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之前,霍行沒聽過“同性戀”這個詞,對蔣習隻是出於一種保護和占有的心理,哪怕答應過蔣習不再開童養媳的玩笑,可他心裏一直偷偷把蔣習視作自己老婆。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沒人來開導他,更不敢告訴別人,因為身邊都是男人跟女人在一起,而他一個男的居然喜歡另一個男的,算怎麽回事,顯得他是個異類,更是變態。 好像從他七歲那年渾身髒兮兮的回家,看見家裏那個幹淨優雅的小王子開始,就“變態”了。 後來他從網上了解到了一些東西,知道那不是變態……他隻是喜歡上了同性而已,這也是愛情,不是變態,這叫同性戀。 但蔣習不是。 他是直男,筆直。 霍行經常上網看到一些“gay愛上直男朋友,表白後兩人絕交老死不相往來”的帖子,看一次,就退縮一步。 但霍行顯然不是那種能憋一輩子的人,表白是遲早的,他想,至少要等他高考結束吧,不然影響他高考怎麽辦。 此時此刻的霍行很有底線和人性。 霍行自己內部消化了情緒,到家後心情就平複多了。 他經常這樣,莫名就生氣,過會兒又自己好了,蔣習已經習慣了。 到家還不到十點,蔣習衝了個熱水澡,打算再看兩個小時的書。 蔣習從小成績好,十二年教育從沒考過第二名,是老師和家長眼裏的天賦型高材生。但是,蔣習其實跟林白川那種真正靠天賦吃飯的學生不一樣,平時瀟灑玩樂在考試前稍微複習一下就能考六百多分。 或許天賦是一方麵,但他更多的是勤奮和努力,哪怕是周末,也要花至少八個小時的時間來學習。 蔣習剛翻開書,霍行就進來了。 霍行拿著一張卷子,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道:“學習。” 月考後霍行已經好幾天沒找他學習了,蔣習以為他三分鍾熱度,那股勁兒已經過去了。 他願意學習,蔣習是最高興的。 蔣習一看是上次月考的數學卷子,二十分,選擇題隻對了四道,估計前三題是真的會,還有一道是蒙對的,而除了選擇題,別的題都是空白的。 蔣習安慰自己,好歹他會做前三道選擇題,這說明月考前他每晚來自己房間學倆小時是有用的,而且他考試的時候肯認真去算題,據蔣習了解他以前從不會看題目的,所以進步非常大了。 蔣習很受安慰,然後開始根據他錯的題,一道一道,每個步驟都特別詳細地解給他聽。 霍行知道自己不是學習那塊料,也不是吃這碗飯的,但是晚上在火鍋店及車上看到蔣習和趙欣然一起學習的畫麵,讓他第一次為自己學習不好而感到挫敗。他能看得出來蔣習跟她討論問題的時候,是非常開心的。蔣習跟她一起學習,那叫強強對決、棋逢對手,而跟他一起……說白了,就是扶貧。 霍行自尊心極強,心想輸給誰也不能輸給情敵啊,多難看,多沒麵子……他不禁暗暗生起了一股決心,他要超過趙欣然…… 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一個考兩百多分的人,想超過七百分的人?起碼借林白川的智商再學個兩三年吧。 雖然心裏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但霍行還是厚著臉皮的問:“我這個分數,有沒有可能超過趙欣然?” “……”蔣習驚訝的看了眼他,沉默了一陣。 霍行看他眼神就知道自己被鄙視了。 “這個……嗯,有夢想也挺好的,有夢想才能有動力。”蔣習委婉道。 霍行:“……” 他就知道!肯定沒好話! “你跟她很有共同話題是不是?”霍行悶聲道。 見蔣習點了點頭,霍行更懊惱地捶了下桌。 他就是氣自己為什麽不能學習好點,跟蔣習有多點共同話題,而不是在他跟別人談天論地的時候他一個字兒都插不進去。 蔣習安慰他:“慢慢來,學習這種事是急不來的,離高考還有兩百多天的時間,你好好學,高考肯定能考個好成績的。” “……”霍行悶頭不出聲。 蔣習道:“你……是不是想跟欣然考一個學校啊?” “……” “她想考b大,你……嗯,努努力,應該能考上她隔壁一個學校,挺近的,開車十多分鍾。”蔣習隻能這麽安慰他。他之前跟趙欣然討論過要考哪個大學,他們都想考b大。 霍行知道蔣習的目標學校也是b大,酸溜溜的說:“所以,你和她以後還上同一個大學唄?” “嗯。” “……” 霍行化悲憤為動力,那天晚上把月考數學卷子重做了一遍。 蔣習看得出來,他這回比上次更認真了。 他有這份心,蔣習更想好好輔佐他,於是把他上次月考的卷子整理了遍,錯題都給他歸納好……當然這個總結起來有點多,他幾乎每張卷子都是空白的,語文作文甚至隻寫了兩行。 霍行基礎太差,最簡單的配平都不會,所以一切都得慢慢來。蔣習覺得如果他接下來兩百多天每天都像今天這樣認真,那他高考應該能考上他說的那個大學。 霍行不想蔣習跟別人聊天時都充滿了共鳴,而自己卻仿佛是個智障,不就是數理化嗎,難不倒他。 如果他考好了,蔣習也會高看他,也能跟他有共同話題。 所以,從來不在教室看書,嫌學習丟人的霍大佬,有生之年第一次在教室算起了題。 把兄弟們嚇得大眼瞪小眼。 “……那個,哥,”秦飛羽跟他同桌,清清楚楚的看見他在寫什麽,雖然他也看不懂,但知道那是化學方程式,“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霍行麵無表情的算著題。 嚴少正腦洞大開:“該不會是江阿姨說不考一本線就不給你繼承家產吧?” “扯蛋!阿姨就這麽個兒子,家產不給他繼承給誰繼承。”周華道。 “未必吧,不是還有蔣習嗎?”嚴少正笑哈哈地道。 “去去去,蔣習又不是親兒子。” “雖然但是,我怎麽看都覺得蔣習才是江阿姨親生的吧,行哥才像抱養的。” “……”周華一噎,竟無言以對。 這幾個人話題轉得比翻書還快,瞬間就從霍行怎麽突然發奮圖強轉移到江家的家產由誰來繼承的。 這是他們小時候背著霍行偷偷討論過很多次的話題。 因為江阿姨對蔣習真的太好了,對比起來霍行簡直是路邊撿來的,為此他們還曾為他抱不平過,但被霍行罵一頓不許挑撥他們兄弟的感情,當時他咋說的……“我媽對他好怎麽了,對他好是應該的,我媽就是他媽!我倆一個媽!你們嫉妒啊?嫉妒去吧!” 不得不說,有時候他們覺得自己這兄弟,很有傻白甜的氣質……不,他隻有傻,沒有白甜。 哪怕是親兄弟,父母一碗水端不平,過於偏心弟弟,當哥哥的也不會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周華家就是這樣,初三的時候爸媽又生了個弟弟,全家人都一門心思撲弟弟身上了,對自己就是放養的狀態,即便是親弟弟,周華也做不到不介意。 但是霍行……他不但不介意自己親媽對別人比對自己好一百倍,他還覺得他媽對蔣習甚至還不夠好,還可以更好,多好都不過分。 霍母對霍行基本也是放養,任他摸爬滾打,粗糙的隨便的長大,卻是精心細致的把蔣習養成了個矜貴的小少爺,任誰看都覺得蔣習才是霍家的親兒子,江氏正牌的繼承人。 所以,嚴少正也並非完全瞎扯,以後家產誰繼承真的不一定。還好蔣習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不然真是一出豪門恩怨的大戲。 時隔多年,他們再次當著霍行的麵討論起了這個問題。 嚴少正正色道:“行哥,說真的,你跟蔣習到底誰才是江氏的繼承人?” 霍行被煩得不行,翻個白眼反問:“你家財產以後是交到你左手還是右手?” 嚴少正不解:“……有區別嗎?” 霍行道:“對啊,有區別嗎。” “……” 沒救了沒救了,這特麽哪裏是把蔣習當他弟弟,是把他當自己兒子了吧?! 秦飛羽覺得他們把話題扯得有點遠,盡量圓回來:“所以,行哥,你為什麽突然想……學習了?”是覺不好睡還是手機不好玩,他為什麽突然開始對學習感興趣了?還真是為了追妹子不成? 霍行恨道:“老子要考b大不行嗎?!” “………” 一時鴉雀無聲。 似有一隻黑烏鴉及無數個省略號從仨人頭頂飛過。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秦飛羽強忍住笑,比了個“六”的手勢,說:“666666……”第27章 在開學之初學校就讓同學們填寫自己想考的大學,同學們之間也會互相討論,趙欣然早就定好目標,劍指b大,才會在高三這一重要關頭轉來一中拚一拚。 考七百分的人說自己夢想是b大,無可厚非,但是一個兩百多分全校倒數的學渣說自己要考b大,任誰都想噴一句:臉呢? 兄弟們聽著都覺得害臊,沒好意思傳出去,雖然“學渣大佬為愛考b大”的八卦一發到貼吧立馬分分鍾能蓋上高樓,但是為了給兄弟留點顏麵,他們還是生生忍住那股八卦之心。 霍·全校倒數第一·行開始學習了,上課都開始聽課了。讓老師同學們大跌眼鏡。 二十班本就是個“差生班”,沒幾個人認真學習的,大都是混日子過,課上幹什麽的都有,睡覺的玩遊戲的聊天的,課堂秩序差得很,任課老師心理素質夠硬才能在這種環境下正常授課。 但是,坐最後排的霍大佬居然翻開課本拿起筆聽課做筆記,這下教室都安靜了,沒人敢大聲說話,哪敢打擾大佬聽課。 萬萬沒想到,差生雲集的二十班,第一個拿起筆來認真記筆記的人,是霍行。老師倍感欣慰,上課都勁頭十足。 每天下午等一班下課,他就在自己班教室看書,等蔣習下課了兩人一起回家,吃飯洗澡完了就去蔣習房間學習。 江月鳴都不敢再埋汰他了,好容易兒子懂上進了,萬一被她損兩句想不開又放棄了怎麽辦。 就是擔心,蔣習每天晚上大半的時間都用來輔導他了,萬一蔣習成績退步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霍行,你這可得好好學,馬上又要月考了吧,這次要好好考啊。”江月鳴給兩人榨了果汁送進蔣習房間,難得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跟霍行說話,心說他再考兩百分怎麽對得起蔣習為他犧牲的時間。 本來江月鳴就沒指望他能考上好大學,但是對蔣習可是抱著他能上b大的希望和信心的,如果因為輔導霍行導致蔣習沒複習好高考沒考好,到時候她上哪兒哭去。 “謝謝幹媽。”蔣習接過果汁喝了一口,說:“霍行很認真的,而且他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腦子很靈活的。” 霍某人突然被誇,老臉一紅。 “……是……嗎?”江月鳴將信將疑,本能就要諷刺霍行幾句,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下去,孩兒他爸說得對,適當要給孩子點信心和鼓勵,然後笑笑點點頭道:“挺好,那幹媽不打擾你們啊,也別學太晚,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十二點差不多就睡覺啊,別熬太晚。” 蔣習答應道:“嗯,知道了。” 江月鳴心滿意足的帶上門出去了。 霍行表麵不在意,心裏喜滋滋,堪堪壓住自己上揚的嘴角,道:“真覺得我聰明?腦子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