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趕車十數日,馬車終於在一大雪紛飛的夜裏駛入北京城,停在一幢宏偉的字邸前。


    甫下車,湘柔便震懾於這幢宅子的氣勢,與一字排開的眾多婢仆。她不安地望


    著扶她下馬車的邵風,忽而想起自己從未真正認識他。他究竟是何來曆?在天子腳


    下擁有這麽一幢壯觀的宅邸,想必他身分非當即貴。


    正兀自迷惑的當兒,允已高聲喊「娘」,一路奔進湘柔懷裏。「


    兒!」摟緊懷中的稚子,她激動地垂淚。從未與允


    分離這麽久,乍見久違的稚兒著實難忍一陣心酸。「


    兒,你這些日子好嗎?北地天冷,可凍著了?」允


    直拿小臉磨蹈娘親,撒嬌地賴在她懷裏。「娘,兒很好,


    兒想您。」「兒┅┅」


    突然間,一件大外套覆上湘柔纖弱的肩頭。「外頭下著大雪,當心凍著了,先


    進屋再說。」邵風有些吃味地分開擁得意猶未盡的母子倆,繼而上前一步搶回自己


    的女人一手則牽住蹦蹦跳跳的允。


    經過眾奴仆時,湘柔凜然意會到一道冷冽寒光射至,她被動的回眸尋睇,下一


    刻即對上一對陰寒的眸子,冷眼仇睨她是一名形貌扭曲約老人,含恨的眸光強烈得


    令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冷嗎?」意識到懷中抖瑟的心身體,邵風收臂一攬愈加擁緊她。


    「嗯。」她不明白那老人強烈的恨意所為何來,隻能收回凝眸,縮往他的胸懷


    汲暖。「朱爺爺一同進屋去------」允


    突然掙開父親,小手握住一名老仆。湘柔心底一驚,允


    拖住的赫然是那名冷眼瞪視她的老者!


    老人在望向允襪時,轉臉一變為慈愛的笑顏,原本滿目的恨意如冰雪般消融殆


    荊疑慮霎時間布滿她的心┅┅湘柔不記得曾見過老人那張臉,因何讎結怨恨。


    灼熱的呼息噴拂於頂上,她抬首仰望邵風剛冷的下顎┅┅他不也恨她嗎?罷了


    ,若是莫名的仇恨欲加諸己身,豈容她厘清┅┅***「小姐!」


    再怎樣也想不到一別三年,竟能在遙隔千裏的北地,乍見以為早已天人永隔的


    故人。湘柔征在詠菊小樓的入口,一如往昔的家居,卻益發精致、工巧。


    這時,喜棠與喜菊迎麵而來┅┅湘柔眼淚條然似斷線的珍珠般流泄,她仰首凝


    望緊緊擁住自己的男子,全底浮無數個為什麽。


    她瀲水的雙眸引得他內心一陣凝縮。他俯首,吮去她芙麵上不絕的清淚。


    「不許哭。」語氣霸道且溫柔。「莫忘了你的一切都屬於我,這淚兒也得為我


    留著。」他專注地吮淨垂淚,灼熱的烙痕封印屬於他的眼睫。


    聽聞他的心意,湘柔知道自己手兒壓覆下的胸膛,沈穩強健的律動非是絕情的


    冷調,而是貫穿她兩手,直抵心窩的脈息。


    「好好歇息,明早我來看你。」他勾起埋於己懷的螓首,萬般不願放開手。


    「今晚,不留下嗎?」她芙顏羞紅,素手纖纖攀撫,已不須再做無謂的矜持。


    「你在勾引我嗎,柔兒?」眸光倏濃,他促狹低笑,兩手竟不開了。


    「留下嗎?」盈盈秋眸兜引媚波,繚纏他的峻眸。


    他的柔兒首次對他施以柔媚,他訝然發現自己竟無力抵擋。健臂一帶,傾刻間


    已抱起她,大步邁向閨閣。


    「小妖精,既然勾引我留下,我就要累你一整夜。」甫臥床榻,唇手已迫不及


    待地憐虐並施┅┅識趣的棠、菊早在兩人眉目鎖纏之際悄然退下,留與多難戀人一


    方有情天地。小閣內一夜鶯囀龍吟┅┅


    隔日,大雪奇跡似地停了,暖陽探頭普照,灑下一片金黃。


    「當年小姐失蹤後,我和喜菊被夫人遣去做粗活,想是小姐在時一向待咱們好


    ,小姐走後夫人要咱們做的活兒,沒幾個月就教咱倆累出一身病了,跟著夫人叫人


    趕了咱們出去,那時真險些不中用了┅┅」喜棠說時有些哽咽,手上倒還俐落的替


    湘柔梳髻。


    湘柔亦是一陣黯然。二娘不喜歡她,連自小伺侍她,情同姊妹的喜棠、喜菊也


    恨下去了。


    「那時多虧了爺──我是說邵大夫,他救了奄奄一息的咱們倆,又安排咱倆住


    進杭州別業跟著王總管做事,之後沒幾日就傳來柳家滅門的消息,沒想到夫人趕走


    了咱們,反教咱們逃過了一劫。」


    「小姐那時真不該那般狠心投水的,更不該拋下咱倆人自個兒去了。」喜棠言


    及此傷心往事,一旁縫衣的喜菊也忍不住拭淚。


    湘柔對鏡一笑,翦水秋瞳於昨夜恩愛後揉入幾許撫媚。「當時我若帶了你們倆


    投水,你們又怎能認識大牛和寶二呢?」為衝淡哀愁的氣氛,她刻意提及兩個丫頭


    的心上人。


    「唉呀,小姐還取笑人!」喜棠填怨,同喜菊倆臉全紅了。「我瞧爺同小姐才


    真是好呢!爺對小姐的眷愛,隻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來!」


    「你們來京裏個把月了,可知他是做什麽的?」擱在心頭的疑惑終究是間了出


    口。


    「呃┅┅其實咱們做下人的也不是很清楚啦,隻知道爺是皇帝老爺跟前的紅人


    ,同王爺、親王如幾位朝中近臣交情匪淺。」


    「是嗎?」先前湘柔已約略猜測過邵風的身分,卻不知他竟能親近當今天子,


    且同親王、近臣過從甚密。


    「照說爺是漢人,任京官已是破例,還能得皇上信任就叫人想不透了。不過京


    裏傳說當今風禦史曾救了皇上一命,且與帝王投契,皇上對爺大為激賞,特宣詔讓


    爺破格入八分,密納定爵,同貝勒、員子共議國政,至於與宣瑾貝勒同為欽點禦史


    之事,則早已是聞滿京城了。


    喜棠愈說愈掩不住興奮。一大部分也是為自個兒小姐高興。


    湘柔心頭的驚駭較先前更深,無論如何她也料不到他竟然是┅┅王爺。


    此時一名專派在閣裏伺候的嬤嬤,站在門口揮手招喜菊。「勞煩菊妹子代向姑


    娘說一聲,前廳裏剛送來了十多箱輕紗軟綢,連同姑娘的嫁衣,行頭和幾箱珠寶翡


    翠,是一並送到房裏頭,或是教人仔細收藏?」


    「知道了,嬤嬤先休息去。待我問過小姐再拿主意。」


    喜菊回房來還未開口,湘柔已先問道:「嬤嬤來有事嗎?」


    「恭喜小姐,您的嫁衣方才送過來了呢!」喜菊喜顏逐開,預料湘柔必定會恨


    高興。「嫁衣?」她一臉茫然。


    「是呀,爺差人送咱們到京城服侍您時,已著手籌備婚禮了。」


    婚禮?


    「你是說┅┅他┅,要娶我?」她不是他的仇人嗎?即使他有一絲著迷於自己


    ,可真會娶她嗎?


    「當然呐!爺這般迷戀小姐,自然是巴不得早日娶回小姐,讓小姐當名正言順


    的福晉啦!」


    知道這消息後,湘柔心中雖泛上絲絲甜蜜,可相對的,疑惑亦上心頭。


    他從未說過愛她,他當真要娶仇人的女兒嗎?


    或者,他娶她僅僅是因為允?


    若是如此,她該嫁他嗎?在他仍占念仇恨,未曾回念反觀自心之際,她能眼睜


    睜見他在仇中陷入兩造煎熬?不,她得想想┅┅


    「少爺,德聿貝勒急件內所書之事,與宣瑾大人有關嗎?」朱四臣見邵風閱信


    時眉頭愈鎖愈緊,故而猜想德聿所言之事,當與宣瑾近日於廟堂中引起喧然大波攸


    關。


    邵風擱下信函,朝侍立於一旁的朱四臣道:「四叔,當年清嘯莊滅門前你將我


    托與師父,回程路上可曾擄回一名小童抵數?」


    朱四臣不料邵風突然有此一間,神情有些錯愕。「是有此事┅┅當時我和李昭


    奉命送走少爺,回程路上偶遇一名落單小丐,思及敵人早已點清我莊內十八條人名


    ,為免留後患,便掄回小丐假扮少爺。隻是這事┅┅少爺你如何得知?」


    邵風示意朱四臣取信詳閱。


    朱四臣扭曲約臉上因閱覽信件而漸漸變色「水沅碰上的人┅┅是雲苑!?」他


    咬牙嘶吼。當年那名抵數的小丐竟然是毒手之徒水沅!當時水沅在清嘯莊慘遭血洗


    一役僥幸末死,竟然揭發出一個天大的秘密


    血洗清嘯莊的凶手並非雲蓁,而是雲蓁的雙胞姊妹──雲菀!


    「顯然這許多年來,我們找錯了人。」邵風輕哼,麵上一逕無表情,眼底卻鐫


    刻寒漠。


    「當年那小丐真是女魔頭水沅!?」朱四臣仍然驚疑不定。「德聿大人又怎會


    信那女魔頭的師妹所言?毒手是殺孽甚多的邪道,其徒想必亦是邪佞之輩,單單一


    個水沅近年來已不知掀起江湖多少腥風血雨,水淨之言必不可信!」朱四臣不願承


    認──多年來他竟恨錯了人!


    「水淨之言或者不足取信,但德聿所言口就莫可懷疑了。」


    「可少爺──」朱四臣仍欲抗辯。


    邵風揮手製止。「德聿行事一向謹慎,他從水淨口中獲知之事,必已經過一番


    詳查,才會行書告知咱們。目前有疑慮之處隻在雲菀何以假冒雲蓁之名血洗清嘯莊


    ,且雲菀又從何習得赤火掌。」


    朱四臣握緊雙拳。「雲蓁與雲菀同為天山童姥之徒,不同隻在於雲蓁習的是赤


    火掌,雲菀則得童姥玄冰掌真傳。二十多年前赤玄二掌名滿江湖,雲蓁與雲菀同被


    江湖人稱為正麵羅刹,兩人相貌一模一樣,若非雲菀左眼下有一顆淚型朱砂括,兩


    人要互易身分,旁人幾不可辨。」


    邵風闔眼凝思。「四叔,父親當年確定是與雲蓁相戀嗎?」


    「雲菀與雲蓁雖麵貌相似,但雲菀眼下有淚型赤痣之事江湖上人盡皆知,此事


    少莊主亦是清楚的。」換言之,邵莊主確是與雲蓁相戀無疑。


    「據你所言,當年父親曾於打鬥中摘下對手麵巾,若父親所見之人是雲菀,何


    以父親會脫口道出『是你』二字,莫非父親與雲菀亦是相識?」


    朱四臣陷入沈默。


    當年恩怨似已不再單純,其中匪夷所思之處,現今除非雲菀已無人能解。


    「我同柔兒的婚事籌備得如何?」緘默中,邵風突然改口發問。


    「已┅┅籌備妥當。」朱四臣撇唇,麵露不以為然之色。即使那女人為少爺生


    下伶俐可愛的允


    ;即使雲蓁非血洗清嘯莊之人──她仍是雲菀的親人,仍是少爺


    與自己的仇人。


    邵風唇色牽出一抹笑,卻了無笑意。「記得大肆撒帖於天下,我要在大婚那日


    生擒雲菀!」


    朱四臣驚愕不已。「少爺如何得知大婚當日雲菀必定上門?」


    邵風冷哼,眼底射出寒芒。「證據顯示柳府血案亦是雲菀所為,雲菀之所以滅


    了柳府,極可能肇因於柔兒投水一事,雲菀手段殘毒,對柔兒卻不可謂不在乎,現


    今柔兒非但未死,還即將風光嫁入王府,雲菀是否會現身,當日便知──」他暫頓


    ,眸光瞬過一道幽湛。「柔兒,進來。」


    靜心樓的大門被輕輕推開,湘柔麵容蒼白的蓮步徐來。她默默佇立於靜心樓的


    議事廳中,原本玫紅的唇已無血色。「四叔,你先退下。」


    遣退朱四臣,邵風靜坐椅上,單手支額,麵無表情的抬眼靜睇湘柔,黑眸蓄滿


    戾氣。兩人靜默片刻,邵風凜冷的眼神已昭示他欲一意孤行。


    「不能┅┅放下仇恨嗎?」終於,她問。


    「你能不認雲菀是親人嗎?」他姿態未變,眼底的恨意卻愈加猖狂。


    「非要傷亡才能眠滅仇恨?」不,不該是這樣的!她聽到的是他內心蒼涼的悲


    鳴。「記憶,活著一日便永生留存!仇恨亦然。」他決絕地宣示。


    見他俊凜的麵容上那被仇恨所深刻的剛冷線條,她愈發心疼了┅┅若不能摒棄


    仇恨,今生他將因他自懲式的仇恨而永留遺憾。


    她豈能眼睜睜的見他自設恨城,堆砌痛苦?


    「記憶可以選擇開啟或封悶,何苦教自己沈溺在忿懣中?」


    「我說過,活著便有記憶,毋論開啟、封閉,它一直存在。」


    何以他要自絕至此,令她心痛?她睇望他,眸底盈淚。「三年前你離我而去,


    最痛的,是你自己吧?」


    他眸光倏暗。「複仇原是柄利刃,自傷難免。」


    「可現下這把利刃要欣向你了,一如三年前你傷我又自傷!」她揪著心口嘶喊


    ,是心痛嗬!他僵住背脊,倏然旋身離去。「娘。」允


    的呼喊忽地傳來,她已不知在廳裏呆立了多久。「


    兒┅┅」她抬眼,見著兒純稚的小臉,還有┅┅四叔?


    「我┅┅我把小少爺帶來。方才您同少爺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少爺他┅┅是需


    要少夫人的。」朱四臣伍棍地說完話,老臉上已是一片赧紅。


    四叔喚她少夫人?她笑了,複又盈著滿腮的淚說:「謝謝你。」


    若原本無愛,隻是一味深恨她的四叔能釋然,為何她不能釋去邵風心中的恨?


    「來,兒。」她招手換來稚子。「兒,願不願同娘一塊兒救爹?」


    「不──」


    邵風發狂地搖撼懷中的人兒,在被通知湘柔服毒後,他惶疾奔至詠菊小閣,斷


    明她服下的是必死毒藥「舍塵散」,多年未堅築的冰漠已在親見湘柔服毒弭留的此


    刻崩陷。


    「我不許你拋下我!你敢死,我即刻殺光你身邊所有的人!」向來心緒不形於


    色的冷凜俊顏已然扭曲,他膛大眼,嘶聲要脅。


    「別┅┅不幹她們的事┅┅我私下服毒┅┅她們防備不來┅┅」她伸手去撫觸


    他消淌淚的麵龐。嗬!他流淚了,終是動了情。


    他握住她的手,輾轉道:「我不許你死┅┅不許你死!你怎能如此待我?怎忍


    心再拋下我一次!?」他紅了眼。


    「若死亡果真能終結一切┅┅那麽,我願以找的死┅┅換取你的生┅┅死後泯


    去一切記憶,重生┅┅你便是無恨無掛礙之人了,再也┅┅無須背負仇恨包袱,心


    亦能求得自在,觀照所愛┅┅」她聲音漸杳,淺促的呼息止息,絕色的笑顏罩上一


    層死沈的寒氣。


    「柔兒┅┅柔兒?」深印的恐怖感霎時間凝結邵風的心脈,腦中的空茫逐漸化


    成一句嘶喊「回來──」


    邵風懷抱湘柔冰冷的屍身一整夜。他如重傷的狂獸,咆斥所有意欲勸阻之人,


    能近身的唯有允。「爹,您恨娘嗎?」清寥夜裏,允


    默默伴隨征茫不語的爹。


    邵風似不聞稚子的呼喚,僅是緊樓著懷中佳人。


    「娘走了,爹不恨娘嗎?」允


    固執地問下去,不在乎邵風聽而不聞。


    他似震動了一下,隨即又轉為暗寂。


    「娘說您恨娘的姨,您會不快樂的,就像從前娘沒爹時,


    兒從沒見娘笑過一


    般。可娘不希望爹不快樂,爹不快樂,娘就算見著了爹也不快樂。」語畢,他見爹


    抱著娘的軀體又震動了數下──這回他可瞧清楚了。允


    心安地偷笑,還好娘教的


    詞兒他一句也沒忘,否則豈不辜負了爹娘的深情演出。允


    剔亮的大眼圓碌碌的轉。「爹愛娘吧?所以爹不恨娘了,是不是?」


    愛!?


    邵風頓時懊悔不已。為何柔兒在生之時,他竟盲目的看不見自己對她的愛,直


    到失去了她──即使能手刃仇人千萬次又如何?失去了柔兒,複仇之心已成可笑的


    拗執。「爹現下占著的是愛,不是恨了。」允


    自顧地往下說:「爹對娘的愛是比恨


    多的,是不?愛多爹便快樂,爹快樂娘也快樂,咱們得快些喚醒娘讓娘快樂,爹和


    娘快樂,兒也快樂了┅┅」


    邵風仰首,雙目痛苦地閉緊。「爹┅┅也希望能喚醒┅┅」嗓音


    啞粗澀,句末竟,已硬滯。允


    突然三步並作兩步奔來,撲跌在爹娘身上,腕上赫然劃了一道血口子。


    「爹,咱們快生喚醒娘吧!娘喝了兒的血不過三刻鍾便會醒來!」


    隻見允在邵風瞪眼征視下,快速將腕上滴落的血滴入湘柔口中┅┅


    湘柔嚶嚀醒來,映入眼簾的,是邵風一夜憔悴的俊顏,下一瞬她已教他緊擁在


    懷裏,激切的嘶啞嗓音掩不住內心的狂喜。


    「再不醒,我便追你下地府!」他囂狂宣告,更加摟緊她。


    霸道嗬!這便是它的愛人。


    「你沒機會了。」她輕笑,纖纖弱質更添撫媚。


    他咬牙。「你們母子倆騙得我好慘!」他語氣嚴厲,音卻出奇低柔。幸而僅是


    一場騙局,幸而水淨自允出生起便讓他服盡百毒、百藥,所以允


    自身的血液便是百毒的解藥。


    她經嚼朱唇,含著歉意的眸光仰睇著夫君。「這是不得已的┅┅你豈能教我眼


    睜見你一生係於仇恨之中?」她顫著聲問:「你恨我嗎?」


    他沈下臉。「恨你。」他的回答令她心跳一促。


    「隻是兩相權衡之下,恨抵不過愛,隻能愛你。」他隨即露出笑容,大手輕輕


    擱置她的左胸上。「這兒,你給我的,一如┅┅我給你的。」語罷,再執起她小手


    平貼於自己的胸上。霎時間淚珠垂墜,她已不能言語。


    他憐惜地俯首吭去她頰畔清淚,憐之複憐┅┅「那哪兒失去的便從哪兒要回┅


    ┅想你失去的該是溫情旖旎的初夜,那是我欠你的,至於其他┅┅咱們倆『心』不


    相欠。」他輾轉琢吻嫣唇,戀戀銜吮她豐潤的唇瓣。


    「你原諒菀姨了嗎?」她心脈一悸,動容於他首次敞開心扉的宣言。


    「別得寸進尺,至多淡了恨,那已是底限。」他的熱唇滑下自皙纖頸,大手亦


    漸無分寸┅┅「那是說┅┅你不記恨菀姨了?」她氣息淺促。


    「是不屑恨了,從今以後再不許提起那名字。現在,專心些┅」他粗喘,嗄著


    聲命令。「嗯┅┅」她紅著臉兒,乖乖的聽話。


    花兒眷蝶,蝶兒戀花,原是人間好時節。──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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