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幾天裏,遙遠一直在想這事,但直到開學,趙國剛都沒有再在家裏打過那個電話,每天他也會趁趙國剛洗澡的時候翻他的包,看他的手機和雜物。


    沒有任何異常,遙遠漸漸放下心,某天翻完趙國剛的東西時卻被譚睿康逮了個正著。


    譚睿康:“小遠,你……”


    遙遠:“……”


    譚睿康蹙眉道:“你在做什麽?”


    遙遠心想不好,萬一譚睿康以為自己在偷趙國剛的東西,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這種事不能瞞他,得說清楚,說不定還能多個同盟軍,旋即拉著譚睿康,說:“你聽我說,來。”


    遙遠把譚睿康拉進他的房間,隨便取了兩本練習冊一本塞到譚睿康手裏,自己拿著另一本,小聲說了經過。


    譚睿康逾發迷茫了,不知道遙遠把練習冊塞給他做什麽,接下來遙遠所說的內容令他的表情更加複雜。


    “所以我得查清楚。”遙遠道:“不知道哪個女的想騙他的錢……”


    “等等。”譚睿康焦急地說:“小遠,你聽我說,你不能這麽對姑丈,知道嗎!”


    遙遠:“什麽啊!就算有人喜歡他也不可能是真心的,全是為了他的錢!”


    房間門突然推開,趙國剛道:“小遠?你在這裏?”


    遙遠蹙眉道:“你幹嘛!敲門好嗎?”


    譚睿康嚇了一跳,正要說點什麽的時候遙遠又低頭對著準備好的偽裝練習冊,朝譚睿康道:“第七題你選的什麽。”


    譚睿康看了一眼,條件反射道:“d。”同時暗道原來練習冊是偽裝!遙遠真是個人精,太聰明了!


    趙國剛根本沒發現兩人手上的練習冊一本是語文一本是英語的,點頭帶上門出去,不敢打擾他們,門一關上遙遠就把練習冊扔開,朝譚睿康小聲道:“你聽懂了沒有啊!”


    “不不。”譚睿康說:“小遠,你聽我說。”


    遙遠微微蹙眉,譚睿康想了很久,而後認真道:“小遠,我以前和我爸一起過日子那會,我很想他再娶個呢。”


    “這叫什麽話?!”遙遠幾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譚睿康說:“我爸一個人孤零零的,就是沒人願意嫁他,我常常想著給他找個伴,可惜我家裏窮,又帶著我這拖油瓶,還有爺爺奶奶要照顧,都不願意來。你想,當爸的也是男人啊,小遠。他也應該有自己的日子,不然他老了以後誰照顧他?”


    遙遠:“你……”


    譚睿康說:“過去的人已經過去了,我們要向前看。”


    遙遠起身,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要回房間時忍不住又轉身說:“你怎麽想我不知道,但那是我爸,我會照顧他!我媽跟我說好了,讓我照顧他一輩子!就這樣!”


    譚睿康起身拉著小遠,說:“小遠,你想清楚,別衝動……”


    遙遠推開譚睿康,他簡直要氣炸了,根本無法和譚睿康站在同個角度上思考,氣衝衝地回了房間,反鎖上門。


    “小遠!”譚睿康追了出來,趙國剛出房問道:“怎麽?兩兄弟吵架了?”


    譚睿康忙道沒事,回了房間。


    遙遠滿腔悲憤無法發泄,隻想找點東西來摔,最後籲了口氣,坐下來給朋友打電話。


    齊輝宇在那邊接了電話,懶洋洋道:“晚上來我家睡吧?”


    遙遠隻想找個人說話,聽齊輝宇這麽一說倒是有點想去他家,說:“你來接我吧,叫上張震,咱們先去荔枝公園門口喝汽水聊天怎麽樣。”


    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兩架單車靠在天橋下,張震剛打完球回來,齊輝宇,遙遠,張震三人在夜色下上了天橋上,坐在天橋一側喝可樂聊天。


    “有一塊錢麽?給他一塊錢。”遙遠發現不遠處有個乞丐。


    齊輝宇彈出一個硬幣,閃著光落在遠處草席上的乞丐碗裏,當啷一響。


    齊輝宇與張震的家庭都與遙遠有點像,齊輝宇的爸爸搭上了改革開放的末班車,到這個城市來下海做生意,有點錢了就包二奶,與他媽媽離婚了。從前每個月給點贍養費打發兩母子,自己在外麵花天酒地的玩。


    遙遠知道齊父開的那種叫皮包公司,屬於改革初期注冊個公司就能去貸款騙錢拉合夥人的那種,根本沒什麽實際生意,97年金融危機的時候隨市場大流破產,再給不起贍養費,人也跑得沒影兒了。剩下齊輝宇的媽媽在一家公司當會計,帶著他過日子。


    張震的父親則喜歡打麻將賭錢,小時候家裏常有家暴,父親輸錢了就吵架繼而動手打他母親,更連著好幾天不跟他說話。贏了給他幾百,輸錢的話連著半個月不給他一分錢生活費也是常有的事。


    張震的錢時多時少,平時不敢找他媽要錢,還要養個女朋友,大部分時候花光了就找遙遠借,當然是有借無還。遙遠一個人等於是養活了一大幫兄弟。


    齊輝宇聽了遙遠的話,說:“你哥腦子被門夾了麽。”


    “我也覺得。”遙遠無奈道。


    張震道:“康康的話其實也有道理,不能完全這麽說。”


    齊輝宇安慰道:“你爸可能隻是收到個短信,發現是陌生號碼,打電話過去問問,聽見是老朋友,聊了一會而已,你這麽神經質做什麽?”


    遙遠沒吭聲,埋頭喝汽水,張震又說:“你爸要是再娶個的話也……哎,這個不好說,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辦法的……”


    張震不敢多說,齊輝宇卻道:“有什麽不好說的,你願意嗎?換了我肯定不願意,說得輕巧呢。我媽就說了,她和我爸離婚,絕對不能讓我跟我爸。他要娶後媽,肯定要聽那女的攛掇,兒子再親也不比老婆,後媽每天晚上在枕頭邊說你點什麽,就夠你喝一壺了……”


    張震連使眼色,讓齊輝宇別說了,遙遠卻道:“沒關係,你說。”


    齊輝宇說:“遙遠,你爸要是給你找後媽,你就到我家來住,我養你。我每天的生活費咱們倆吃食堂也夠了……”


    遙遠既好笑又感動,說:“你說正經的行嗎。”


    張震道:“遙遠的爸不會聽後媽的,你別這麽說。”


    齊輝宇道:“說一次不一定聽,說兩次呢?再說幾次呢?每天說你壞話呢?沒的都變成有的,遙遠家有錢,她肯定要說,說得他爸不喜歡他,以後錢才全歸自己……說句不好聽的,你爸要是生病死了,第一繼承人也是再婚配偶,配偶分走一半,剩下的才是配偶和所有的兒子分。”


    遙遠點了點頭。


    齊輝宇想了想,說:“而且他現在把你當唯一的兒子,等你後媽再生了個呢?”


    遙遠嗯了聲,想到趙國剛如果有兩個兒子了,肯定到時會寵那小的,小的多可愛啊,軟軟的,乖乖的,還會每天張口叫爸爸,纏著他撒嬌……他也知道自己脾氣爛,趙國剛要是再有個乖小孩,他遙遠就顯得無足輕重了,而且老爸結婚以後和後媽是一家人,他算什麽?


    張震歎了口氣,說:“小時候我媽和我爸打架的時候也說過,不讓我跟我爸,離婚歸離婚,錢得算清楚,讓一個不認識的女人來住她的房子,睡她的男人,花她的錢,睡她的床,打她的兒子……她想到這事就得瘋掉,她不讓我跟後媽,自己也不想去當別人的後媽,其實不是說心地善良就能和孩子好好相處的,母親的天性就是護自己犢兒,這事兒很難兩全。”


    這句話瞬間戳中遙遠的軟肋,遙遠說:“對。”


    他的眼裏已經有眼淚在滾了,看著天橋下川流不息的車輛,圓形的燈暈縱橫交錯,在淚水裏化作無數的圈環。


    華燈初上,霓虹閃爍,三名少年坐在街旁,誰也沒有說話,齊輝宇一手搭在遙遠肩上,電話來了。


    齊輝宇拿著遙遠送他的手機按了通話鍵,那頭是譚睿康在說話。


    “你爸讓你回家睡。”齊輝宇無奈道:“你哥要來接你。”


    “那我回去吧。”遙遠深吸一口氣,伸了個懶腰,三人抽完煙,遙遠把盒子揉成團,遠遠地扔了出去。


    譚睿康來了,說:“小遠,回家吧。”


    遙遠和朋友們再見,齊輝宇和張震推著自行車,把他們送去打車,遙遠回家就洗澡睡覺,什麽也沒說。


    晚上關燈後遙遠還在被窩裏和齊輝宇打電話,最後嗬欠連天說不下去了,掛掉準備睡覺,看到手機閃爍,來了一條信息:


    【小遠,好好想想我說的,你總有一天要長大,自己麵對所有的問題。】


    來信人是譚睿康。


    遙遠心想神經病,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新學期伊始,初三的最後一個學期,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班主任天天說“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級組長終於扛著個大棺材來了——保送名額。


    “保送上母校的高中部是一種榮譽!”級組長堂而皇之地在開學後的周會上說:“是對你們實力的肯定,高中不是什麽人都收的……”


    級組長反複灌輸中考動員,搞得所有人一瞬間都緊張起來,登時如臨大敵,連著好幾天下課後誰也不離開座位,對著練習冊看書自習,仿佛幾分鍾時間利用住了,中考就能考出好成績一樣。


    遙遠一直不怎麽擔心,保送母校高中部肯定有,趙國剛那事也過去了,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跡象,於是放下心開始念書。


    譚睿康的英語短板終於完全呈現出來了,他的語言天賦不行,上學期全靠題海戰術撐上了一百二,偶爾沾到遙遠習題選的光還能考個高分。


    遙遠的學習習慣很好,每做完一道閱讀題後會在原文批注,譚睿康等他做完以後蒙著答案再做一次便一清二楚。然而一開學後語數英物化政治,六科一起壓下來,卷子簡直是鋪天蓋地,就連遙遠都有點做不過來,更沒時間去逐條認真分析了。


    所有卷子都是流水一樣的過,一張接一張地填,跟機器人一樣做完對答案就算,大部分時間老師甚至沒時間講。這下譚睿康吃足了苦頭,英語對他來說跟天書一樣,完全無法理解外國人為什麽這樣思考或者那樣思考,跟遙遠對完答案後錯得隻想仰天咆哮。


    幾個老師為了搶晚自習搶得在辦公室吵架,最後新來的政治老師據說還私底下哭了很久。


    全區模擬考前的最後一次測試,譚睿康四篇閱讀隻對了三道,作文十五分,幾乎要絕望了。


    譚睿康:“小遠,你英語到底是怎麽學的,怎麽我就這麽差勁呢?”


    遙遠道:“你要多看看英語節目,平時多說英語,口語,嚐試著用他們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觀念,用英語來思考。”


    譚睿康:“?”


    遙遠問:“你想問題的時候用的什麽話?”


    譚睿康一臉茫然。


    遙遠說:“這麽說吧,當你思考題目的時候,你是用普通話還是用白話?我和朋友交流的時候用廣東話想問題,你呢?你的思維語言是什麽?”


    譚睿康:“湖南話。”


    遙遠:“……”


    遙遠道:“你要用英語思考,做題的時候不要先把英語翻譯成中文……呃,我知道了,你是先把英語翻譯成湖南話,再用湖南話解題,然後再把解出來的湖……湖南話翻譯成英語,再答題,我的老天,哈哈哈哈哈——”


    遙遠自己都忍不住快要笑瘋過去。


    “想問題的時候不是‘為什麽’,而是‘why’,接下來的一係列過程,都在腦海中用英語來推斷。”遙遠說。


    譚睿康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麽,又沒有完全明白。


    遙遠莫測高深地說:“這個是把英語學好的秘訣,thinkenglish。別告訴其他人。”


    全區模擬考開始,所有人被打散座位,就像正式中考一樣分了許多個班級,譚睿康又開始馬不停蹄地跑廁所。


    最崩潰的是他們那個考場的錄音機很糟糕,播著播著還吃帶了,聽力開始時足足五分鍾的空白時間,當監考老師從錄音機裏扯出一大堆絮亂的帶子,用2b鉛筆卷磁帶時譚睿康連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最後還不讓重新放一次磁帶,隻得自認倒黴。


    這一次全區排標準分,900分滿分,譚睿康的英語隻得了540。


    放榜出排名時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畢竟這關係到保送名額問題,出排名的當天全班都震撼了。


    模擬考英語沒有作文,遙遠的英語以150分滿分的成績拿下全區第一,包括外國語中學在內的九所初中裏隻有十二個滿分,遙遠就是其中一個。


    而譚睿康則拿了數學滿分,一文一理,模擬考兩個頭名都在這個班級裏。


    最終排名出來後遙遠排進全年級前五,譚睿康則被英語拖了後腿,掉到十七名。


    然而兩人都有十拿九穩的保送名額了,問題就變成要不要上母校的高中。


    一班有17個保送生,林子波和齊輝宇也拿到了保送名額,張震則因為有體育特長被保送進高中,但不與他們同個班。


    以遙遠和譚睿康的實力,隻要中考不發揮失常,上個更好點的高中也完全可以,兩人各領到一張表,回家時齊輝宇攛掇道:“別念三中了,考一中吧。”


    遙遠道:“你不想直升?”


    齊輝宇說:“我媽讓我別呆在三中,你知道嗎,級組長要把咱們這些人留下來,以後衝清華北大的名額呢。聽說高三生隻要上一個北大,全年級所有教他的老師一人獎勵一萬,還請去歐洲旅遊。”


    遙遠道:“三中其實和一中差不多,隻差一點點而已,條件也沒好到哪去啊,還要住宿。”


    齊輝宇說:“他們去年就出了好幾個北大的,三中每年才出一個,有時候還沒有呢。”


    遙遠說:“但你覺得你會是那幾個裏的‘一個’不。”


    齊輝宇聳了聳肩,又問譚睿康:“你呢?”


    譚睿康說:“我要回去問問姑丈的意見。”


    齊輝宇搭著遙遠肩膀,說:“考一中吧,我媽讓我一定要念一中,好一點也是好。”


    遙遠沒轍了,他不想去念一中。一中太遠了,坐車要四十五分鍾,環境也不熟悉,師資條件雖是全市最好,但也沒比三中好多少。


    一中裏全是刻苦勤奮讀書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像譚睿康這樣,全靠自己爬上去的。不像三中的學生普遍家庭條件好,又會學又會玩。


    還是封閉式住宿學校,想走讀都不行,去了三中,趙國剛肯定會讓他和譚睿康一起住宿,半夜肚子餓了想吃宵夜還得爬牆。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離開趙國剛——雖然老爸每天回來很晚,但能見上一麵,說幾句話,問他學習了沒有……隻和父親說幾句話,上學的時候知道他在隔壁房睡覺,說聲“爸,我們去上學了”也能令遙遠安心很多。


    綜上所述,遙遠不想去。


    但他又舍不得齊輝宇,說:“留三中吧,跑那麽遠幹嘛。”


    齊輝宇道:“沒辦法啊,我得聽我媽的,她就我這一個兒子呢,都指望我了。”


    遙遠說:“我再想想吧。”


    齊輝宇說:“一起吧,小遠,你說過,咱們當一輩子的朋友啊。”


    遙遠道:“好了知道了,你別催我。”


    齊輝宇失望地看著路口的遙遠,說:“趙遙遠!”


    遙遠沒回答他,站在路邊等車,譚睿康蹲著像個帥氣的民工,仔細看又有種別樣的英俊氣質。他開始給遙遠掙麵子了,兩兄弟在路上走總能吸引到不少欣賞的目光。說說笑笑間有種青春飛揚的幹淨美感。


    譚睿康捋了把袖子,說:“小遠。”


    “嗯?”遙遠看了他一眼。


    譚睿康說:“聽姑丈的,他說念哪間咱們就念哪間,他最有經驗。”


    這還用問麽?遙遠知道趙國剛肯定會讓他們上一中,很多事情遙遠都心知肚明,隻是不願意去想,齊輝宇說的也很對,好一點點也是好。去讀一中才是最聰明的人。


    然而晚上回家後趙國剛隻是看了眼表格便說知道了,讓他們去繼續學習。


    遙遠根本沒什麽心思學習了,如果保送的話現在就可以放暑假,一直玩到九月份上高一。春天來了,他忍不住有點浮躁,用分機給林子波打電話,按開的時候聽見那頭趙國剛和一個教育局的朋友在說他保送的事。


    男人的聲音:“保送也可以,三中這幾年王光誠也做得不錯,三中師資力量足夠了,今年還聘了兩名特級教師,剩下的就是生源問題……”


    趙國剛:“寶寶,把電話掛上。”


    遙遠無聊地把電話掛了,換用手機。


    林子波的爺爺耳背,嚷嚷半天才把電話遞過去。


    “我……”林子波說:“應該是保送吧,我爸讓我保送,能省點學費。**想考一中是嗎?你跟著他走?”


    遙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會,說還沒想好,掛了,又問了幾個平時一般要好的同學,基本都選保送。


    “小遠,睿康。”趙國剛放下電話,把兩張保送表放在餐桌上並排攤開。


    遙遠知道趙國剛要下決定了,譚睿康出來,趙國剛道:“把房間的鋼筆給姑丈拿來。”


    遙遠有點緊張,這算是他人生中首次參與決定的大事。


    “你哥說他沒關係,主要是看你。”趙國剛沉吟片刻,而後接過譚睿康遞來的筆,先在下麵簽了字,卻不寫是否直升的意見,朝兒子說:“先問你自己,想考一中還是保送母校高中部?”


    遙遠支支吾吾道:“我也都行。”


    趙國剛道:“說真心話。”


    遙遠確實很難決定,眉頭皺著,趙國剛說:“去一中的話,你哥哥跟著你,住校的時候你們可以互相照顧,不怕孤獨。一中一直以來高考升學率都比三中略好點,讀起來更保險。”


    “相對的。”趙國剛若有所思,用手指頭輕輕叩擊桌子,說:“你最多也隻能每周回一次家,提早離開爸爸,去體驗集體生活……”


    遙遠說:“齊輝宇讓我陪他考一中。”


    趙國剛又說:“你同桌的成績也不錯。如果你保送三中高中部,也不是說就比一中差得太多,你們校長要衝升學率,評省重點,高中這塊,會比往年都注重工作。”


    “保送的好處是不需要再去適應環境,而且你倆每天都能回家,家裏休息環境比住宿好,不吵鬧,不會被幹擾,高中給你們請個阿姨專門做飯,三頓回家吃,每天燉個湯,營養也能跟上,可以適當看看電視,調節心態,不用過封閉式學習生活。”


    “你覺得呢?”遙遠抬眼看譚睿康。


    譚睿康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我都可以,你上哪間我就陪你上哪間。”


    遙遠看著趙國剛,想到以後要去念大學了,每年隻有寒暑假能回家陪陪老爸,說不得有點心疼。


    雖然說畢業以後出社會,肯定還是和趙國剛一起過日子,和他一起住,給他養老。


    但如果現在去念寄宿高中,就要與他分開足足七年。


    知子莫若父,趙國剛明白了遙遠所想,說:“小遠,你和你哥哥都是男人,總有離巢的一天,好男兒誌在四方,你以後會有自己的妻子,兒女……”


    遙遠被這話給刺激了,當即就說:“不了,我念三中。”


    趙國剛笑了笑,點頭道:“那麽就晚點離開爸爸,再在家裏住三年?睿康呢,你想考一中也盡可以放手去搏,不要受小遠影響。”


    譚睿康笑道:“不,我也不想離開姑丈,念三中還省學費呢。”


    遙遠朝譚睿康說:“你去考一中吧,別被我影響了。”


    遙遠隻是隨口這麽一說,他知道譚睿康肯定會說不,這還用問麽?他忽然發現譚睿康也蠻好的,才在家裏過了大半年,儼然已經成為他不可割舍的夥伴,他不像先前那麽排斥譚睿康了。


    孰料譚睿康卻答道:“好啊,那小遠你自己保送吧。”


    “啊?”遙遠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不禁愣住了,接著譚睿康惡作劇得逞般的哈哈大笑,到沙發上去看電視。


    遙遠:“……”


    趙國剛不禁莞爾,給兩個少年填他們的保送表格,遙遠在桌上趴了一會,覺得挺對不起齊輝宇的。


    他又有點反悔了,說:“我和齊輝宇三年同桌呢,這就要分開了。”


    趙國剛說:“有你哥呢。”


    “嗯。”譚睿康在沙發上按遙控器,隨口說:“不是有我陪著你麽,小遠。”


    遙遠心想:你?你比得上齊輝宇麽?


    他從手臂側旁偷瞥譚睿康,發現他也挺有風度的,大半年時間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如果他打小與自己一同成長,一起讀幼兒園,讀小學初中……說不定會成為一個比齊輝宇更親密的夥伴。


    他善解人意,而且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最重要的是很可靠。


    遙遠想起數學老師說過的湖南人的特點。


    曾國藩建立“湘軍”就是在湖南,那裏是個人才輩出的地方,吃的苦,霸得蠻,舍得死,讀書勤奮踏實,他們身上都有同樣的優良品質,譚睿康的性格仿佛就是某一種人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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