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鍾攸燒了水,屏風一豎,浴桶加水。時禦今兒在被裏悶了一身汗,他自個也踩了一腿泥,總不能就那麽擠一塊睡。


    隻是這大浴桶裏冒了半響熱氣,兩個人一遠一近的站著,竟都意示對方先洗。


    僵了半響,鍾攸背身麵對著浴桶,緩慢道:“就這麽些熱水,誰後洗都得涼......”


    “那就一起罷。”時禦快速接口,用掛脖子上的巾帕擦了把額前汗,“再呆該涼了。”


    鍾攸嗯聲,回頭一看,時禦已經靠邊上等著了。他指尖拉了拉襟口,老久才道:“好。”


    白氣一騰,熱水微晃。


    深色的浴桶邊沿橫上了鍾攸的手臂。他被蒸得眼角緋紅,無力地趴在邊沿,道:“時禦,腿讓一讓。”


    時禦後仰靠在桶沿,濕帕蓋在眼上,他聞言側靠開長腿,讓鍾攸坐到他兩腿間。但很快他就發覺這姿勢更加不好,讓他隱約的興奮暴露在水下,幾乎貼在鍾攸臀後。


    他扯掉濕帕,往後蹭了蹭,貼在背後的桶壁上,結果正入眼的就是鍾攸魚白的脊背。那極其優美的肩胛骨順滑線條,到腰上一點時沒進了熱水中,但時禦這會兒眼力極好,他甚至能從晃動的水麵看見底下鍾攸的細腰,以及再往下弧度彎翹的地方。


    時禦低歎,又仰回頭,把濕帕掏了水,重新蓋在眼上。


    這澡洗的要人命。


    “時禦。”鍾攸撈起長發,“來把澡豆,再待水得涼了。”


    等了半響,才聽著時禦動。


    時禦伸手從側旁盛放澡豆的筐裏抓了一把,再用帕子給鍾攸擦背。那背上還有上次留下的傷,如今已經變成細細長長的一條,劃到他後腰,泛著嫩紅色。這人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時禦隻覺自己僅僅用了一點點力道,擦過的地方就會泛紅,再重一點就能留下痕跡。


    鍾攸察覺那手漸漸停了,後邊人忽地丟了帕,傾身過來。


    時禦雙臂壓在兩側,胸膛靠貼在鍾攸後背。鍾攸的發被撥開,時禦鼻尖蹭在他頰側,他聽見時禦的呼吸微重。抵在臀上的激昂彰顯出年輕人的亢奮,但他既沒有吻鍾攸,也沒有進一步,他隻是撈住了鍾攸的腰,抵得更緊。


    熱水蒸得鍾攸出了汗,他蹭貼在時禦的鼻尖。時禦一直忍耐,鍾攸甚至能感覺到他渾身緊繃,強行抵壓著蓬勃*。


    時禦埋頭在鍾攸側頸,深重的呼吸,他道:“先生。”又喃喃道:“鍾攸,柚子,鍾攸。”


    握著鍾攸腰的手用力摩挲,時禦覺得腦海混亂,整個人都癡迷進鍾攸的味道裏。他想要得寸進尺,瘋狂的想要得寸進尺。可是指尖撫過那滑膩,又驚覺自己的汙穢。


    時禦倏地停手,抬身要離開些距離。


    鍾攸捉住他在自己腰間的手,眼角看向他。時禦喉頭滾動,低聲道:“......手髒。”


    鍾攸沒說話,帶著那手落在自己唇角。時禦看著他桃花眼眯闔,指尖就陷入一片濕熱之中。那舌尖繞著指,平日淡色的唇泛紅,含著的手指進出。


    轟然崩掉的是哪根弦時禦不知道,他隻是呼吸一滯,猛地抽手,翻過鍾攸的身,將人抵按在桶沿。那熱水濺打在下巴,順著他緊繃的弧線滴答在鍾攸胸口。時禦不管不顧的俯首吻住鍾攸,手掌順著他腰滑抱在他後背,讓兩人之間緊密無間。


    鍾攸探手扒環上時禦的頸,正麵相抵讓兩個人皆歎出了聲。鍾攸喘息不定,扒在時禦耳邊道:“幹淨得很。”又微頓,道:“還和桂花糖一個味兒。”


    時禦閉了閉眼,在他肩頭咬了一口。


    收拾完上鋪的時候發還是濕的,幸屋裏熱,穿了褻衣擦發也不會冷。鍾攸幹巾帕還沒搭上頭,時禦已經蹭過來,抓著他手放在自個頭上。


    鍾攸笑出聲,給他擦發,那淩亂的額發下露出他幹淨銳氣的眉眼。鍾攸擦著擦著,就莫名軟了心窩。時禦乖乖坐著俯首,察覺鍾攸在看自己,也不忘熱切的回望。


    鍾攸覺得自己聽見了瘋狂搖擺尾巴的聲音,他道:“你看甚。”


    時禦抓了一把發,“看柚子。”又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對鍾攸道:“這床足夠了。”


    鍾攸心知他說得是之前自己提出再架一張床的事,隻道:“是夠了,那塊不如以後改成納衣籠,不然兩個人的衣衫,得堆著了。”


    時禦撈了鍾攸的發滑在指間,嗯了一聲,道:“過幾天就能改出來。”


    他此刻滿身都是鍾攸的青檸味,鍾攸有在衣籠裏壓幹檸片的習慣,他抱過之後,總覺得自己也沾滿了味道。撈著撈著,就俯首過去輕嗅了嗅。


    鍾攸探手給時禦理整發,道:“明日換穿的衣衫我都搭屏風上了,早上起來就穿那套。”又道:“剛才水涼,頭還悶不悶?”


    時禦帶著他手覆上自己額,道:“沒事了。”就這麽握住他。


    屋裏燭火搖曳,外邊雪落無聲。


    時禦怔怔,有些尚在恍惚。他手撫攏在鍾攸背上,抱了個滿是滿載。這眸子一旦陷入思緒,就會在昏暗中遮出陰影,不自察的空蕩感。時禦深吸氣,都是鍾攸的味道。他迷戀的纏上鍾攸的發,不想鬆開一分一毫。


    連這燭火投照在鍾攸頰麵的光,他都想全部遮擋,隻想將鍾攸收緊在胸口,不叫任何人任何物窺探觸碰。


    兩人一直這樣相擁到入眠。後半夜鍾攸翻身,聽見埋頭在自己後頸的人呢喃著柚子,收緊了環他腰間的手臂。他靜躺了一會兒,探手後摸上時禦柔軟的發。


    那手一下一下的溫柔,讓時禦眉間鬆緩,噩夢盡散。


    翌日小雪朦朧,兩人踏雪去了書院。


    這院門已成,站在門口能見裏邊石路房舍曲折覆雪。兩側柏樹黑枝生白,矮鬆結霜。東山不遠不近的斜在書院後方,在屑玉飄零中沉寂慕雪。


    鍾攸籠了袖,道:“這麽瞧竟還真有些藏書野山的味道。”


    時禦今換了新衣,蒼青寬肩,舉著傘嗯了一聲,道:“雖不是名山,但勝在先生難得。”


    鍾攸歎聲:“不過就是個野先生。”


    下階滑,時禦帶了他一把,兩人往院裏去。時禦道:“講堂與齋舍下邊煙道已通,炭銀樸家承了。我料想來年入學後,師父必會在鎮上為書院再要幾畝田。”又道:“年後就需仰仗先生養我了。”


    鍾攸倒還真對他抬了抬袖,溫聲道:“好說好說。就衝這等皮相,叫先生養一輩子也成。”


    “原來是要我以色侍人。”時禦笑了笑,“隻恐難存長久。”說著抬手點了點鍾攸後頸,那上邊隱約露著點印記,他道:“我這般粗手粗腳,總失了輕重。唯恐累了人,丟了寵。”


    鍾攸躲了躲,道:“冷。”又道:“左右就這麽一個,丟不得。”


    時禦捉了他手腕,帶著走。走了幾步,就察覺鍾攸抽了腕,握上了手。


    兩人並肩一傘下,前路曲折沒盡梅樹角,四下隻聞雪落。天蒼白茫,黛山雪磅,仿佛隻剩對方。相握的手在走動間漸漸暖起來,時禦問。


    “書閣要提字嗎?”


    鍾攸望過去,隻看見茫茫白影,他道:“我倒覺得‘書’字已頗具寄予,本就是山野小院,再壓字便越了這山野趣味。就叫書閣吧。”腳下踩了幾個印,他可惜道:“我猜來年也填不滿。”又鼓了鼓頰,側過去對時禦低聲道:“我在江塘與京都各藏了千萬本,若非膽子小,隻怕這一個書閣也收不下。”


    “先生。”時禦湊回去,咬耳道:“你如今跨出門是兩個人,還慫什麽?”


    鍾攸咋舌,“不才是讀書人,當然要慫著些。不過來春館裏若方便,我就去求大哥幫我帶一帶。”


    時禦握緊了手,“求大哥做什麽。”他道:“我去就可以。”


    “你得在院裏讀書。”


    “不缺這幾天課。”又道:“我歸家了你可以再教。”


    “另起小灶可得算銀子。雖說咱們交情好,但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你給多少銀子?”


    “給,全給。”時禦垂眸暗示意味道:“其他的也給。”


    鍾攸指尖撩過他虎口,道:“我與你說錢,你卻與我說。”這話一滯,先生輕咳一聲,道:“正經人不這麽講話。”


    “口中正經手上撩亂。”時禦捉住他亂撩的手指,道:“正經先生不這麽幹。”


    鍾攸笑了會兒,兩人走過書閣,他看見齋舍,就道:“齋舍你覺得如何?不如叫個‘睡屋’?”


    時禦嗯聲,牽著他道:“你愉悅就成。”


    “就是聽著也不大正經。”鍾攸和他繞了一圈齋舍,道:“那就叫‘省心舍’罷。省身克己,靜心專注,還通了省心,多好。”


    時禦倒覺得挺有意思。也許鍾攸起什麽名他都覺得有意思,當下應聲,兩人定下了,就繼續移步往別處去。路上時禦忽地想,若是他與鍾攸能得子,不論男女,都叫鍾攸取名,不管是“時鍾”,還是“鍾時”都挺好。


    眉眼不需像他,多點鍾攸的溫柔斯文。若是姑娘,倒別傳了鍾攸這雙要人命的桃花眼,長太出色,隻怕整日叫人窺探肖想。若是小子,生一雙鍾攸的手,骨節分明,長指修潤,來日能握筆。


    時禦想了一通,鍾攸喚人沒得應,側頭抬聲叫了句石榴。時禦才似醒,側目道:“什麽?”


    “在想甚?”


    時禦傾傘抖了抖雪,道:“想趣事。”又道:“與人打過雪球嗎?”


    “和如辰打過,兩人還賽過誰能擊中大哥,誰就是真好漢。”鍾攸說著彎腰拾了把雪,揉成一團,給時禦看,“這手藝,天下第一。”


    時禦退了一步,鍾攸察覺不好,人還沒跑,時禦已經一把將他攔腰扛起來。那草窩雪深,時禦撲通一聲就帶著先生撲滾進去,上邊的枝丫的雪簌簌掉了兩人一頭。


    鍾攸抄起雪就塞時禦領裏,果看時禦闔眼,滾身就要跑。時禦將他小腿一拉,整個人都拖回來,抱著就往雪裏又滾一圈。鍾攸被他掐在腰上的手撓笑,還被撓得笑止不住。時禦躺下麵由他動,在他抵額過來時陡然按住他後腦。


    冰涼的雪化在唇間,唇舌溫熱的相觸。


    雪還在細細下,籠了兩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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