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個沒有公德心的人,居然把垃圾丟在這裏?他皺眉瞪著地麵的一堆紙箱。他生平最痛恨這種沒公德心的人,要是讓他知道是誰把這些垃圾丟在這兒,他非得狠狠地罵他一頓不可。就在他彎下腰,打算將那幾個紙箱扔到角落的時候,電梯的門又打開了。一個綁著馬尾的妙齡女郎走了出來,一臉震驚的瞪著他。"喂!你在做什麽?"宋宜修猛抬頭,毫無心理準備的對上了一張絕美出塵的臉蛋,那精致小巧的五官,堪稱是上帝的傑作,但水靈的雙眸卻透著幽冷的眸光。"我正想把這些垃圾扔到角落,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日行一善?"他回過神,朝她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俗話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使麵對的是這樣一個冰山美人,他依舊為之傾倒。其實,以他英俊出眾的外表,常有不少女人向他投懷送抱,可是,他比較喜歡有個性的女孩,而不是花癡型的女孩。眼前這一個--正是他欣賞的典型。


    "這些不是垃圾,是我的東西!"夏雪兒狠狠送他一記衛生眼,雖然紙箱裏沒裝什麽值錢的東西,但這可是她全部的家當。"請你讓開行不行?"夏雪兒不是不禮貌,隻是她不想理一個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的搭訕。她今天真的是有夠倒楣!先是遭到搬家公司的敲詐,把原本談好的價錢提高了一倍還不打緊,她的家當居然差點被這個"惡男"當成垃圾,看來,她趕明兒個得去廟裏燒香拜拜了。"這是你的?"宋宜修驚訝的問。


    "難不成是你的?"好辣的一個小美眉!不過,夠嗆、夠味,他喜歡。


    "你是新搬來的嗎?"雖然他才搬來不到三個月,但他卻很清楚這幢老舊公寓裏住的每戶人家,因為這兒的住戶並不多,大都是二十多年的老鄰居。"哼!"夏雪兒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他一眼,逕自彎腰想將一隻紙箱扛起來,無奈力不從心。"讓我來吧!"宋宜修很熱心的想幫忙,卻碰了一鼻子灰。


    "不用!"夏雪兒冷淡的拒絕。


    "我想,剛才是一場誤會,我是看這些紙箱擋路,怕有人會像我一樣差點被絆倒,所以才會想把它們扔開。"怪怪!他又沒有錯,幹嘛要多作解釋?算了!就看在她是一個漂亮美眉的份上,原諒她好了。"還是讓我來吧!"宋宜修無視她的反對,將紙箱一一地扛進電梯裏,使得原本就窄小的電梯,一下子顯得更擁擠了。夏雪兒退到角落,神情除了冷漠外,還多了一絲戒慎。


    "為什麽不找搬家公司幫忙呢?"宋宜修關心的說:"你住哪一間?我幫你把箱子搬過去。""謝謝,不用了!""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想敦親睦鄰而已,瞧我!忘了先自我介紹,我叫宋宜修,也住在這兒,你呢?"宋宜修隨即便發現自己隻是浪費唇舌,因為夏雪兒仍是一臉的漠然。


    這時,電梯到達了五樓,"當!"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夏雪兒吃力的將紙箱往外扔,然而,她才扔了兩個紙箱就氣喘籲籲,偏偏又倔強的不肯開口求助。宋宜修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固執的女孩,他真想不管她,然而他還是狠不下心,動手抬起了地上的紙箱。"住哪間?"見她又是一臉防備的神情,宋宜修沒好氣的道:"你放心,待會兒我放下東西就走人,絕不會煩你。"感動之情在夏雪兒的眼中一閃即逝,快的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她加快了腳步往新的落腳處走去。"到了,就是這裏。"夏雪兒在一六一八門牌前停住腳步,冷淡的道。


    宋宜修不是傻瓜,當然知道她在下逐客令,但他一點也不在意,畢竟,一個單身女子最該隨時保持警覺心的。不過,他會讓她知道,他是真的想跟她做朋友。"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就住在隔壁。"他放下紙箱,對她展露了自己的招牌笑容,可惜,眼前的冰山卻一點兒也沒有被融化的跡象。夏雪兒不搭腔,也不掏出鑰匙開門,隻是麵無表情的瞪著他,仿佛正等待他放下東西走人。宋宜修籲了一口氣,怎麽會這樣?一向都是他不理女人,沒想到這個小美眉卻給了他一個超大的釘子碰,難道,她是老天爺派來克他的?唉!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他為何要為一個連謝謝都不會說的女孩傾心呢?他轉身走到自己的家門前,用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留下一臉愧疚的夏雪兒怔在原地--原來,他真的是住在隔壁,他沒有騙她。被絆倒,所以才會想把它們扔開。"怪怪!他又沒有錯,幹嘛要多作解釋?算了!就看在她是一個漂亮美眉的份上,原諒她好了。


    一陣咆哮的叫罵聲把夏雪兒從睡夢中驚醒。


    她並不知道聲音是從何而來,也不在乎是什麽人叫罵,她隻是被黑暗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冷寂給緊緊包圍住,恐懼如同魔鬼般緊揪住她每一條神經。她一定又在作噩夢了!無論她逃得多遠,仍然甩不開那如影隨形的夢魘。那腥紅的血漬,化成了一張張惡魔的臉,對著她不斷地大笑,就快要吞噬了她。夏雪兒把臉埋進自己的掌心中,渾身不停地顫抖著。


    "天哪……"淚水從她的指縫中流出,任她將雙眼閉得緊緊的,那恐怖血腥的一幕仍仿佛曆曆在目。夏雲兒渾身僵冷的躺在血泊中,那遲遲不肯合上的雙眼睜得大大地瞪著她,仿佛在控訴著她是殺人凶手。"不!我不是有意的……"一陣劇痛席卷夏雪兒的腦海,這次來得比以往更凶、更猛,她痛苦地躺在床上翻滾著,那劇痛正無情的鞭笞著她。她伸出顫抖的手,在床頭上摸到安眠藥和止痛藥,這是唯一可以幫助她脫離噩夢,擺脫痛苦的救星,她毫不猶豫就倒了幾顆吞下。


    "shit!"宋宜修咒罵的從床上彈跳起來。


    他不明白外頭為什麽會有震耳欲聾的敲打聲和大罵聲,原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仔細一聽,才發現這些怪聲竟然就從他門口傳來。到底出了什麽事?他惴惴不安的下了床,胡亂套了件短褲,便開門出去看個究竟。陰暗的走廊上,站著一名凶神惡煞般的大漢,他正不停地敲打著隔壁的大門,嘴裏還罵著難聽的字眼。"喂!老兄,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這麽吵,會打擾到別人的安寧的。"宋宜修義正辭嚴的指責他。豈知對方非但沒露出歉疚的表情,還更用力的拍打那薄薄的門板,一副非要把它拆了不可的樣子。"喂--"宋宜修剛開口,對方就投射過來一記"不要多管閑事"的警告眼神。"這個臭三八欠錢不還,又整天躲著,今天我若不把她揪出來,我王達坦三個字就倒過來寫。"哦!原來他叫"王八蛋"。不過,宋宜修現在好奇的不是他那好笑的名字,而是他剛剛所說的話。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倔強的小美眉竟然會是一個欠債不還的人。而這人看來絕非善類。老天!她為什麽會向這種人借錢,難道她不知道惹上這種人,可沒有好日子過嗎?"先生,我不管你是為何而來,但你的行為已嚴重幹擾到我的睡眠,我勸你到此為止,否則--""否則怎樣?"對方挑挑那雜亂的濃眉。


    "我就進去叫我的"兄弟"起來。"他冷冷的揚起唇角。


    "你的兄弟?他們是混哪裏的?"對方瞅著他,似乎正在考量他這話的真實性。"混?他們可不是混的,他們一個在警政署上班,一個是迅雷小組的隊長,另一個則是分局的--""夠了!時間也到了。"顯然對方被他的話給"驚"到了,原本高張的氣焰頓時蕩然無存。"我今天還得到另一個地方去,就暫時先放過這個臭三八,但是我會再來的。"說完,他像雙腳踩風火輪般,一溜煙就不見了。宋宜修皺緊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那扇差點被打爛的門板。


    裏麵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她睡死了?還是躲著不吭氣?


    好奇心讓他忍不住輕敲了敲門板,想必小美眉一定是嚇壞了吧?


    "喂!沒事了,對方已經走了。不過,你這麽躲著也不是辦法,一定要想法子解決,否則以後你的日子可不好過。"咦!他這是做什麽?說了一堆話,可人家吭都不吭一聲,算了!他何苦為了一個陌生女子在這兒浪費睡眠時間。打了個嗬欠,宋宜修走回自己的屋裏,在關上門的刹那間,他還是忍不住瞄了一眼小美眉的門-- 仍是什麽動靜也沒有。他開始懷疑她不是躲起來,而是根本不在家。


    雖然服了鎮定劑讓自己得到睡眠,但後遺症也隨之而來,首先是頭會有點昏沉沉的,再來就是精神難以集中。為了振奮自己的精神,夏雪兒衝了個冷水澡,拿包蘇打餅幹放入自己的包包後,才走出門。"等等。"見到電梯門正徐徐關上,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總算在最後一秒鍾趕上電梯。這時,她才發現電梯中有一位老伯伯,還有--他!


    "嗨,早!"宋宜修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條神經搭錯線,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太"關心"她,可一見到她,卻又控製不了。夏雪兒隻是看了他一眼,抿緊唇。


    宋宜修早料到她還是不理他,於是他轉向和身旁的黃伯聊天。黃伯是這棟大樓的業主,已經七十多歲了,但健康情形仍然很好。"宜修,你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麽怪聲音?"黃伯問。


    "怪聲音啊!嗯……"宋宜修邊回答,一邊看著夏雪兒臉上的表情,試圖找出一點珠絲馬跡,誰知她的臉上仍是毫無表情。"好像瘋狗在亂吠。""是狗在叫嗎?不太像那!"黃伯一臉的困惑。


    此時電梯到達一樓,夏雪兒連忙步出電梯,她不喜歡宋宜修看她的眼神,仿佛隨時會看穿她的內心深處。"喂!你等等。"宋宜修迅速追上她。


    夏雪兒緊抿著雙唇,臉上仍是蒙上一層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霜。


    也許她的模樣會嚇著別人,但對宋宜修而言,倒挑起了他對她更大的好奇。"你昨夜真的沒聽到什麽怪聲音嗎?"夏雪兒怔了怔,到底是什麽怪聲音?莫非這幢舊公寓鬧鬼?


    "也許,我不該多管閑事,"宋宜修見她不願停下腳步,便更快一步地擋住她的去路。"但你這樣逃避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他在說什麽?他又知道些什麽?他是在警告她,還是她泄漏了行蹤?夏雪兒屏住呼吸地瞪著他。"人總是要麵對現實的。"宋宜修的話狠狠地擊中了她的要害。


    僅剩的一點兒血色從夏雪兒的臉上褪去,一股寒意從她的背脊竄起,幾乎要冰凍了她渾身的血液。"你到底想說什麽?""欠債就得還……""我還不了,也無力償還,而且,我也不想還!"她怒目相對。


    宋宜修怔了怔,他沒料到她不隻是脾氣倔強,還膽大包天,她竟然欠了地下錢莊的錢,還打算賴帳!她要不是少根筋,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她難道不知道那些人耍起狠來,會將她砍成十段、八段嗎?"如果你需要幫忙--""沒有人能幫得了我!"但她的眼底,早已泄漏了她的絕望。


    也許他該掉頭就走,但他就是狠不下心,尤其是她那脆弱的神情,竟出其不意地牽動著他的心弦,令他油然生出想要保護她的強烈念頭。"其實,我真的可以幫你。"隻要她能解開眉心的結,隻要她能展顏歡笑,就算天文數字的債務他也願意為她一肩挑起--等等,他怎麽會產生這樣怪異的念頭呢?他跟她隻見過兩次麵,根本就不了解她呀!"如果你真的想幫我,那麽你就告訴他,沒用的,我死也不會見他。"她語帶堅定的說。"啊?什麽?"宋宜修聽得一頭霧水,她竟然叫他傳話給地下錢莊?!


    誰教他剛才主動說要幫忙,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好,他幫!隻是,要他幫忙,她好歹也得將來龍去脈說個明白吧?正當宋宜修想向她問明白時,她已經疾步衝過馬路,迅速地跳上公車。


    望著揚長而去的公車,宋宜修隻能苦笑著。


    如果她以為這樣就能逃開他,那她就錯了!他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而且也一定會幫忙到底的。


    一如往常,夏雪兒準時到達公司。


    這是一間規模不大的出版社,員工雖然不多,但她卻喜歡這種人事簡單的工作環境,所以即使薪資不高,她也不在乎。她的工作十分簡單,通常隻是幫忙校對,以她出色的中英文程度而言,這個工作一點兒也難不倒她,尤其是當她適應了工作環境,掌握了作業竅門後,她在工作上可說是遊刃有餘。打開電腦,她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上的文稿,一邊移動著滑鼠,一邊以纖纖十指在鍵盤上輕盈地飛舞躍動,替原稿做些修改和潤飾。可是,任憑她多麽專注地投入工作中,還是無法拋開那一觸即發的緊張情緒,尤其是在那個宋宜修說了那些話後,她的思緒益發淩亂。他是他派來的嗎?


    天哪!為什麽他還是不肯放過她呢?


    這三年來,她忍痛跟家人斷絕了一切聯係,連一通電話都不敢打,明知道年邁的父母會掛念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又不知父母的身體是否還好,每當思及此,她都會忍不住思念的煎熬,在許多的夜裏痛哭失聲。一切都該怪她!如果她不盲目,如果她不被愛情衝昏頭,她怎麽會被欺騙?也不會成了殺人凶手--雖然雲兒不是她殺的,但是,她的死,她推卸不了責任。她沒料到自己的初戀就這樣夭折了,更沒料到自己愛上的是一個表裏不一的男人--如果他還算是男人的話!"雪兒,你頭疼的毛病又犯啦?"一個輕柔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嚇了她一大跳。夏雪兒的過度反應讓沈丹妮更為關心,"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差喔!""我沒事,吃了藥就會好了。"她感激地朝沈丹妮擠出一絲笑容。


    夏雪兒從皮包裏找到止痛藥,倒出兩顆,和著開水吞了下去。


    "你老吃這種藥很傷身體的,有病就得去看醫生嘛!""小毛病,沒關係的。"這份微薄的薪水,根本容不得她有額外的開銷。


    "我看你真的該找個人來照顧你了。"沈丹妮語帶雙關的說:"你來上班已經三個月了,我發現你總是獨來獨往的,你不怕寂寞嗎?"怕!有誰不怕寂寞?隻是環境逼她不得不習慣寂寞。


    "今晚大夥兒決定一起聚餐,一起去吧!""不了,你們去就好了。""可是,我已經答應陳浩--哎呀!我怎麽說溜了嘴?"沈丹妮打了下自己的臉頰,"反正你也知道是怎麽回事的,對不對?"是的,她知道。


    陳浩的外表雖然不是很出眾,但忠厚老實的特質,是時下許多女孩子心目中的丈夫人選。他想追求夏雪兒,是出版社裏眾所皆知的事,但夏雪兒總是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避開。原以為他會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竟有越挫越勇之勢。


    "丹妮,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她心中靈光一閃,決定撒個小謊。"其實,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什麽?你有男朋友了?"沈丹妮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可是,為什麽從不見你的男朋友來接你下班?""因為……因為他被派到英國去出差,所以……""哦!所以,這就成了你經常頭痛的原因,對不對?"" 嗯!"她真服了沈丹妮高超的聯想力。


    "你的男朋友長得什麽樣子?其實他出差,你才有機會到外頭去happy一下啊!""不行,我跟他有約定。""啊!他管你這麽嚴呀?看來他是個占有欲很強,又霸道的男人,你還沒跟他結婚,他就把你管得這麽緊,這是很危險的。"沈丹妮的話,深深刺中夏雪兒的要害。是的,他是危險的!夏雪兒的腦海浮現了歐陽德勳的影像……她用力地甩甩頭,卻沒能甩開自己惶然的思緒。隨即,她腦海又浮現另一名男子的影像,那個住在她隔壁的宋宜修,他是歐陽德勳的眼線吧?不然,他怎麽會對她了若指掌,還說了那番"意有所指"的話?看來,歐陽德勳已經掌握了她的行蹤,唯今之計,就是要趕快逃走。


    唉!她實在有些舍不得離開台灣,因為她已經喜歡上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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