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陽亦知她好學,也不和她羅唆那些緣由,直接說起自己為何受傷,「半個月前出征在即,我在城門前看到陳參將,他身上居然連副盔甲都沒有。要知道陳參將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妻子正在病中,萬一他出了什麽事,陳家就完了。所以我便把自己的盔甲套在他身上,想著我武功比他高出不知多少,遇到危險生存的機會也比他大……」


    「結果你便被暗箭射了這麽一個洞。」白露歎息,輕輕地替他上藥。


    左安陽有些尷尬,「這不是一時忘了嗎?下回不會了。不過我並不後悔,因為那副盔甲在戰場上可是救了陳參將好幾次,在我們戰勝之後,他還跑來我的營帳向我磕頭道謝。」


    白露不語,替他包紮好後,將藥湯端給了他,他仰頭幹脆地喝下,朝她咧出一口白牙,像個孩子討賞般,讓她又好氣又好笑。


    她端起空碗起身出去,左安陽看著她美好的背影,想著自己弄了這身傷,似乎又讓她不舒服了,便有些歉疚,可想到她還會心疼他,又有點竊喜。


    他心緒複雜地坐著發呆,沒料到她很快便折回,手裏捧的居然是一件牛皮鱗甲,造型精美,看起來堅固異常,左安陽不由得眼睛一亮。


    白露淡淡地道:「前些日子得了塊牛皮,我請人切成寸許的鱗片,打好洞,上油烘幹,打入鐵屑後再上油烘,前前後後反覆數次,這牛皮比鐵片還硬,卻沒有那麽沉重。我用牛筋將鱗片束成甲衣,裏層再縫上絹布,就製成了這件牛皮鱗甲,原本就想給你,但這次戰事突然,沒能來得及,恰好你的盔甲給了陳參將,這件就將就穿著吧!」


    左安陽幾乎是虔誠地接過,手輕輕在上頭一撫,就知道她說得太過輕描淡寫。這件牛皮鱗甲的堅固程度絕對遠勝他借給陳參將的那一件,重量也輕,隻不過做工繁複成本過高,根本無法大量製作。


    他欣喜地穿上,大小剛好,本來想站起來比劃兩下,卻被她按住。


    「等你傷好了再試。」白露嗔怪道。


    「做這皮甲你費了好大勁兒吧?」左安陽猛然用沒受傷的手攬住她,額頭抵住她的額,感動地道:「謝謝,我很喜歡。」


    又被他占了便宜,白露皺了皺眉,掙紮一下卻掙不開,她於是板著臉輕輕按了下他的傷口。


    「唉喲,你謀殺親夫!」左安陽慘叫一聲,果然放開了她。


    白露趁機離了他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要成為我的親夫你還離得遠!你以為我的皮甲這麽好得的?」


    不用問也知道她接下來要開價了,左安陽連忙彎起身抱著傷口,還穿著那身皮甲就滾到了床上,「我傷口疼,要休息了。」


    白露可沒那麽好打發,她來到床邊,明明是長相清麗、氣質楚楚可憐,卻硬要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讓她的美麗更顯得生動,撥撩得左安陽心癢癢的,卻不敢再出手輕薄她。


    「十兩。」白露說道。


    「什麽?」左安陽差點跳起來,卻壓到了右肩,這次傷口真的疼了,「這也太貴了一點!」


    「十五兩。」白露二話不說再加五兩。「這已經是良心價,這件皮甲你在外頭訂製,那可不隻十倍的價格。」


    左安陽連忙裝起可憐,「你也不想想我這個總兵這麽窮,連盔甲都借給了參將,搞到自己受傷,你怎麽忍心剝削我這個窮人?」


    「二十兩。」白露麵無表情地道,她可是裝可憐界的祖宗,他這是魯班門前弄大斧!


    「好了好了,二十兩就二十兩,可別再加了。」左安陽還是無奈屈服。畢竟他很喜歡這件皮甲,也真的需要。


    白露朝他盈盈一笑,收拾了下東西便瀟灑離開,那模樣真是既嬌媚又氣人,可是左安陽再怎麽咬牙切齒,在她麵前終究還是吃癟,誰叫他愛死她了呢!


    韃子不愧是狡猾,即使是打了敗仗,戰後他們也在張平鎮四周渲染著總兵左安陽受了重傷的消息,然而事實上他皮粗肉厚,休養幾日早就行止如常,為了安撫民心,另一方麵也要視察張平鎮的現況,左安陽索性著副總兵劉達,陳參將,甚至將白露也攜上,大搖大擺的在大街上晃蕩。


    帶著白露可不是攜美同行增遊興那麽膚淺,在左安陽心中,白露機智聰穎,往往能想到許多別人想不到的方法解決他的問題,這次帶著她,也多少抱著這種心態。


    他可沒有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或者女人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迂腐觀念,張平鎮貧瘠到根本沒有能人想來幫他,求賢若渴的他,隻要是人才就卯起來用,哪裏管得了是男還女?


    這一路,白露更深入的了解了張平鎮的窮困。


    百姓住的土坯房外頭看起來還好,進到裏頭討一杯水,就能看到很多牆早就破破爛爛,勉強用幹草木頭填進去頂著,如今天氣將要入春,屋裏能有一條破棉被就算好的,百姓的衣服也單薄破舊,她特地請人拿件過冬的棉衣給她看看,隻見那棉花硬得都能拿來當磚頭使了,穿在身上不舒服不說,自是一點也不禦寒。


    來到了農地裏,如今天還冷著,四周光禿禿一片,原本種的大多是玉米、馬鈴薯等等粗糧,菜地裏大多是白菜、蘿卜等耐旱抗寒的作物,偶爾經過幾畝幹涸的田地,聽說來年要種麥子,可是以往的產量都不怎麽樣。


    聽到這裏,白露彎下腰,抓了一把土在手裏搓了搓,若有所思。


    左安陽見狀苦笑,「我早就看過了,這裏的土都是沙質土,地力不肥,所以隻能種些易種的東西,嬌嫩些的綠色菜葉或大米是根本種不活的。」


    左安陽的臉色不太好看,白露也是神色凝重,後麵兩個人就更不敢吭聲了。


    一行人慢慢走出了城門,眼前便是一片大草原,今日晴空萬裏,一眼望去碧空如洗,風卷雲舒,如此壯闊的美景暢人胸懷,終於讓人感到心裏頭好受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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