘴。


    因此,當第二天潘達琳又要去補買運動鞋和隨身用品時,莫虹淵這次是打死不出門,可憐凱羅成了替死鬼,而且更早就被拖出門,鞋子、毛巾、保溫瓶、便當盒、背包……全部買齊。


    “請問一下……你是要去露營還是要去爬山?”俞凱羅愕視著堆成小山的戰利品,呐呐地問。


    “爬山啊,慎行說先去爬入門者的初級山,免得太吃力,所以應該比較像是健行吧。”講到方慎行,潘達琳立刻笑意甜甜。


    “可是你買這麽多,怎麽帶啊?還沒開始爬就被壓扁了吧?”光是提著就覺得重了,更遑論便當盒、保溫瓶裏頭還要再裝東西,難不成要順便練舉重?


    “不會啦,以備不時隻需嘛!更何況為了心上人,要我化身神力女超人都行。”潘達琳擺擺手,欲罷不能的繼續挑選,要不是還不到時候,她超想連方慎行的用品也一並購買呢。


    俞凱羅搖頭失笑。


    據她所知,達琳根本不喜歡跟那些追求者約會,雖然有些男人還算風趣,但久了總覺得膩。所以與其和那些男人混在一起,參加那些沒意義的約會,還不如跟她們這些姊妹淘一起逛逛街、喝喝茶。


    這是第一次看達琳這麽認真看待和男人的約會呢!


    說不定,達琳是真的遇上生命中的mr。right了!


    ☆


    潘達琳本來以為自己的準備已經齊全,約定日的前一晚,更是早早離店回家就寢,可沒有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居然失眠!


    平常很好睡,卻在這關鍵時刻失眠,這是什麽道理?


    “真要命……”潘達琳在鬧鍾的呼喚聲中痛苦的掙紮,拖著如千斤重般的身軀起床梳洗,為了要做早餐,她還特地提早兩個鍾頭起來準備。


    唉……有點猶豫,或許她應該不要那麽愛現,去便利店買隻要一分鍾,多方便!可是她又希望表現得賢慧一點,讓他知道她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好女人。


    想要有收獲,就要有付出吧!


    那個愉快的夜晚,他們相處融洽,聊天讓彼此拉近距離,增加了解後,她對方慎行是更加喜歡了。


    因為喜歡,自信的潘達琳變得沒有自信,為了博取心上人的好感,辛苦一點她也認了,更何況現在隻是開始呢!


    潘達琳強打起精神,做了可口的壽司和美味的味噌湯,用新買的便當盒和保溫瓶裝著,再把自己打扮得美美赴約。


    “早安。”約好在街口碰麵的方慎行,斜倚著自己的銀色休旅車,遠遠瞧見一身粉嫩清爽的佳人,立即站直身體,揚起笑容打招呼。


    “早啊!”潘達琳燦笑回應。


    不曉得是陽光刺眼,還是他太耀眼?瞧他隻是穿著簡單的灰色運動套裝,卻神清氣爽得令她產生目眩神迷的感覺。


    “白天看到的你,和晚上看到的你好像不太一樣。”他一邊說,一邊將她的手中大包小包放進車裏,話裏蘊含了讚美,目光也帶著欣賞。


    她神態嬌俏的明知故問:“怎麽不一樣?”她可是為了赴他的約特地打扮過,當然要聽聽讚美才不枉她的心思嘍!


    “嗯……”被她一問,他一時不知怎麽回答,直覺地說:“很漂亮。”


    聞言,潘達琳竊喜,克製著上揚的嘴角,故意再問:“是白天比較漂亮,還是晚上漂亮?”


    他微彎唇,他知道她這麽問,想聽到的是什麽答案。


    “都很漂亮。”他沒多加形容,畢竟以他們的交情,說太多反而矯情。


    事實上,晚上的她,美得像夜幕中閃亮的星星;現在在大白天見到她,一身粉嫩,脂粉不施,卻清麗得像在朝陽下盛放的花朵,同樣眩惑人心。


    “嗬,很會講話哦!”潘達琳心花怒放的笑開,兀自坐上副駕駛座。


    “我們出發吧。”方慎行也上車,見她沒係安全帶,動手幫忙,敏銳的瞧見她眼圈下的暗影。


    潘達琳一怔,因他突然的舉動和拉近的距離而心悸。


    不同於店裏那些喜歡噴香水的男人,他身上傳來的是熊寶貝柔軟精的香味,那是她貼身衣物慣用的清潔用品,味道正好也是她所偏愛,淡淡的,清爽宜人,會讓人忍不住靠近,用力多嗅幾下。


    “謝謝。”大概是沒睡好吧,似乎特別容易恍神,她呐呐道謝。


    “到目的地還要一小時,你可以先睡一下。”他駛動車子,體貼說道。


    “不要。”她陡地睜亮眼睛,嗓音清亮,很有精神。“我現在怎麽睡得著?我陪你聊天,你開車才不會無聊。”這可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耶!怎麽可以把時間給睡掉?


    方慎行哂然勾唇,利落操控方向盤。


    她昨晚肯定沒睡好,否則眼圈下的暗影不會那麽深,但她卻表現出興致勃勃,元氣十足的模樣,可真難為她了。


    隻不過,他很懷疑待會兒她撐得下去嗎?


    “我們先去吃早餐好了。”他提議。填飽肚子,精神可能就比較好了。


    “哈哈!”提到早餐,潘達琳露出賓果笑容,側身朝後座伸長手,取來提袋,拿出便當盒獻寶。“我做了壽司和味噌湯。”


    “早上做的?”他訝異了。


    “是啊,所以很新鮮哦!”她邊說邊把一個壽司喂進他嘴裏,心裏因為這帶有親密意味的舉動而覺得甜蜜。“好吃嗎?”


    “嗯嗯。”嘴巴被塞滿,方慎行說不出話,但她沒睡好,還特地做了早餐的心意,令他胸口漲滿暖流。


    她重視這次約會,就代表她重視他,而這樣被她重視的感覺……他喜歡!


    見他吃得津津有味,潘達琳開心得不得了,失眠早起做壽司的辛苦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她想今天的爬山約會,一定會非常順利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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