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昀放帶廣墨出去見世麵的那一天,申繁語到海 邊看落日,薑夢華擔心她想不開,趕來陪她。


    “別擔心,我很好。”


    橘色的夕陽餘暉在她眼前漸滅,現在的她沒有太多愁緒,有的反而是感恩。


    “兒子成了別人的了你還說你很好?”


    “申墨和廣墨隻有姓氏的差別,我一點也不在意。”她說的是肺腑之言。


    “廣昀放也真夠狠的,他為什麽不叫別的女人替他生孩子?大老遠來跟你搶墨兒。”


    “他是為了良心不安才這麽做的。”


    薑夢華才不信這一套呢0男人會有什麽良心。他八成是看你把墨兒教得這麽好才非要墨兒姓廣不可。”


    “墨兒很喜歡和廣老師在一起,他給了墨兒不同的人生體驗。”


    “那是圖新鮮,新鮮感一過什麽都會消失。”


    兩人坐在露天咖啡座喝著香濃的咖啡,一個想找清靜,一個好打抱不平。


    “你看,世間事真的充滿了好多意外,生下墨兒時,已有獨自將他撫養長大的打算,沒料到會有今天。”她幽幽地低語,很有感觸的語氣。


    “不隻你沒料到,我也沒料到。 本來,我是替你高興的,誰知道廣老師隻要兒子,不要兒子的媽咪,所以我說他夠狠的。”


    同樣是不容易發胖的體質.薑夢華吃了五大塊蛋糕,連同申繁語吃不下的份一並解決。


    “廣老師問起我為什麽去西班牙的事。”


    薑夢華停下吃蛋糕的動作,“什麽?”


    “我……說了。


    “他知道你因為暗戀他所以去了西班牙?”


    申繁語苦笑,“對他,我保留了某部分真相,暗戀他的事純粹隻是少女情懷。”


    “你怕被他笑?”


    她吐了一口氣,“有一點,我覺得自己是個大白癡,隻有白癡才會這麽蠢。”


    “你蠢就沒有墨兒,你隻好認了。”


    申繁語是認了,她太愛墨兒了,也許這一生她不會再有其他孩子。


    “墨兒第一次參加社交宴,我有一點擔心他。”


    “安心啦,他比我們所有人的適應力都強,他們會是一對同樣出色的父子檔。”


    申繁語滿心感激,“沒有你這個朋友,我真不知道會怎樣,你很會安慰人。”


    “隻要記得將來攀龍附風之後別忘了我的存在就夠了。”


    “攀龍附風不是我的人生目標。”


    薑夢華唉了聲,“可卻是我的目標,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龍鳳在何方。”


    “一入侯門深似海,侯門未必有好姻緣。”她隻想和愛自己、也為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


    “不是侯門同樣會有壞姻緣,與其這樣不如往侯門內闖一闖。”


    “可是侯門姻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長期配合的出版社裏有一位女同事,嫁入豪門半年,因為受不了豪門的規矩而匆匆離婚,這事夢華也是知道的,她還為此覺得那位女同事忍耐力不夠,直呼若是自己一定可以應付。


    “我明白。”輕籲一口長氣,“所以才會熬到現在還小姑獨處嘛!”


    “你不過二十六歲,還是很有希望的。”


    突然她靈機一動,“不如請廣老師替我牽紅線,我請他喝媒人茶。”


    “可以試試,你要的條件是怎樣的經濟狀況?”


    “起碼身價要十億以上,有私人飛機,有遊艇、最好還有座私人島嶼……沒事飛到紐約看一出歌劇,肚子餓了到晶華酒店或凱悅吃吃小點心,想隱居時跑到加拿大的鄉間別墅度個假,想洗溫泉時飛到北海道泡露天湯……這是美夢,是理想。現在的我,存折裏隻剩十萬元,加上一輛破摩托車。肚子餓了到巷口‘黑白切’解決,心情不好時隻有躲在被窩裏冬眠,想著歌劇,隻能打開家裏的vcd,至於泡湯呢……利用浴室的浴缸滴上幾滴精油,唉……一點也不浪漫。


    “你該知道豪門有豪門的苦。”


    “可是不管多苦都是值得的。”


    她非得擠上豪門一窺究竟不可。


    “萬一豪門生活水深火熱,你想逃也進不開呢?”


    “有錢有勢,就算水深火熱我也甘願,我媽常說我沒那個命,但我不信邪非賭一賭不可。繁語,你知道哪裏是億萬富翁出入的場所嗎?”


    “科學園區,我想那裏會有億萬富翁。”夢華的侯門美夢真令她憂心。


    “對矚!我應該去那裏找工作,我現在待的外商公司陰盛陽衰,是沒什麽前途。”她托腮歎道。


    申繁語正要說什麽,六年未聞的聲音在耳際響起。


    “兩位小姐很麵熟。”鬱翔風輕聲招呼。


    “你是……大叔!”薑夢華抬眼訝然道。


    “又叫大叔,你太令人心碎了。”


    薑夢華吐了吐舌頭,“你比我們老這麽多,本來就該叫你一聲大叔,不過念在你保養得當,放你一馬。”


    “你們怎會在這裏?”


    “看夕陽,聊是非,你呢?六年不見,從西班牙混到這裏來了?”


    “怎麽用混這個字?多難聽啊,我可是堂堂c大醫學院生物醫學研究小組的召集人耶,你別小看我。”


    “c大?”薑夢華眼睛為之一亮。


    “怎麽,你有認識c大的教授?”


    “就隻認識你一個,等一等,請問你家是不是豪門?有沒有遊艇或噴射機?私人島嶼呢了”她忙不迭地續問。


    “你問這幹嗎?”


    “秤秤你的身價啊,看看你的斤兩足不足,是k金還是鑽石。”她眨著現實的晶眸。


    “鬱先生別誤會,夢華和你開玩笑的。”申繁語立刻跳出來打圓常


    “你確定她是你的好朋友嗎?”他問申繁語。


    “喂,大叔,你別好好的沒事幹破壞我和繁語的感情,我們可是姐妹情深哦。”


    “少來,你這個勢利眼,哪可能和清純小百合做好朋友,是你賴著人家不走吧!”他笑。


    “你這家夥,沒想到小男人說話這麽毒辣。”她輕吼。


    他詭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為什麽一把年紀了還嫁不掉,該不會有什麽隱疾吧!”


    “你才有隱疾呢!老小男人!”她降了句。


    “我是黃金單身漢,不屑結婚。”他自負道。


    她譏笑他,“我看你是木炭單身漢吧!”


    申繁語怕他們抬杠到最後會翻臉,“你們冷靜些,不要吵起來了。”


    “我看你還是離這女人遠一點好。”他好心勸申繁語。


    此時薑夢華有些發火。“我才要功廣老師離你遠一點呢,大叔。”


    “你敢再叫我一聲大叔,我就叫你大嬸婆,比我這個叔字輩更老一級。”他威脅她。


    她皮皮一笑,“無所謂,反正我這個人百無禁忌,隻要你敢叫,我就敢聽!”


    “你這女人死愛錢,有一天會倒大黴吃大虧的。”他從牙縫中迸出這句話。


    “不於你的事,大叔。”她嬉皮笑臉道。


    “你準備哭吧!大嬸婆!”他回敬她。


    兩人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都幾歲的人了還和一個小女孩一般見識。”廣昀放畫著企業總部的室內裝滿革稿圖,心情輕鬆地道。


    “你就不知道她有多過分。”


    郊遊的隔天,鬱翔風氣不過地衝來廣氏集團籌備中心發牢騷。


    “再過分也隻是個小女孩。”


    “可她叫我大叔耶!”


    “你不也叫她大嬸婆?”廣昀放微笑。


    不服氣的鬱翔風,真想破口大罵那個令他氣炸的小女人。“我有這麽老嗎?”


    “你是不小了,還跟個年輕美妹鬥嘴。”


    “昀放,你不要忘了咱倆年紀差不多,薑夢華叫我大叔,你是不是也要做申繁語的大叔?”他提醒廣陶放。


    廣昀放頓了下,淡淡一笑。“她叫我老師,不叫大叔。”


    “你們連孩子都生了,她竟然還叫你老師,你怎麽不糾正她?”


    “她是糊裏糊塗之下才生下孩子的,在心態上,她把我當作老師並不令人意外。”


    “那你自己怎麽想?”


    廣昀放愣了下,沒料到鬱翔風會問他這麽直接的問題。“我什麽也不想。”


    “墨兒呢?你不替他打算?


    “領養手續已經完成了,他會跟著我姓廣。”


    “就這樣?”


    怎麽和他預期的差這麽遠?原以為會有個天倫愛情大喜劇可看的,居然長劇短做,草草落幕。


    “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


    “你為何不試著和繁語培養感情呢?”


    他沉吟半晌,“你的問題不好回答,我為什麽應該和繁語培養感情?”


    是她不願和他培養感情的,每每一接觸,她就急著同他撇清關係,拉遠距離。


    她也許嫌棄他吧!一個奪走她童貞、青春的惡霸。


    “你們不是已經有了墨兒?”


    “我不認為這有什麽不同。”


    愛是需要兩情相悅的,他不想陷於單方麵的癡傻,如果她無心於他,他不會強求。


    “你對繁語有責任,昨日我在海 邊看見她,她似乎有心事,那憂鬱的模樣真令人心疼。”


    廣昀放銳利地看了鬱翔風一眼,“心疼?你會用這個字眼,真讓我意外。”


    “你是冷血動物,我不像你。我從小就對弱小的動物有強烈的保護欲,她是這麽的美麗,典雅,是男人心中的夢,如果我是你,肯定會將她納入我的保護傘之下。”


    “現在也可以呀!”他話中有假裝不在乎的音調。


    “她現在跟聖女貞德一樣,不可能接受男人獻殷勤,這麽多愛慕者,你瞧她給誰機會了?”


    “那是因為有墨兒在身邊,現在墨兒跟了我,她不再有顧忌了,情況會有不同。”他不確定自己心裏的聲音在跟他暗示什麽,可他不想深究,怕一深究會令自己手足無措。


    “墨兒長得像你,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他不是你兒子。”


    “我是很高興有個兒子。”


    昨晚的社交宴中,廣墨一點也不怕生,不怯場,好像天生的貴族。


    她把墨兒教得很好,出乎他意料的好。”


    “前幾天巧遇天鐸,他問你何時歡迎他帶妻小到家裏拜訪。”


    “過一陣子,等墨兒放暑假。”


    他明白一票哥兒們都急著想見繁語和墨兒,以為他就要定下來了。


    但重點在於他根本沒有定下來的打算,至多在這裏停留的時間會長一些。


    他在海島的廣氏集團是他設在各國的據點之一,將以金融控股公司的姿態出現,股東包括太陽係所有出生入死的弟兄們。


    他們應該不會拒絕入股吧?有了他們的協助,他不一定非定居海島不可,他還是喜歡浪跡天涯的生活,冒險之於他而言是痛快的享受。


    一年裏,總要有幾個月讓他活動筋骨。


    “你終於要在俗世間定下來了。”


    “我隻知道墨兒需要父親。”簡簡單單的一個理由。


    “你會是個驕傲的父親,如果有個女人替我生下那樣的兒子,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找個好女人結婚,你的願望就會實現。”他說。


    鬱翔風搖搖頭,“好女人哪這麽好找?這年頭女人都貪財,沒幾個臭錢是吸引不了人的。”他想起薑夢華問他身家時的嘴臉。


    “不是所有女人都如此。”


    申繁語就不貪他的財。


    “那如果你認識不貪財的美麗女子,就替我介紹吧。”鬱翔風站起身,走向落地窗往外看,十七樓的高度,想自殺的人往下一躍,沒有活命的可能,鐵定粉身碎骨。


    “為什麽一定要美麗的女子?平庸的不好嗎?”


    “總要賞心悅目嘛!人生短短數十寒暑,不找個美人妻子,天天相對就太折磨人了。”


    “你這種想法和薑夢華的貪財有什麽不同?她貪財,你貪色,美色。”


    鬱翔風轉過身朗笑,“說得好,我是貪美色,若申繁語那樣的美女肯嫁我,我一定將她供得好好的。”


    廣昀放口氣不悅地道:“你少招惹她。”


    “既然你不想娶她,不如我試著追追看——”


    他立刻打斷鬱翔風的話:“人家是聖女貞德,你少去打擾人家。”


    “聖女貞德也需要愛啊,我可以給她愛。”


    “你的愛她未必要。”


    鬱翔風抿嘴而笑,“放心吧!她曾是你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戲,我再不怕死也不會做那樣無恥之事。說真格的,要是認識不貪財的美人,請牽個紅線。”


    “假使對方有色無德呢?”


    “你指若是個淫娃怎麽辦是嗎?”


    廣昀放點點頭,草圖大功告成,明早聯絡裝潢工人即可動工。


    “淫娃哪有不貪財的,真有,就收一房做情婦吧,肯定閨房大樂,樂上巫山源處。”


    “改天介紹你認識一個淫娃,看你笑不笑得出來。”


    鬱翔風興趣正濃,“真的?道道地地的淫娃嗎?是不是潘金蓮投胎的?”


    “不是潘金蓮投胎,是妲己投胎。”


    他確實認識那樣的女人,主動且妖嬈的女人,膽大妄為的誇張動作,讓他敬謝不敏。


    若翔風真心想認識她,他不排斥替他倆牽紅線,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


    “妲己?這麽厲害!”他瞪大了眼。


    廣昀放坦白問他:“到底是不是真有興趣?別讓我白忙一常”


    他雖有一絲猶豫,但是……“算了,我豁出去了,活到這把歲數,還不曾被什麽蕩婦淫娃伺候過,難得有此機會,不把握是傻瓜,你替我介紹吧!”


    達成共識後什麽都好辦。


    白景祥從日本回來約了申繁語吃飯,照例又是大包小包地送禮物。


    這個男人努力上進,白手起家,有過一次訂婚紀錄,後不知何故退了婚。


    “不要這樣,說好不收你的禮物的。”


    總是如此,多情又多禮。


    “看到喜歡的東西,忍不住就想送給你和墨兒,你這樣客氣,我心裏很難過,覺得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


    她帶著歉意看他,“你不需要難過,友誼不是建築在物質上頭。”


    “先收下好嗎?”他懇求道。


    正當她為收下禮物與否左右為難時,某個似曾相識的女聲在耳際上方揚起。


    “又在上演老戲碼了,白景祥你不嫌累啊!”


    循著聲音抬眼望去,“這麽巧?”


    “是很巧,想清清靜靜享受曼特寧的清香都是奢侈。”


    淩雯媛,白景祥的前未婚妻,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右手自在地搭在白景祥肩上.似乎對他仍有管轄權。


    “我和繁語馬上要走了,把這裏讓給你。”


    淩雯媛大笑,“幹嗎?怕我出賣你啊!”


    這話弄得他一陣麵紅耳赤。


    “你怎麽這樣說話?”


    “我隻說實話,你本來就怕我出賣你,可悲的家夥,你活該!”退婚後的淩雯媛,心態上依舊不能平衡,好好一樁姻緣卻無疾而終。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說。


    一旁的申繁語根本聽不磨他倆的話裏藏著什麽玄機。


    “少清高了,你犯的錯可不是一般人會犯的錯,著實荒唐至極。”得理不饒人的淩雯媛欲罷不能。


    “你們聊聊,我先走了。”申繁語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淩雯媛隻是冷笑著看好戲,“別追了。”


    望著申繁語出去的背影,他質問:“你為什麽這樣做?”


    她聳聳肩,“好玩。”


    “讓我難堪對於你而言是件好玩的事?”他匪夷所思地看著她。


    她吹了聲回哨,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不好玩嗎?一個罪人正在贖罪。”


    “你就是不準備讓我有好日子過是嗎?當初我會犯下那個錯也是因為你。”他咬牙切齒道。


    “那是因為你笨、你蠢!”她啐了句。


    他本想說什麽可又作罷,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他說了也是白說。


    “算了,我沒有時間跟你閑扯。”


    她輕吼:““你沒良心!”


    他歎息一聲:“我是沒良心,太有良心的白景祥不會在你麵前出現。”


    她伸手想打他耳光,可他速度快過她,握住她的手腕警告:“別這樣,大庭廣眾的,難看!”


    “要不難看很簡單,晚上請我吃飯、跳舞。”


    他微愣,“我們的關係已緊張到劍拔駑張的地步,你竟然要我請吃飯?”


    她是不是腦筋有問題?


    “申繁語不領你的情,我願意接收。”


    他一驚,“你——”


    她噗哧一笑,“嚇到了?”她反握住他的手掌。“這雙溫暖的手掌我懷念極了。”


    聞言他猛力一抽,“少肉麻當有趣了。”


    “怕什麽?不過想逗逗你罷了!”


    說完話,她翩然離去,留下一臉愕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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