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一聲的低泣,每一聲,每一滴淚都砸在了霍行心上,疼死了。 誅心一般。 霍行望望天花板,暗道自己這臭毛病一定要改,脾氣好一點,再好一點,別那麽容易衝動,再把這一身蠻力也卸去大半,別那麽粗蠻莽撞,別再不知輕重的弄疼他。 隔著一道門,兩人各自懷揣不安。 過了很久,啜泣的聲音漸漸停了,靜了。 霍行摳著門把,輕輕道:“寶貝,你先出來好不好?” “哥太不是東西了,給你道歉,對不起。” “以後不那麽凶你了,對不起,哥錯了。” 蔣習哭完了,看著鏡中自己,紅腫的眼睛,滿麵淚痕。 太難看了,狼狽死了。 今天還是除夕夜,他不應該哭的。蔣習雖然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有些規矩還是不得不在意的,大過年的,這又是在別人家,這樣多不好。 蔣習擦幹了淚痕,開了水龍頭,用雙手接了一抔涼水往臉上撲。 把臉洗幹淨,看不出淚痕了,但眼睛還是腫。 蔣習是很不喜歡在人前流淚的,但是在霍行麵前,他可以不堅強,可以示弱,可以哭,可以卸下所有盔甲,什麽都可以。 把自己最原始的一麵,一絲/不掛的呈現在他麵前,毫無保留。 蔣習看著鏡中,自己還是好狼狽好難看啊。 他不想那麽矯情,哭過後就應該好了,不會跟他鬧脾氣,不想讓他擔心自責。 蔣習把臉上的水跡也擦幹淨,然後打開門走出去。 十多分鍾的時間,守在門外的霍行已經一臉滄桑。 “寶貝……”霍行小心地喚道。 而蔣習主動走進了他的懷裏,伸手抱住了他。 臉埋在他胸膛,小聲道:“哥哥,我一直記得你的話,我聽你的話,不跟他玩。” 霍行一怔。 剛哭過,蔣習聲音啞啞的,“我去找徐嘉軒,是因為他知道了我們的事,我想求他保密,不能讓叔叔和幹媽知道,也不能讓爺爺奶奶知道,所以我才去找他的。” 霍行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沒想到蔣習出來後第一時間是跟他解釋這些。 這時候他哪兒還在乎那些,他去找徐嘉軒又怎麽樣,他開心他樂意他想找就找……當然,最好有他在場,不然誰知道徐嘉軒那個偽君子會對他做什麽。 霍行心裏難受得要命,雙臂緊緊將他摟住,又怕摟得太緊把人勒著了,不敢太用力,但又怕抱得不夠緊,不足以給他溫暖和依靠。 “對不起,是哥太衝動了,問都不問你原因。”霍行吻了吻他的側耳,心都碎了。 當時看見他去找徐嘉軒第一反應就急眼了,失去理智和控製力了。 內心深處害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蔣習會被別人搶走,被人覬覦。 那些肮髒的,齷蹉的東西,都必須離他遠遠的。 霍行猜也猜得到,一定是徐嘉軒先來招惹的蔣習,一定是他跟蔣習說了什麽不好聽的。 霍行沒想問他徐嘉軒都跟他說了些什麽,那都不重要了,他隻知道是徐嘉軒找死就夠了。 但蔣習對他沒有半點隱瞞,主動把自己從房門外遇到徐嘉軒到後來他看見的那一幕,從頭到尾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他說的對,不能讓大人們知道,所以一定要請他保守秘密。” 霍行暗暗咬了牙,眸中閃過一絲狠色,渾身戾氣升起,但是怕嚇著懷裏的人,硬生生把一身凶煞的惡氣壓了下去,隻用掌心溫柔地撫著他的腦袋,安慰道:“寶貝別怕,沒事,他不敢說出去,我不會讓他說出去半個字。” 說來也是自己的責任,何必逞那一時之快故意讓徐嘉軒看見他親蔣習,雖然他早就知道他對蔣習的心思,也估計早就猜到他們的關係,但是隻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又怎麽能跟蔣習說那通話呢。 霍行歎歎氣,擼起他袖子檢查他的手臂,還紅紅的一片,“寶貝,還疼不疼啊?” “沒事,不疼了。”蔣習搖搖頭,被抓的時候很疼,但現在確實不疼了,蔣習又抱緊他的腰,小聲道:“隻是……你下次不要再這麽嚇人了。” “不會了,不會了。”霍行一遍遍安撫他。 兩人緊緊相擁,化解了一場小風波。 鬧了半天,蔣習還沒洗澡,房間的熱水器壞了不能洗,於是便決定去霍爸媽的臥室洗。 霍行把人帶進爸媽臥室,剛好爸媽都不在,不然讓他們看見蔣習這一雙紅腫的眼睛不好解釋。 今晚的導火索可以說是熱水器,霍行是在他洗澡的時候被奶奶叫去客廳的,以為蔣習是在裏麵洗澡,沒想到熱水器壞了沒能洗得上澡,出門才碰上了徐嘉軒。 如果不是熱水器的問題,蔣習乖乖在浴室洗澡,洗完澡他剛好回房找他,哪兒還有那麽多破事。 霍行這次特地檢查熱水器,確定沒問題,熱水開好了才讓他進去洗澡。 然後在臥室內等他,想著今晚發生的事,想著蔣習告訴他的話。 聽到他說徐嘉軒叫他去他房間洗澡時,霍行心都涼了,還好寶貝不會輕易被騙。四年前的事給霍行造成的心理陰影,讓他再怎麽草木皆兵都不過分,別說是去他房間洗澡這麽曖昧的事,就是他跟蔣習說一句話霍行都不能忍。 敢動蔣習一根手指頭,霍行能把他剁了喂狗。 拳頭在咯吱咯吱的響。 霍行磨著後槽牙,麵色極其陰狠。很久沒打架了,上學期忙著學習,忙著談戀愛,他像換了個人一樣,哪裏有空跟人打架。 是該舒展一下拳腳了。 新仇舊帳一起算。 霍行轉身下了樓,拐去徐嘉軒房間,一腳踹開房門,半點兒沒客氣,殺氣騰騰。 徐嘉軒似乎知道他會來一樣,看見他踢門而進也不感到意外,那張陰鷙凶煞的臉,跟四年多以前一樣。 當時他們都是比現在更青稚更少年的少年,是比現在更容易衝動的年紀,不計後果,衝冠一怒為藍顏。 當年霍行下了狠手,仿佛要把他往死裏打,完全不顧他們是表兄弟,他母親跟他父親是同胞。如果不是被霍父發現,徐嘉軒可能就不止住半個月的院了。 在愛情麵前,表親算個屁! 十四歲的少年,如今都已長大成年,身高身材力氣都比當年長進了很多。十八九歲,更加年輕氣盛不服輸,仍是那個衝冠一怒為藍顏的少年。 時隔四年多,他們再次交鋒,為的,還是當年那個白衣少年。 霍行握得拳頭直響,狠狠盯著他,隻道了兩個字:“出來。”第58章 蔣習洗好澡吹幹頭發,出來後發現霍行沒在臥室了。 然後自己下了樓回房間,打電話給霍行卻發現他手機放在房間,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大家好像都在客廳看春晚,沒有霍行在,蔣習也不敢擅自下去,乖乖待在房間哪兒也沒敢亂走。 霍奶奶家他已經很多年沒來了,對一切都不熟悉。 十多分鍾後,霍行就回來了,蔣習問他去哪裏了。霍行自然是不能告訴他自己幹嘛去了,知道自己是去打架了,怕是又會嚇到他。 霍行把摟入懷,問他想不想玩煙花,剛才看見小妹拿了很多仙女棒,家裏都是男孩子,沒有人跟她玩兒,正好他們去陪小妹玩煙花,就不用去應付長輩們了。 蔣習很想,但是擔憂道:“我們不去跟大家一起看春晚嗎?”大人們都在客廳看春晚守歲,他們不去的話有點不禮貌。 比起去和長輩們看春晚,坐在那兒倍受壓力,拘謹又害怕,還可能會受到他大姑的冷嘲熱諷,霍行知道他當然更想去跟小妹玩煙花,他才不想讓他去受他大姑和奶奶的氣。 “沒事,他們看他們的,沒有小孩樂意跟他們看春晚,咱們自己玩兒。”霍行帶他下樓,從後門走不經過客廳,直接來到小花園。 寧寧正愁沒有人陪她玩煙花,她媽媽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就在旁邊看著她。 見霍行和蔣習過來了,他們願意跟小妹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霍嬸嬸很高興,就把小妹教給他們自己回客廳了。 整棟別墅燈火通明,電視機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大家聚在一起守歲,徐嘉軒自然不會躲在房間不出去,他一向是個懂事有教養的孩子,最得外祖父母喜歡,所以不會幹這麽沒規矩的事。 剛才被霍行叫出去打了一架,哪怕他上大學後特意練過,也不是霍行那種從小打架打到大的小混混的對手。 大過年的霍行當然不會把事情鬧大,而且打得很有技巧,專往別人看不出來的地方打,徐嘉軒又是自尊心很強的人,就算外祖父母知道了會站在自己這邊,他也不會想要告訴他們。 下樓的時候被他爸媽看出來不對勁兒,他也隻能說是自己走樓梯不小心摔的。 他媽霍明靜關切地多問了幾句,責怪他怎麽這麽不小心,此事也就揭過去了。 老老少少都在客廳,霍明靜掃視了一圈,沒看見自己那大侄兒和被他當成寶貝的異姓弟弟,譏笑了一聲,說道:“怎麽有些人就這麽沒有禮貌呢,不知道今兒是除夕夜,大家夥兒要一起守歲的嗎,窩在房間見不得人還是怎的?有沒有點規矩。” 幾個人麵麵相覷,這屋子少了誰就是在罵誰。 霍老爺子跟老太太一聽,就知道她說的人是誰,麵色有些不悅,二老都是很注重規矩禮儀的人。 聞言,霍嬸嬸笑了笑,委婉的解釋:“大姐,是寧寧不懂事貪玩兒,非要在外麵玩煙花,兩個哥哥怕她一個人玩火不安全,就在外邊看著她,那我去把寧寧叫回來吧。” “算了算了。”霍奶奶叫住她,“她想玩你就讓她玩吧,小孩子懂什麽。” 老太太很疼小孫女,聽到霍行兩人是為了陪妹妹玩遊戲,也就沒有那麽生氣了。 霍嬸嬸笑著應下了,拉開了話題別再讓霍大姑揪著那倆孩子不放。 她跟江月鳴妯娌關係不錯,由於有這麽個難纏的大姑子,更是拉近了彼此的關係,兩家關係還不錯,霍行跟堂弟堂妹感情也好。 小花園裏,兩個哥哥跟小妹放煙花。 寧寧兩隻手拿著小小的仙女棒,一邊甩一邊轉圈圈,圍在兩個哥哥身邊玩得很開心。 手邊的仙女棒燃燒沒了,又讓哥哥幫她重新點。 霍行蹲下來,拿著打火機卻不著急幫她點燃仙女棒,而是指了指自己問道:“小妹,你說說我是誰?” 寧寧不明所以,“你是大哥哥啊。” “那他呢?”霍行指了指蔣習。 “他是蔣習哥哥啊。” 霍行搖搖食指,“不對。” 寧寧奇怪道:“不是嗎?” “咳。”霍行使了個小心機,拉過蔣習的手,對小妹說:“以後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可以叫他哥哥,但隻有咱們仨的時候,你就叫他嫂子。” “……”蔣習微囧,不知道為什麽霍行怎麽就那麽執著於這個稱呼。 寧寧一臉茫然,霍行點了下打火機,哄道:“叫嫂子,我就給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