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其他人心緒浮蕩之際,五皇子還在解釋,他語氣平和,卻滿臉苦笑。


    「兒臣本沒把此事當做回事,萬萬沒想到竟如此複雜,竟上升到六皇弟指使人謀害小十五,便不免有些猶豫,本打算事後向母後稟明,如今以來倒是自己想多了。」


    事情峰回路轉,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不過五皇子的解釋,也不是不能說通,同時也有影射之意。


    至於在影射什麽,都能聽明白。不過今日能來到這裏,都不是簡單角色,自然不會因為一句兩句話,就覺得羞愧或者良心不安什麽的。


    蕭皇後神色嘲諷:「也不怪你會猶豫,不過是件小事,查清楚便可,偏偏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胡亂攀扯,竟攀扯上兩位皇子,真是膽大至極,罪不可赦。」


    話音未落,她麵朝向之前那個小內侍:「你,再跟本宮說一次,到底是不是親眼看見這個小宮女推了十五皇子下水?」


    可這種話讓人怎麽答?


    說是秦艽推十五皇子下水,等於在說五皇子是小宮女的同謀,幫她一同說謊。而且六皇子還站在那裏,等於一下子得罪兩個皇子。


    可若是此時反口,不是等於說自己汙蔑,鬧出這麽大的事,同樣也是一個死的下場。


    明顯可見,這小內侍慌張了。


    他年紀也不大,看麵相還有些青澀稚嫩,遠不是那些浸淫宮廷多年,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老油子’。


    見此,有人隱隱歎息,知道這場戲終究是要落幕了。


    果然,這內侍眼色一狠,竟往旁邊的柱子撞了去,顯然是眼見必死不想再被人抓住審問白受折磨。


    「快把他給我攔住!」


    蕭皇後的命令還是晚一步,此人一頭撞在柱子上,開始身體還有抽搐,很快就沒了氣息。


    玉屏走過去探了探鼻息,對蕭皇後搖了搖頭。


    一時間,殿中之人都麵現唏噓之色,獨蕭皇後臉色不甘,顯然沒問出背後主使者是誰,讓她十分遺憾。


    她冷著臉,站了起來:「此事本宮一定會稟明陛下,到底是誰背後害人並誣陷,自會有個清楚明白。」


    丟下這話,她就帶著人走了。


    而隨著蕭皇後的離開,劉貴妃等人也紛紛離去。


    至於那撞死的內侍,無人管問,就好像一場戲結束,看客紛紛離場,卻無人詢問入戲的角兒是否悲傷。


    可這不是戲,是一條人命。


    秦艽看著這一幕,心生厭惡之感,卻又一種掙脫不開的悲涼。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宮裏誰又能幸運過誰?


    「小艽,走吧。」六皇子道。


    秦艽醒過神,從地上爬起來去扶他。


    主仆二人往殿外走,卻被人突然攔住了去路。


    是五皇子。


    「六皇弟,還望不要怪皇兄為了怕惹來麻煩,一時生了想置身事外之念。」


    不得不說,五皇子是個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之人。


    長相英俊,氣質溫和,一點架子都沒有。而且為人坦率,錯了就是錯了,從不會明知是錯還咬死不認。


    「自然不會怪的。」宮懌神色淡淡地道,看不清楚悲喜。


    五皇子輕歎了口氣:「不怪就好。即使是怪,皇兄也不會怪你,不過還請六皇弟明白皇兄難處。」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從始至終除了看了秦艽一眼,並未對她的言行有任何怨詞。按理說,他本想置身事外,卻被一個小宮女攀扯出來,此事看似已了,實則對他對蕭皇後都有影響,他不該如此這麽平靜的,可他偏偏什麽也沒說。


    一個人演戲演入了魔,就把自己演成了佛。


    這世上有佛嗎?自然是沒有的,所以佛的皮囊下其實是魔。秦艽幾乎可以想象出來,此時宮煜該是如何暴跳如雷,恨不得掐死她算完,可是麵具戴久了,很難得取下來。


    回紫雲閣的路上,宮懌突然問:「小艽,你真看見了五皇兄?」


    秦艽猶豫了下。


    「怎麽,有何事不能說?」


    自然沒什麽不能說的,所以秦艽就說了。


    「奴婢確實看到一雙人腳,但並沒有看清楚是誰,奴婢會那麽說,其實是在詐那個不知名的人,也是想賭賭運氣,奴婢也沒想到會是五皇子殿下。」


    宮懌的腳步突然停下:「小艽,你過來。」


    秦艽不解。


    「到我麵前。」


    她剛站定,一隻溫潤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


    「還疼嗎?我方才在殿外聽見有人打你,可惜沒來得及阻止。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遭受這樣的事。」


    說著,他神色黯淡下來,收回手。


    秦艽急道:「此事不怪殿下,其實怨奴婢,如果不是奴婢多管閑事,今日也不會有這麽場事。奴婢當時很自責一時不慎,連累了殿下。」


    宮懌笑了笑:「傻丫頭,就算你今日不救十五皇弟,若他出了事,可能還是會被攀扯到我們身上,不會有什麽分別。」


    秦艽一愣,明白過來。


    如果對方的目標就是想害了十五皇子,栽贓到殿下身上,那麽她救與不救,其實沒什麽太大的區別,隻是會換一種形式發生。


    「殿下知道暗中下手之人是誰?」


    宮懌搖搖頭:「不知。」


    「那殿下怎會……」


    宮懌一笑,如春暖花開,讓秦艽有點恍神,然後她聽到他聲音淡淡的傳來,有那麽點悵然,也有那麽點風淡雲輕。


    「你不懂,有時候存在,就是一種原罪。」


    秦艽怔怔地看著宮懌的背影。


    她怎會不懂?她當然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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