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什麽你就說,別耽誤我時間。」


    兩人手裏還捧著飯碗,卻進行這樣的對話,秦艽覺得有種滑稽之感,不過她也清楚機會難求,她心中有一個猜測,這個猜測需要證實。


    她沉吟一下,道:「不管倩兒姐姐信不信,我沒有與你為敵的意思,你的身份特殊,在殿下麵前獨有一份位置,我不過是一個伴讀小宮女,並不敢去企圖搶那個位置。因為我清楚那個位置,不是想搶就能搶到的。不知倩兒姐姐能不能明白我說的意思?」


    倩兒冷笑一聲:「你繼續說。」


    「我覺得倩兒姐姐與其視我為敵,不如考慮考慮為何殿下對你冷淡了,倩兒姐姐難道不明白,你的位置在哪兒,並不是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殿下的態度?」


    倩兒沒有說話。


    秦艽繼續道:「你總是針對我,其實對你本身並無益處,反而會讓人更加厭惡你的惡形惡狀。就算撇除這一切,隻說些實際的,不知牆倒眾人推這句話,倩兒姐姐有沒有聽過?你與我怎麽爭怎麽鬥,我其實並不在意,你應該能從我的態度中發現,我無意與你相爭,但其實暗中有很多人希望我們鬥,至於為什麽倩兒姐姐應該明白,你又何必稱了那些人的心如了那些人的意?」


    「你不用拿這些話來挑撥離間,誰忠誰奸,我比你清楚。」


    「那倩兒姐姐知不知道,小藍曾暗示過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倩兒的冷笑凝住了。


    她看著秦艽的眼睛,秦艽也在看她,兩人對視。


    小藍是六皇子貼身宮女四人中的一個,紅綠青藍四個宮女,其他人都換過不止一次,再來一個依舊是叫這個名字,但唯獨小藍沒有換過。


    她老實沉默,甚至有點木訥,人也有點笨,但她幹活是絕對讓人放心的,什麽事交給她一定不會出錯。自打秦艽來後,紫雲閣裏尤其是六皇子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躁動,唯獨她還是一如往昔。


    甚至倩兒失勢後,與以往也沒什麽區別,宮裏捧高踩低的人曆來不少,可小藍……


    這一切說起來很長,其實不過發生在一瞬間,看得出倩兒有一瞬間的震驚,但很快又轉為一貫的不屑:「哪又怎樣?!」


    說完,她就摔門走了。


    秦艽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瞬,輕聲道:「不管倩兒姐姐你信不信,紫雲閣是個很好地方,我就想好好的待在這裏,僅此而已。」


    倩兒腳步未停,走了。


    秦艽看著她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拿著飯碗走出去。


    倩兒罕見的沒有發作小藍,也許是覺得秦艽挑撥離間,也許是其他原因,總之這一次,她比想象中更沉靜。


    十五皇子自打那次後,就再沒有來過紫雲閣了。不過在弘文館裏,他還是沒少找秦艽的岔,還是一口一個小宮女,卻再不來紫雲閣。


    秦艽猜肖婕妤是為了避嫌,畢竟撇除了所謂的救命之恩外,六皇子身上實在沒什麽好處,足以讓一直遊離於局外的人去站隊,相反更容易惹上麻煩,這個賬誰都會算。


    沒有這兩個人,秦艽的生活罕見的和諧和安靜,她以為這種安靜要持續一段時間,誰知鳳儀殿那邊竟然來人,說因為她救了十五皇子,皇後娘娘要賞她。


    人來的時候,秦艽正在陪六皇子寫功課。


    張學士比想象之中更為嚴厲,從不因六皇子眼盲而讓他例外,該布置的功課從不會少。可以不是六皇子本人親自去寫,但必須完成,現在秦艽就是擔任這樣一個角色。


    不像十五皇子剛啟蒙,隻是讓照抄文章,六皇子早已到了做文章的階段。


    由六皇子口述,秦艽代筆。


    秦艽目前的水平僅僅隻限於能讀懂,遠遠達不到可以去做文章。所以她代筆一篇寫完後,內心除了感歎隻有感歎,因為她覺得隻有神人才能口述之間做出一篇繁花簇錦的文章。


    曹植七步成詩算什麽,她家殿下一步都不用走,便能做文章了。


    她一時沒忍住,把這話說出來了,逗笑了宮懌。


    「傻丫頭,哪有你說的那麽神,其實從張學士布置下功課後,我就在心中打腹稿,所以口述的時候,才會如此流利。」


    「可奴婢還是覺得殿下很厲害,奴婢之前在內文學館,每次月考都能考甲等,便覺得自己已經學得可以出師了。現在看來,奴婢學的不過是個皮毛,根本不懂精髓。」


    這一次,宮懌倒沒有自謙,道:「如果按分等來算,讀懂是剛入門,不過於宮裏女子來看,卻是足夠用了。」


    這倒也是,哪怕是宮裏的女官,也不需要去學治國之策和方針,自然不需要往更深一層次學,但秦艽知道其實是有人往更深層次去學的,這些就不是內文學館可以教的了。


    像高宗時期便有一位女官,有巾幗宰相之稱,深受當時的女皇喜愛,以女官之身參決政務,權傾朝野。不過那到底是個例,但還是告訴秦艽有這麽個人物,人生有這種可能,而不是抬頭一望即到頂。


    「怎麽了,小艽想學做策問?」


    「沒有,奴婢不過是個小宮女,學這些也沒什麽用。」


    「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呃?


    秦艽去看宮懌,他的臉色好像很認真,不是說著玩。


    「怎麽?不想學?」


    「奴婢想學,但是總覺得讓殿下來教奴婢,會不會有些僭越了。」


    「我不覺得不就行了。你看你幫我寫張學士布置下來的功課,我教你經義和策問,你剛才說的做文章,其實本質意義上是策問的一種,需懂得國策時務,以經義和政事為主,朝廷取士便是如此。」


    秦艽還是有些猶豫,因為宮懌說的這些已經脫出她能理解的範圍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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