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訥瞪大眼睛,嘴巴呈一個o形,看著屏幕上的盧振宇隻穿的一條緊身小內褲,渾身肌肉繃成一條流線型,躍入水中,像浪裏白條一樣,劈波斬浪,朝著那個撲騰的家夥遊過去。


    “盧……盧……”文訥捂著小嘴,目不轉睛地盯著盧振宇矯健的英姿,嫻熟的泳技,想說什麽的,大腦卻有些短路,說不出來了。


    他可是一點猶豫也沒有啊……直接就跳進去救人了……他這是第幾次見義勇為了?


    畫麵中,盧振宇很快遊到那個胖子身邊,伸手過去拉他,那胖子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下意識就要抱盧振宇,盧振宇哪能讓溺水者抱住,很謹慎地保持距離,隻是伸了一隻手給他拉,胖子抓住盧振宇的手,然後盧振宇在水中一個翻身,一腳踹向他的腦袋,胖子翻了個白眼,直接讓踹暈過去了。


    盧振宇一手拉著他,另一隻手和兩條腿劃著水,慢慢把人拽到了岸邊,用力把他拖了上來。


    文訥和張洪祥這會兒都看呆了,突然文訥提醒了一聲:“老爸,趕緊開車過去!”


    張洪祥也被提醒了,趕緊操縱無人機就地降落,然後把地上的無人機箱子和配件三兩下收進麵包車,和女兒跳上車,一踩油門,朝著水庫開過去。


    很快開到水庫邊,老遠就看見盧振宇正把那個胖子放在自己膝蓋上,正給他控水呢。


    麵包車急刹停在旁邊,兩人跳下車,文訥撲過去幫忙,張洪祥則跑過去收無人機,拿到車上,看看沒淋壞,這才鬆了口氣。


    三人冒著小雨,蹲在水庫岸邊,盧振宇很熟練地用膝蓋頂胖子的肚子,然後按他的後背,每按一下,從他口中就湧出一股黃水來。


    按了一會兒,按不出水了,盧振宇把胖子平放在地上,趴下聽聽心跳,抬起頭來點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行了,心跳呼吸都有。”


    文訥很緊張,問道:“接下來怎麽辦?”


    盧振宇說道:“送醫院就行了。”


    張洪祥和盧振宇兩人抬著胖子,文訥早就拉開車門,幫著把人放進去,用安全帶綁在座椅上,接著三人都上車,張洪祥一踩油門,文訥用手機導航,朝著最近的醫院——望東醫院飛馳過去。


    這時候天sè已近黃昏,依然是下班高峰期,好在望東醫院就在東郊,不需要進市區。


    盧振宇和文訥坐在後座上,盧振宇疲憊地靠在靠背上,長出一口氣:“這他媽的都是什麽事啊。”


    耳邊隻聽到文訥問道:“盧兄,你……你救人怎麽這麽專業?”


    從剛才救人的高度緊張,到現在乍一放鬆下來,再加上失去線索的沮喪,盧振宇癱坐在座位上,一句話也不想說,心說我大一大二暑假在遊泳館兼職做救生員,難道會告訴你?


    他全然沒注意到,旁邊的文訥正深情地望著他,目光中充滿了傾慕。


    “小文,”張洪祥一邊開車一邊吩咐道,“翻翻這人的口袋,看能通知到家人什麽的不。”


    這句話提醒了文訥,她趕緊伸手到前麵去翻他的口袋,果然掏出了一個錢包,打開後,裏麵有一些浸濕了的鈔票,銀行卡,公交卡,還有一張公司門禁卡。


    文訥抽出這張卡,一看正麵,眼睛一亮:“這人是金天鵝集團的!”


    盧振宇一下睜開眼睛,轉過頭來看著她,就見文訥把卡反過來,看後麵的姓名職務欄,然後說道:“章鬆,金天鵝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財務部。”


    盧振宇問道:“小文,你哥是負責哪一塊的?”


    文訥說道:“我哥管得比較寬,哪裏都插一手,不過主要還是開發公司這一塊,然後在集團總裁辦還兼任職務,還負責幾個說不清的外圍子公司什麽的,這個章鬆,肯定是他的屬下了,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叫他派人來。”


    說著,文訥撥通了哥哥許家豪的電話。


    ……


    此刻,在市區的一家高檔法餐廳裏,許家豪正和龍沐川共進晚餐,許大少是有素質的人,吃飯前早就把手機都調成靜音了,此刻他身上隻裝著二號機,也就是工作和社交手機,家人的一號機和紅顏知己的三號機,都放在包裏呢,這倆手機一般不會有什麽急事。


    而此刻,三號機正在他的手包裏振個不停,屏幕上的“莫紮特”字樣不斷閃爍著,但許大少正和龍沐川頻頻舉杯,水晶杯發出“叮”的悅耳聲音,餐廳裏的輕音樂和刀叉杯盤的輕輕碰撞聲、客人們的低聲交談說笑聲,混合成了一曲高檔西餐廳特有的背景音……


    這麽高級的西餐廳在近江也就這一家而已,這家法餐廳不但價格貴,而且采取的是會員製,很大程度上確保了法國高檔餐廳的氛圍在中國不變味。


    今天許大少幾次抽空檢查幾個手環的信息,重點關注章榕的,而章榕的gps定位從下午起就一直在雲山別墅的位置。


    許家豪有些納悶,章榕有自己別墅的鑰匙,但自家大門是需要鑰匙和密碼同步開啟的,昨天章榕“造反”之後,許家豪就用手機遙控,把家門密碼改了,現在章榕就算過去,也根本進不了門。


    可奇怪的是,gps顯示,她一直在自己別墅的位置,這就隻有一種可能了,章榕就是在自己家門口站了一下午。


    許家豪看了一眼窗外,雨越下越大,雨水不斷掃到玻璃上,透過窗子看外麵的城市霓虹夜景,有種綺麗夢幻般的效果。


    自己家的別墅門口可沒有什麽門洞,根本沒法避雨……想到這裏,許家豪有些心神不寧。


    他看了一眼對麵的龍兒,龍兒正用一種探詢的目光盯著他,於是一笑,端起酒杯來和她“叮”地一碰,笑道:“你今晚真漂亮。”


    許家豪看著更加年輕貌美的龍沐川,心想,章榕那丫頭腦後有反骨,不知好歹,自己作的罷了,她哪點比龍沐川強?且晾著她吧,這次如果不一次治改的話,將來遲早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章榕在雲山別墅門口堵著,待會兒是不能帶龍兒回別墅了,隻能去另外一處房子了……這妮子真他媽討厭啊!


    ……


    醫院裏,章鬆已經醒了,躺在病床上,兩眼木然地盯著天花板。


    盧振宇和文訥坐在旁邊,相互看了一眼,都想起當初救程嘉嘉的情形,當時程嘉嘉也是這樣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不願和人交流,看來人自殺被救活之後,都有這樣一個排斥外界的心理過程吧。


    隻不過,當時的程嘉嘉是多麽的淒美啊,就像一個折翼的天使,看了就讓人心生保護欲……而眼前這個一臉粉刺的胖挫男,用同樣的眼神望著天空,讓人看了隻想狠狠揍他一頓。


    “喂,你家人電話到底多少?”盧振宇不耐煩地說道,“我們不能老在這陪著你啊,救了你已經不錯了,別賣味兒了,不然給你公司打電話,叫你們領導來領你了。”


    文訥掃了盧振宇一眼,心說你怎麽這樣啊,就算這躺的不是美女,人家也是個剛剛自殺過的人啊,本來就已經處於痛苦絕望中,你還這樣在傷口上撒鹽。


    她輕聲問道:“你叫章鬆是吧,到底遇到了什麽事?說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到你?”


    章鬆緩緩地搖了搖頭:“你們幫不到我的……”


    張洪祥在旁邊冷眼旁觀,他有經驗,看這小夥子的年齡,這個狀態,心裏有數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笑道:“小夥子,失戀了吧?是不是剛讓女神給踹了?”


    章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麽……”


    他想說“你怎麽知道的”,但後半句話吞肚裏去了。


    張洪祥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小老弟,咱倆同是天涯淪落人啊!你看不出來吧?我也讓女神給踹了,咱倆同病相憐啊!對了,我跟你打個賭,我的女神比你的女神漂亮得多,你信不信?”


    章鬆本來是生無可戀的狀態,什麽話都沒心情說的,一聽張洪祥這話,爭強好勝的心上來了,往上坐了一點,冷冷說道:“大叔,你別在這胡扯了,你知道我愛的是誰?你知道整個互聯網上有幾個比她還漂亮的?”


    網上?盧振宇和文訥對視一眼,心說,怪不得這小子下午就在別墅門口糾纏不休,難道他的女神就是住在那座別墅裏的女主播?


    難不成就是上了許大少車的那位白衣妹子?怪不得他要自殺,看到自己的女神上了闊少的豪車,這份兒打擊,對於屌絲宅男來說還真是毀天滅地菩薩怕怕級別的!


    張洪祥搖頭道:“我不信,你女神是哪個?搜照片我看看。”


    說著把自己手機遞了過去,章鬆冷冷一笑,拿過手機來,熟練地搜出了一堆當紅主播龍沐川的照片,拿著手機往張洪祥麵前一舉:“看看吧!”


    張洪祥看了一眼,搖頭一笑:“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啊……一點品位都沒有。”


    說著拿過手機,直接調出了一張照片給他看:“看,這是我的女神。”


    章鬆一看,氣樂了:“大叔你開什麽玩笑,這是赫本好吧。”


    “還真不是,”張洪祥得意地拿過手機比劃著,“你再仔細看看,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麽?你再看這張,這是我們結婚照,這是我年輕時候,怎麽樣,沒p吧?你再看她……”


    張洪祥指了一下文訥:“這是我女兒,你看,像不像她媽?”


    文訥捂著額頭搖搖頭,拉著盧振宇歎道:“盧兄,咱們先出去吧,讓他們爺倆單聊吧……我爸又在那顯擺了。”


    兩人輕輕帶上病房門,就聽到裏麵章鬆發出羨慕讚歎的聲音:“真的啊!哇……大叔,你厲害啊……”


    “那是,你當我開玩笑麽?”


    “那……你們後來為什麽……”


    “唉,那是因為……”


    “那當初你是怎麽……”


    “來來,我教你兩招……”


    病房外,文訥恨恨地說道:“我爸這人就這樣,我媽都不要他十幾年了,他還跟真的似的,有機會就跟人顯擺他娶過一個漂亮老婆……一大把年紀了還那麽荒唐,我都替他害臊!”


    盧振宇也是哭笑不得,但他覺得,張洪祥並沒有文訥說的那麽荒唐,他是在開導這個失戀自殺的屌絲男,不得不說,老張這個辦法效果還真不錯,起碼剛才還是生無可戀要死的模樣,現在兩人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了。


    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


    在法餐廳吃完飯,許家豪找了個機會看了一眼二號手機,發現章榕的手環信號還是在雲山別墅,他更加心神不寧,總是覺得應該過去看看,至少給章榕打個電話,但看看麵前比章榕更加年輕美貌的龍兒,讓他放棄這次的共度良宵,是不可能的,而主動給章榕打電話,對驕傲的許大少來說,更是不能接受的。


    因此,許家豪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帶著龍沐川去了他另一處房子,一處能俯瞰淮江的高層豪宅。


    在豪宅裏和龍兒一番雲雨之後,剛剛八點鍾,許大少親自開車送她回翠林美墅。


    要是別的女人,許大少就留她在身邊過夜了,但是龍沐川不一樣,她是公司簽約的主播,當紅搖錢樹,晚上正是直播賺錢的時間,不能為了一晚上的溫存耽誤事業啊。


    從翠林美墅開出來,許大少終於可以去雲山別墅了。


    雲山別墅和翠林美墅不遠,都在妙法山東麓的別墅區,這時候許家豪已經把林小斌打發回家了,他親自開著保時捷帕拉梅拉,飛馳在山腳下的公路上,豪車引擎轟鳴著,劈開兩道水翼,直接開進了雲山別墅。


    雲山別墅的別墅間距很大,每棟別墅都被重重的樹木包圍著,互相之間基本看不見,頗有歐美真正“湯豪斯”的風範。


    保時捷在別墅區內的車行道上慢慢開著,許大少掏出手機,最後看了一眼,章榕的信號還在自己別墅的位置。


    他煩躁地扔下手機,加了一腳油門,亮著大燈,拐進了自己家的坡道。


    穿過坡道,遙控車庫門緩緩打開,大燈照了進去,許家豪的眼珠子一下就瞪出來了——


    車庫內,自己的黑sè法拉利居然好好地停在裏麵!


    許家豪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細看了一下,沒錯,借著強烈的大燈燈光,看的清清楚楚,連車牌號都對!


    許家豪一時也顧不得驚奇了,先轉動方向盤,慢慢開進了車庫,這是雙車位的車庫,法拉利停在一側,保時捷正好停在另一側。


    車庫門在身後緩緩關閉,許家豪突然感到一陣恐懼:究竟是什麽人,偷了自己的跑車,現在又不動聲sè地還回來?


    許家豪先從保時捷的手套箱裏拽出一隻黑sè手包,從裏麵拿出了一把鋼珠槍,膽子大了些,這才推門出來,先檢查了一下車庫中通向別墅內部的防盜門,貌似完好如初,沒有被撬過的痕跡。


    隻有法拉利的鑰匙掛在車庫牆上。


    這時候,他想起了章榕,於是沒有從內門進入別墅,而是打開車庫門,從別墅外麵繞到正門門口,頓時驚呆了。


    別墅的正門旁,章榕半蜷縮著歪躺在那裏,渾身濕透,公文包從懷裏掉到了地上,她的臉、手都已經蒼白發青,隻有那隻鑽石手環在雨中反射著光芒。


    許家豪呆立著,看著眼前的景象,一動也不能動,張張嘴,絲毫聲音也發不出來,滂沱的大雨不斷澆到他頭上、身上,但他一點也感覺不到,隻是盯著門口半蜷縮著,一動不動的章榕。


    瞬間的空白後,許家豪突然撲了過去,一把把章榕抱在懷裏,把她的臉貼在自己臉上,隻感到額頭滾燙,懷中的這個軀體不斷地顫抖著,打著擺子。


    “還好……”許家豪仰起頭來,感謝上蒼,喃喃說道,“我的小榕還活著……”


    說罷,他一個公主抱,將章榕橫抱起來,飛奔至車庫,直接抄起法拉利鑰匙,拉開車門,把章榕塞進副駕駛,綁上安全帶,然後坐進車內,一下發動起來,這輛黑sè怪獸吼叫一聲,亮著刺眼的大燈倒出來,分開兩道水翼,飛馳出去。


    許家豪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章榕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喃喃地說道:“小榕,請別離開我……我對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錯……”


    說著,隻覺得喉中一哽,淚水似乎要出來,他拍了拍額頭,加大油門,朝著妙法山下最近的醫院——望東醫院疾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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