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那人咬咬牙,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始終動彈不得,他本還想借壽盤壽鬼的力量逃脫,卻沒想到那隻壽鬼慫得壓根沒有出現,紅布頭掀開那麽久,都不見現身的。


    女人嗤笑一聲,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臉頰,“這一槍,我都不敢接。知道那是誰的槍麽?”


    那人目光轉向方拾一。


    “他?他又不用槍。他的槍跟小貓撓似的不疼不癢,這槍是應辭的。”女人笑了一聲,轉頭又對方拾一說道,“無意冒犯您。”


    那人一聽,頓時臉色慘白一片。


    方拾一皺了皺眉,他的確不怎麽用槍——但是不代表他不擅長——隻是那個女人的話,卻又好像說的不僅僅是這個。


    “費盡心思從樓裏跑出來,搞了那麽多事情,廢了那麽多功夫,結果跌在消息不靈通上……嘖,你這是要上年度最佳逃犯笑料榜,要去爭魁首啊。”男人又說道。


    邊說著話,兩人拖著那人,又穿過大門,消失在視線中。


    徐正芳看不見九間食肆的兩個主人,她隻看見那個說要與她做交易的人,忽然高高彎起雙臂,以一種不可能的姿勢,倒著後退,腳尖著地,就像是他踮起腳往後倒走似的,最後沒入自家大門裏。


    她驚恐地睜大眼睛,仿佛過呼吸似的忽然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努力喘氣。


    朱凱文見狀,連忙走過去做應急。


    沒一會兒,門外門鈴聲又一次響起,這一回,朱凱文和徐正芳兩人都沒有出聲,誰也不敢去應門了。


    房子的兩個主人不去應門,方拾一也不見得自說自話去開門,隻好站在一旁。


    門外,偶遇九間主人的竹真真,手裏被塞進一個透明玻璃罐,順便得知鬧事的罪魁禍首會被他們兩人帶回去處理,那枚屬於應辭的子彈也被轉交到竹真真的手上。


    竹真真看著手裏的子彈,微微抿嘴,顯然這和方法醫脫不了關係。


    她懷揣著複雜的心情,按響了門鈴。


    之前她還說小法醫會拖後腿,現在卻好像被打了一個巴掌似的。


    整件事情轟轟烈烈地開始,卻沒想到最後似乎輕而易舉地收了尾。


    竹真真拿在手裏的那個玻璃透明罐子,裏頭泡著一對複瞳,絲狀的瞳後神經漂浮在膠質固定液中,那幾隻眼珠子仿佛還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哪怕脫離了宿體,依舊在上下左右地打量著。


    竹真真的臉色越發難看,手裏拿著這一罐惡心的眼睛,偏偏按了好久的門鈴,也沒人給她開門進去。


    就在竹真真險些要把大門卸下的時候,門從裏麵打開了,驚魂未定的朱凱文站在門口,看見是竹真真,大鬆了一口氣。


    ——總算不是空無一人了。


    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到竹真真手裏的透明罐子時,人又不太好了。


    大晚上的,帶著一個裝了固定液、用來盛放大體器官的罐子上門來,是要幹嘛?


    方拾一看見罐子裏的那雙複瞳,明顯愣了愣,那雙複瞳就像是也在盯著他看一般。


    “都沒事?”竹真真站在門口,打量了一眼屋裏癱坐在沙發上的徐正芳,又看看朱凱文,見沒人受傷的樣子,轉向方拾一問道,“那可以走了?我和應隊說過了,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


    “嗯。”方拾一應了一聲,將壽盤裹著紅布收進外套裏。


    “等等!”徐正芳忽然出聲,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蹣跚又快步地走向方拾一,她一把拽住方拾一的手問,“那個人呢?他不見了,那我的孩子怎麽辦?小雲怎麽辦?誰來救他?!”


    方拾一僵在原地,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像極了那些想要見到死者遺體的家屬一樣,執拗、崩潰又瘋狂地索求一個答案。


    他從來不會去見那些人,錢小森也懂他的規矩,每回都會幫他擋在辦公室外。


    但是這一次沒人能幫他擋著。


    他看著明顯有些崩潰模樣的徐正芳,微抿著薄唇,手臂抬了抬,猶豫了幾秒後,落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但是肖雲有他自己該走的命,強行改命隻會把他推進另一條死路。如果他命中不該早夭,那麽你們一定會找到一條出路的。”


    徐正芳愣愣看著他,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手上的力道漸輕,鬆開了方拾一。


    ……


    第二天,方拾一照常去上班,整棟法醫科大樓都傳出了朱凱文那幢公寓鬧鬼的事情,加上今天朱凱文沒有來上班,頓時給這個故事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參加派對的十幾個人,把昨晚在電梯間遇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


    估計每一個法醫都有講鬼故事的天賦,凶殺案件看得多了,氣氛渲染得極好。


    聽故事的人不少,隔壁鑒定科化驗科的同事都圍過來,就連清潔阿姨都放下了掃帚,起勁地聽著,跟著一陣唏噓。


    隻不過故事講得實在太好,沒人信這是真的。


    方拾一路過講故事聽故事的那一圈人,聽他們說的,應該就是遇見九間的人了吧。


    他心裏好笑,沒有參與話題,正打算從旁邊走過的時候,他被人喊住。


    “方法醫昨天也去了!”、“不信你們問問他!”、“方法醫說的你們總該信了吧!”


    方拾一停下腳步,看了眼那圈好奇又八卦的聽故事群眾,開口淡淡地道,“我昨晚在朱法醫公寓裏,沒有和你們一起乘電梯,記得麽?”


    “好像是這樣……”


    “就聽你們這群人瞎編,講得還挺好挺帶勁,以後可以每天一個小故事啊。”


    “去去去,折騰這一次就害我昨晚失眠到天亮了,還每天呢,走開!”


    方拾一失笑,繞過那圈人,剛想回辦公室,卻又一次被喊住了。


    “方法醫等一下!崔警官電話找你!”


    方拾一微皺眉,“哪個崔警官?”


    “重案組的那個崔警官。”接電話的人說道,他邊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邊複述道,“重案組收到了一個包裹,想讓你去看看。”


    “重案組收到包裹,不該找拆.彈.專家麽?”方拾一疑惑地微揚眉。


    那人聞言跟著笑了一聲,繼續聽電話。


    然而幾秒後,他的笑容僵在臉上,所有人見狀都安靜了下來,隻見他轉向方拾一,訥訥地開口,“崔警官說,那個包裹在淌血……”


    59.在線裝酷第五十九天


    在線裝酷第五十九天·性.感法醫, 在線表演


    崔警官今天來上班的路上, 眼皮子就一直在跳, 那時候他就知道今天估計過得不會多舒坦。


    等到了辦公室,看見自己辦公桌邊圍了一圈人,眼皮跳得就更歡快了。


    他的桌上放了一個非常粗陋的、快遞用的紙箱子, 但是上麵沒有貼任何快遞單,瓦楞紙的底部暈開了一片濕濡的深色。


    凝稠的血滴順沿著桌麵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匯成了一小汪血坑。


    重案組被寄過不少恐嚇的東西, 但是正往下滴血的卻是頭一份。


    崔炎立即喊來了法醫科的方拾一,不知道為什麽,他直覺覺得,隻有方拾一能幫他解決這個棘手的包裹,找到背後的原因。


    方拾一乘電梯下來,法醫科、鑒定科與化驗科包攬了大樓的十和十一樓,重案組則在六樓。


    電梯門打開, 他一邊戴上藍色塑膠手套,一邊大步朝崔炎的方向走去。


    整個重案組辦公室的人全都圍在了那兒, 目標很明朗。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那份快遞紙盒, 先進入視線的是一團團的黑發。


    方拾一將盒子裏堆著的一團團黑發理到一旁, 摸到實物的觸感讓他手上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旋即他加快了清理的速度,動作變得更加小心謹慎起來。


    方拾一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漸漸將填塞滿整個包裝盒的黑發清理出來, 露出其中真正放置的內容。


    一顆“光滑”的人頭。


    頭皮像是被生生用糙刀刮過, 幹涸的血跡、深可見骨的傷口到處都是;


    睜著無神的雙眼,臉頰上還沾了血汙。


    哪怕在場所有人都做足了心理準備,在看見這顆人頭的時候,還是經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想我們多出了一件無頭屍案。”方拾一看著台上的人頭開口說道,現場隻剩下他,尚還能冷靜地開口。


    崔炎回過神來,他重重吞咽下一口唾沫,扭頭去找房銳寶,“組、組長……這……”


    房銳寶也將將回神,他在重案組做了十五年,從沒見過這樣的血腥恐怖恐嚇,他深吸了口氣說道,“這是對我們警務人員的恐嚇和蔑視!必須盡快徹查此案!立即列入s級首要犯罪案件,給我建立一個專案小組出來!”


    “方法醫,你跟進。”他看向方拾一,點名道姓地道。


    方拾一沉默地點點頭。


    崔炎收到指令,立即響應,很快組好了專門負責這個案件的小組成員。


    他指指自己的辦公桌,幹咳了一聲,勉強找回自己的舌頭,說道,“方法醫,這個……什麽時候可以拿走?”


    方拾一聞言,兩手提起紙盒,微微向他點頭示意道,“那我先上樓了。”


    “我過會兒就上來。”崔炎應道,他飛快拿出抹布和消毒液,對著自己的桌麵一陣狂噴,頓時一股刺鼻的典型消毒水氣味彌散在空氣中。


    方拾一見狀,離開的腳步頓了頓,好心地補充了一句,“去除血汙的話,用鹽水更好,非常有效,而且沒什麽刺鼻的味道。”


    崔炎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僵硬地點點頭,抬了抬手上的消毒液說道,“記住了,下次我會換成鹽水。……希望沒有下次。”


    方拾一提著那顆頭顱上了十樓,電梯門打開,他從裏麵大步走出來,本來見到他想打聲招呼的同事們,看見他手上提著的一盒人頭,都紛紛頓在了原地。


    “方法醫手上拿著的……是顆人頭?”


    “不會就是重案組收到的那個包裹吧?”


    “最近總署不太平啊,成天出事,是不是該去廟裏拜拜?”


    “你你你,又是你!又在宣揚怪力神說、封.建.迷.信。”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法.治.社.會了,我們要堅定不移地貫徹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並且堅持走科學的發展道路,怎麽能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不能不信啊……”


    方拾一聽著幾個同事在他身後的小聲討論,眉心微蹙,他將那盒頭顱放到屍檢床上,取出幾樣器皿,分別將頭顱和頭發轉放進去。


    錢小森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見那個快遞盒子裏還睜著眼的腦袋,頓時眼淚都快被嚇出來了。


    “這以後還讓我怎麽收快遞啊……”錢小森委屈地道,一邊委屈又驚怕,一邊又不得不給方法醫打下手。


    之前是包裝得特別精美的禮物盒子,她打開了,在一堆綢緞裏,一隻斷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後來還是一個禮物盒子,裏頭躺著一張威脅用的小紙條;


    現在好了,幹脆連表麵功夫都不做了,直接一個粗糙的快遞用飛機盒,裝著滿滿的頭發絲和一個腦袋。


    腦袋的主人還死不瞑目。


    方拾一看了她一眼,並不擅長地安慰道,“可以先檢查一下快遞上有沒有血跡。”


    錢小森一聽,頓時語塞。


    她把那一團團的頭發根根擺平在不鏽鋼板上,輕輕“咦”了一聲,“這些頭發可能來自兩個人?”


    方拾一聞言,放下手裏的開顱動作,走過去一看。


    那些原本團成一簇的頭發,被錢小森分門別類地擺放在直板上,可以明顯地看出其中一部分頭發長且細軟,另一部分頭發顏色稍淺,長度倒是相差無幾,不過觸感稍顯剛硬些。


    “做得很好。”方拾一說道,“取樣本送到鑒定科那邊,很可能是其他潛在的受害者。”


    錢小森聞言立馬點頭,取了兩份樣本裝起來,送到樓上鑒定科那兒去。


    沒過多久,崔炎從樓下上來,走到方拾一旁邊,離那顆腦袋還有好幾步遠,問道,“怎麽樣?有什麽線索麽?”


    方拾一剛剛完成了屍檢分析,見崔炎問,他重新戴上手套,轉動那顆頭顱,將打開的部分對向崔炎,說道,“人腦是人類器官中最複雜的部分,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可以從這裏麵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譬如死者的生活作息是否健康、又譬如死者曾經擁有過怎樣的經曆……”


    崔炎點點頭,勉強聽完小法醫的一通說教,見他似乎還有不少要說的,終於忍不住打斷道,“那個,方法醫,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塊腦殼轉回去?裏頭的東西對著我,有點不適,我沒法集中注意力。”


    崔警官很坦誠,他可比不上法醫科這些變態,能成天對著這些東西邊研究邊吃飯。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慫貨,開個洞而已就受不了了?】


    【有點不適??我覺得極度舒適好嘛!一看就是新鮮的啊!真挑剔。】


    【小主播這個位麵的警官不行啊,這點就受不了了嘖嘖。】


    【忽然覺得這位有點眼熟,是不是那天小主播直播跳樓分屍時候遇到的?還小看我們小主播來著?】


    【哈哈哈哈哈這麽一說我記起來了,當初還讓小主播做心理準備呢,現在看看誰才是那個需要做心理建設的?】


    崔炎的一句話,頓時把方拾一直播間裏的觀眾轟出來了。


    原本還嫌一個普通人頭不夠刺激的特殊觀眾們,這會兒一個個開足了嘲諷。


    ——畢竟這就是個人類人頭,實在激不起直播間裏這些大佬觀眾的熱情,不過一個個的好歹是方拾一的忠實粉絲,一邊刷著直播一邊時不時丟個小禮物。


    一轉眼,方拾一直播間裏的虛擬倉庫都快堆滿了,就在剛才,方拾一還收到了一個彈窗提醒,讓他盡快清理或者兌換道具倉庫裏的打賞物品。


    方拾一打算等處理完手上這顆腦袋後,再去折騰關於直播間的東西。


    他聽見崔炎說的,幹咳一聲,轉動那顆腦袋,淡淡道了一聲“抱歉”,問道,“現在可以了麽?”


    崔炎點點頭,“你繼續說。”


    “從臉頰上濺到的血跡矢量上來看,死者被砍下頭顱的時候應該還活著。”


    “另一方麵,從頸部的切割痕跡可以得出,凶器是一柄鋸齒狀的刀刃,類似常見的凍肉刀,專門用來切割冷凍肉類食品的。”


    崔炎點點頭,把方拾一的話記錄在小本子上。


    “然後差不多就該看裏麵的內容了。”方拾一說道,他吐出一口氣,鑒於先前崔炎的反應,他轉向對方問道,“準備好了麽?”


    崔炎:“……”


    崔警官有種被小瞧的感覺,但是想想在這方麵,他的確沒什麽底氣反駁,隻好無言地點點頭。


    “從這枚大腦中,可以清晰地看出死者曾經受過神經損傷,並且嚴重影響到腦部的網狀活化係統……”方拾一停頓了一下,看向崔炎,穿著皮夾克的小帥哥眼裏露出一絲茫然。


    他說道,“換言之,這個人用不著睡覺。”


    “不用睡覺?”崔炎頭一回聽說還有這樣的人。


    “不用睡覺,感知上不會覺得疲憊。”方拾一進一步解釋,“很少見。後天造成的,能夠僥幸活下來已經是運氣了,不過看來依舊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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