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館裏,陳老夫人剛喝完一碗燕窩粥。胃裏有了東西,身上也暖和起來。


    陳宛柔坐在杌子上掉眼淚,誰哄都不行。


    「柔姐兒,你心裏是不是還在抱怨祖母?」


    陳宛柔抽噎不語。


    陳老夫人「唉」了一聲:「一個人做了什麽樣的因,就要承受什麽樣的果。這就是佛家的因果循環。」她走到陳宛柔的身邊:「你合計我不心疼嗎?」


    「父親要送娘親去尼姑庵,您都不阻攔。」


    陳宛柔低著頭。她當祖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可祖母卻一聲不吭。


    「柔姐兒,你隻看到我不阻攔柳姨娘被送去尼姑庵……但是,她的命卻是我救下的。這一點,你看不到嗎?」陳老夫人有些失望:「柳姨娘害的王氏生不出孩子,你覺得她做得對?」


    「祖母……」


    陳宛柔被猛然抬高的聲音嚇到了,抬頭去看陳老夫人。


    「我問你話呢?回答。」


    陳老夫人的火氣之大,陳宛柔都不敢與其直視。娘親竟然害的嫡母生不出孩子?她真的不知道有這事。


    「娘親大概有難言之隱吧……」


    「再有難言之隱也不能作為害人的理由。」陳老夫人一想起老侯爺臨死時拉著她說的那些話,氣就不打一出來。


    子孫興旺才是家業之根本。


    柳姨娘倒好,不聲不響的要絕了他們陳家的後。她疼愛柳姨娘,可不是由著她坑害陳家的。


    陳老夫人麵對著陳宛柔一臉的無知,胸口悶的直喘氣。王氏真的說對了,好好的孩子,跟著柳姨娘都學了些什麽啊。


    冬枝看不下去了,她給陳宛柔倒了一盞熱茶,又遞過去,「五小姐,老夫人是真的盡力了。若不是老夫人堅持要留下柳姨娘的一條命,侯爺和夫人不可能妥協的。」


    陳老夫人讓冬枝退後,她親自教指點陳宛柔:「你還小,沒有經曆過世事……我要是強行留下柳姨娘在侯府,才真的害了她。」她活了一輩子的人,內院的肮髒事見得多了。僅僅吃喝這一項,都能隨意的取人性命。更別提什麽意外的事件了。


    「我之所以同意你的父親送柳姨娘去尼姑庵……一是懲戒。二也是為了她著想。」她頓了頓,去拉陳宛柔的手:「你仔細的想一想,柳姨娘一走,山高皇帝遠的。誰的手還能伸那麽長去害她呢。」


    陳宛柔半響都不吭聲,慢慢的也想通了。若有所思的點頭。


    「先跟著冬枝去淨房梳洗吧,晚上就睡在我這裏。」


    陳老夫人輕柔地擦去陳宛柔額頭上的灰塵,囑咐她:「等睡一覺起來,你的心情也會好一點。」


    陳宛柔應「是」,跟著東枝下去了。


    陳老夫人望著她的背影,搖搖頭。柔姐兒真的要學規矩,知人情世故了。她憐惜她是庶女,百般寵愛,可不是讓她學著害人的。


    人這一輩子,靠著惡毒的心思,靠著害人是走不遠的。


    她最初的心思,是教導柔姐兒成為一個大家閨秀,幸福的過完一生。也算是對得起柳姨娘了。


    這時候,許嚒嚒從外邊回來了,她屈身給陳老夫人行了禮:「老奴得了消息,柳姨娘已經出了侯府。馮嚒嚒得知事發,一頭撞在牆上,死了。貼身伺候柳姨娘的兩個大丫頭翠綠、翠紅……挨了一頓板子,也被趕出了北直隸。」她歇了一口氣,補充道:「都是侯爺親自下的令。」


    「六少爺想趕著見柳姨娘一麵,被侯爺帶去了書房訓話……」雲霞堂的牌子都被摘了下來。


    「罷了,罷了。」


    陳老夫人擺擺手:「自作孽不可活。我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這麽多。」


    柳姨娘戕害主母的事情,一夜之間傳的闔府皆知。眾人除了驚駭,背人處也常常議論,明麵的時候卻又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侯爺送了柳姨娘去尼姑庵修行,意思實在太明確了,不過是掩人耳目。他們才不去觸眉頭呢。


    二房的趙氏倒是從心眼裏替王氏高興,不光是因為她和柳姨娘有私怨。還覺得柳姨娘一個妾侍,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仗著是老夫人的嫡親外甥女在侯府裏作威作福……太自恃甚高了。身世好又怎麽樣?一日為妾,終身下賤。


    次日早上。


    陳老夫人以身子骨不舒服為由,免了小輩們的請安。


    白雪去給王氏請安的路上碰到了陳容與。吳華推著他,主仆倆走的飛快。


    「你還好嗎?」


    陳容與停下來,和白雪說話。她看起來懨懨的,臉色蒼白,穿了件粉色繡海棠花緞褙。連大氅都沒有披。露出細長無暇的脖頸。


    也不怕冷。


    白雪「嗯」了一聲,「無礙的。」她紅唇緊抿,委屈的險些掉下淚來。


    白雪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委屈什麽呢?她為了母親敢勇氣十足的和柳姨娘、陳宛柔對峙,也敢當眾駁斥陳老夫人的話……卻受不住陳容與一句簡單的問候。


    陳容與極力忍住想揉揉她頭發安慰一番的衝動:「別怕,有我呢。」


    「你……都聽說了?」


    白雪問的傻。闔府都傳遍了消息,陳容與怎能不知道?她心裏都明白的,就是忍不住。


    陳容與微微點頭:「是的。」


    陽光照在她身上,印著肌膚若凝脂白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潤明亮,看人的時候靈動專注。她仿佛因為忙著繼母的事情又消瘦了幾分,下巴都尖了。


    陳容與看白雪的同時,白雪也在看他。目光交匯在一起,似有千言萬語的,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


    他又說了一遍:「有我在,母親不會白白地受了苦。」


    眼神很認真,頗有承諾的意思在裏麵。白雪不由的眉眼一彎,她突然有了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這種感覺還真挺好的。


    吳華和秋菊在旁邊站著,低著頭,一聲不吭。主子們的事情……默認就是了。他們做奴才的,沒有什麽發言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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