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何渡說。  何渡離開酒店是下午六點,六點到九點的三個小時裏,沈瑜坐立不安,叫了差不多兩百塊錢的外賣,可吃不了幾口就食之無味地扔在一邊,把電視所有台都串了一遍,順便看了一整場新聞聯播,然後吃雞瘋狂送分。  九點十五,何渡終於發來了消息。  -乖,我沒事。  沈瑜長出一口氣,甚至沒來得及跟何渡糾結“為什麽要用‘乖’這麽親密的稱呼”,他立刻回複。  -跟你說了什麽嗎?  -就問了問我上大學這一年怎麽樣,讓我不要亂來,對人要負責。  然後何渡跟了一個扔小桃心的表情。  沈瑜:……  二師父你這,雖然出人意料的很好說話但是不是想得有點太多了啊!  然後何渡又發來一條消息。  -好啦,別想那麽多,明天早起我來接你。晚安~  -嗯。晚安。  ——  何渡收起手機,交回到二師父手裏。  偌大的佛堂裏一片空寂,隻有何渡和二師父兩人,何渡跪在蒲團上,二師父盤腿坐在一邊,看著他。  “你是在家人,為師本來不該管束這些,更不應該對你施加懲戒。”二師父說,“可你常年住在白水寺中,也算半個修行之人,為師必須以規矩處置。”  “弟子明白。”何渡看著牆壁。  二師父手邊有一豆油燈,火苗映照在暗色的牆壁上,將他和二師父的影子都映得扭曲變形,顯得有些許詭譎。  “為師不是因為沈瑜的性別才對你加以懲戒。”二師父又說,“隻是修行之人講究倫常,即使是男女之間,如果沒有結婚證明,也不可行不倫之事,你們兩個都是男人,按現在的法律不可能有結婚證明,所以為師隻能罰你。”  “弟子明白。”何渡又說了一次,“弟子心甘情願。”  二師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六年前你問我,要是天天想著一個人該怎麽辦。那時我對你說,要是再過一段時間,你還抱著同樣想法,就回去讀書。”  “是。”何渡說。  “那時就是他嗎?”二師父問。  何渡霍然回頭,二師父的臉在油燈跳躍的火焰下明滅,何渡遲疑著沒有回答。  二師父笑了笑:“不用這麽緊張,我這個問題隻是身為長輩的私心,你如果不願意回答,那就不必回答。”  二師父用的是“我”而不是“為師”,雖然這間佛堂的氣氛讓何渡有些緊張,但麵對從小看著他長大,既是老師更是長輩的二師父,何渡做不到隱瞞。  “是他。”何渡說。  二師父輕輕歎了口氣。  何渡盯著麵前的牆壁,不敢看二師父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二師父才說:“勇猛心易發,長遠心難得,你能有如此長性,也是好事。”  何渡愣住,他驚訝地轉頭看著二師父。  這句話他知道……好像不是在批評他的意思?  “關於對同性戀的看法,佛家一般分成兩派。”二師父繼續說,“一派認為,同性戀違反了‘為繁衍而交/合’的本意,屬邪/淫,即使對在家人而言也是五戒之一,為業障。另一派則認為,眾生有情,感情的核心從來不在於對象,而在於欲/望本身,無論對同性還是異性,情都無法避免,兩者並沒有神聖和罪惡的分別。”  說到這裏,二師父停下來看著何渡,何渡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二師父。  “我是後一種。”二師父說。  何渡渾身一軟,緊繃的弦突然鬆弛下來,他竟然有點想哭。  即使一直以泰然的姿態麵對自己的情感,但他也向來以為這條路上自己是孤獨的,直到二師父說出這句話的瞬間。  “可你也該知道,在多數人,無論出家人還是在家人眼裏,同性戀都是罪過。”二師父又說,“你如果選擇了這條路,會遇到很多困難。”  “弟子知道,過去七年是這樣,未來也會是這樣。”何渡應著二師父的目光,很堅定地說,“弟子無悔。”  二師父微微一笑,口宣佛號。  “攝受散亂心專注一處為‘定’,你心既定,為師也就不再多話。隻是剛剛已經說過,懲戒難免,你身為修行之人,心生情/欲,為使你心神堅定,認清自我,為師需對你從重處罰。”  “是。”何渡斂容說道。  “罰你誦《心經》五千遍,誦畢之前,不得出禁閉室。”二師父說。  何渡猛地一愣,《心經》他當然背得下來,但是五千遍?雖然心經隻有兩百多個字,但是五千遍背完怎麽也要一天一夜,明天早上他還答應了要去接沈瑜,這……  “我身為你的師父,眼睜睜看你踏入苦海而不肯伸手相助,同樣犯戒,理應與你一同受罰。”二師父又說,“這五千遍《心經》,就由你我共同念誦,平分罪業。”  何渡喉頭一酸,兩千五百遍,剛好是一整夜。  二師父把自己的蒲團拉到牆邊,麵對牆壁虔心而坐,何渡也依樣坐下,這個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他還不明白何謂花花世界,也不懂什麽是喜歡,和大師父、二師父以及寺中的僧侶們一起,坐在寶殿內,合掌誦經。  燭火搖曳,彈指間已是十幾年。  二師父雙手合十,開始念誦,何渡旋即閉上雙眼,摒除雜念。  燈火明滅的佛堂中,一時隻能聽到低沉誦經聲,與繚繞滿室的檀香氣息一並,在夜色裏綿延不絕。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我新文已經開了哈~《設計總監叕翹班了》,一篇沙雕職場日常。  完結前還是以這篇的更新為主~如果方便的話希望大家可以去給新文點個收藏啥的,攢收不易,萌新歎氣。_(:」∠)_第80章 ☆元旦前夜  12月31日,清晨。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睡好?”沈瑜眯起眼看著何渡。  也不知道為什麽,何渡一進門他就有了這種感覺,明明何渡神情看起來很正常,臉上也沒有黑眼圈。  “我在寺裏怎麽可能睡不好。”何渡驚訝地看著他。  “說不上來,就是有種血行不足的感覺。”沈瑜仔細地打量著何渡的臉,並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  何渡愣了會兒,笑起來:“那你親我一口,給我渡個氣吧。”  “滾滾滾。”沈瑜立刻拒絕。  一大早所有人都忙忙叨叨的,街上很多飯館都賣早點,很熱鬧。  昨天因為擔心晚課的事,沈瑜跟何渡都沒什麽胃口,現在已經餓的不行,立馬先包子蒸餃各要了一籠,然後油條糖油餅,豆漿豆腐腦全安排上。  “你們幾個人吃啊?”早點攤大媽看何渡還要繼續點下去,忍不住發出靈魂質問。  “倆啊。”何渡完全沒覺得自己點這麽多有什麽奇怪的,對著那張塑封的菜單牌又研究了一會兒,“再要兩個奶油炸糕吧。”  上門來的生意大媽肯定不會不做,但是一邊吆喝著讓後頭給她拿炸糕,一邊大媽還是忍不住勸說了幾句:“小夥子胃口好是好事兒,但是也別暴飲暴食,長胖了事小,萬一把胃撐壞了那就不好辦了。”  “行。”何渡笑笑說,“我知道了,您放心。”  清雋俊秀的小帥哥露出好看的笑容很禮貌地說話,大媽立刻眉開眼笑,完全忘記了自己一秒鍾之前的勸誡,又在早餐盤裏給他們加了倆茶葉蛋。  沈瑜本來完全沒覺得他倆能搞定這麽多食物,但是一口包子下去他就改變了看法,兩個人隻用了十五分鍾不到就把所有盤子裏和碗裏的食物全都搞定,隻剩下小半碗豆漿。  何渡抹抹嘴看著沈瑜:“你可真能吃啊。”  “彼此彼此。”沈瑜抱了抱拳。  吃飽喝足,身體也熱起來,兩個人開始上山。  一進東山氣溫驟降,山地的風更大體感也更冷,好在這次何渡給沈瑜帶了那件醜但長且溫暖的大棉被一般的外套,不但不冷甚至還想在風中高歌一曲。  白水寺的寺門上也已經掛了些紅色的裝飾品,遠遠地沈瑜看到兩個僧人,一個踩在梯子上,另一個在下麵扶著,正往寺門的高處掛燈籠。  “你不說這事兒是你來弄嗎?”沈瑜問。  “裏麵牌樓的我弄,外麵的又不是我弄。”何渡說。  “太失望了。”沈瑜笑著說。  何渡唰的回頭:“你是想累死我然後繼承我的千分王者號?”  “滾啊。”沈瑜推了何渡一把。  今天的籌備也是一樣忙碌,因為明天元旦,一大早就會有香客來進香祈福,所以全部供品都會在今天擺好,第二天早上起來掀掉防風罩就可以直接開始祈福會。  中午後廚做了素麵,上麵蓋著筍子、香菇、菜心等澆頭還有味道濃厚的鹵汁,沈瑜跟何渡都吃了好幾碗。  下午四點多,整個白水寺已經裝飾完畢,一大串紅燈籠年味兒十足,風一吹像是一片喜氣洋洋的小燈泡,惹人喜愛。  敬香台上擺著蓮花燈、香燭、柑橘等各種各樣的供品,有僧人正在把一個個盤子上麵蓋上銅罩,一會兒還會再把整個敬香台蓋上一層防風的紅布。  何渡跟沈瑜並肩站在牌樓下麵,沈瑜看著眼前祈福法會的場麵,又新鮮又自豪,他拿出手機來拍了兩張,何渡本來像是想開口阻止,但最後也沒說。  夜色慢慢染上小城,沈瑜的心隨著夜色漸深,也慢慢開始有些期待。  他並沒忘記自己回到這裏的目的:跟何渡一起過元旦。  何渡先開車帶沈瑜回市裏,現在人們都下班放假了,市裏洋溢著過新年之前的氣氛,張燈結彩,歡歌笑語。  何渡開車到商業區附近,找地方停下:“晚飯吃個海底撈,然後一起看個電影?”  “行啊。”沈瑜說,跟何渡一塊兒不管做什麽都挺開心的,更別說是吃火鍋看電影這種本來就挺高興的事兒,“看什麽電影?”  “我還沒看,你挑吧。”何渡說,“就是想跟你一起看電影而已。”  沈瑜一陣臉紅心跳,他趕緊教育自己,見沒見過世麵了!好歹也是係草!跟人一起看電影這麽激動至於麽!  但是打開點評選電影的時候,心如鹿撞的感覺讓他不得不承認,真至於。  最後在去海底撈的路上,沈瑜挑了一部喜劇片,因為雖然不肯承認,但沈瑜覺得坐在何渡邊上他可能很難專注地看電影,要是挑個劇情片那就是純粹扔錢。  他們到的比較早,海底撈還不用等位,何渡為了不讓沈瑜吃飯的時候太尷尬,特意請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偏僻的位置。  菜上來之後,何渡涮了塊毛肚夾到沈瑜碗裏,熟悉的場景讓沈瑜瞬間回想起了十六強賽之後,和理工校隊一起吃的那頓火鍋。  “現在知道涮幾秒了啊?”沈瑜挑了下左邊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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