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哪裏是不夠,杜寡婦出門的時候,知曉兒子受傷在醫館裏,是將家裏所有錢都帶上了。可惜那點錢根本不夠付藥錢,於是隻能在盧明川身上想辦法。


    盧明川略微遲疑一下,到底還是從懷裏掏出錢袋子,問還差多少。


    杜廉的傷不輕,尤其又傷筋動骨了,光治他那手,便需要近一兩銀子。杜寡婦身上攏共隻有半兩,盧明川將剩下的添夠,身上也不過隻剩了十幾文。


    杜寡婦這會兒完全沒有章程,又見姐夫忙裏忙外,還給自家墊藥錢,很是有些過意不去,道:「謝謝了,姐夫,等回去了,我便把銀子給你。」


    話不多說,兩人將杜廉扶上牛車,便趕著車出了雲田鎮。


    到了杜家,盧桂麗早是哭得淚流滿臉了,見杜廉傷成這樣,差點沒厥過去。又是一陣人仰馬翻,才將人安置好。盧明川忙得一頭汗,又見杜家這樣,自然也沒留下來吃飯。等出了杜家村,才反應過來,方才姨妹說要還他錢的,可惜似乎忙忘了。


    他倒也沒多想,回去後盧家人見他回來這麽晚,自然要問他怎麽回事。盧明川便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盧家人俱是一臉驚疑不定。


    這會兒崔氏也顧不得埋怨親家了,隻是擔心女兒會不會守寡,追著兒子細細問了一遍,知曉杜廉沒有大礙,才放下心來。


    同時,盧家人也知道杜廉手受傷的事,不免感到有些惋惜。要知道今年杜廉是要下場的,這手一受傷,還怎麽下場。


    在大乾國,院試是三年一場,有時候是三年兩場,這個是不定數的。杜廉去年恰不逢時,去參加院試前,杜寡婦生了重病,無奈隻能錯過那一場。本想著要耽誤三年,哪知本省換了個新學政,今年加了一場,不禁讓眾童生們喜出望外。杜廉自是躊躇滿誌、蓄勢待發,以期光耀門楣,沒成想竟遇上了這種禍事。


    盧老漢連連跺腳,惋惜道:「二丫頭男人這是得罪人了啊!」


    都知道這是得罪了人,可是到底得罪的是哪路閻王?


    對方即沒有露麵,杜廉也不認識那引他出來的人,雖說對方說是杜家村的人,但想也知道對方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自然是這話也是騙人的。可一個讀書人到底能得罪誰,才會遭遇這樣的禍事?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杜家那邊怎麽說?」盧老漢問。


    盧明川搖了搖頭,「他們也沒有什麽懷疑的對象,杜廉說他在學裏並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那這個啞巴虧就這麽吃了?」崔氏有些不甘。


    「不吃又能怎樣?那裏是雲田鎮,可不是咱們村子,也不是杜家村,對方既然有計劃有預謀,將人引出來打了,肯定非等閑之輩。讓我來說,就讓我那妹夫咽下這口氣吧,說不定對方打了他一頓,氣就消了呢?以後也不會再找他麻煩。」站在一旁的盧明山插言道。


    盧明山這人雖有些懶惰,到底平時十裏八鄉的走街串巷賣貨,還是有幾分見識的。


    「廉兒沒多久就要下場了,在這當頭兒手受了傷,若說對方不是別有居心,誰也不信。莫不是對方嫉妒廉兒才能,特意如此的吧。」胡氏道。


    這也非常有可能,要知道每次院試錄取的人數都是有定額的,說不定對方是覺得杜廉擋了自己的道。


    盧家人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盧老漢對盧明川說:「老大,你明天再去一趟杜家,將這事跟他們說說,讓杜廉心中有數,也好提防提防。」


    甭管怎麽鬧,親家終歸是親家,女婿終歸是女婿。盧老漢其實也指著女婿能中秀才,秀才能免賦稅,杜家沒幾畝田,到時候將家裏的田記在杜廉名下,就能省不少稅子。


    這是盧老漢的打算,盧家人也清楚這事,與能免稅相比,有個難纏的親家母,似乎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了,這也是為何盧老漢對杜寡婦忍讓的原因。


    按下這邊不提,杜家那邊,一家人也在想到底是得罪誰了。


    杜寡婦心疼兒子受苦,不免心中怨氣更重,憋足了勁兒想找出那個害了自己兒子的人,遂讓杜廉認真想,好好的想,爭取能想出個子醜寅卯來。


    杜廉自然也不甘心,他比誰都懊惱怨恨,要知道醫館的大夫說了,他的手要想好至少得幾個月,又是左手受了傷,自然不能參加今年的院試。


    今年不去,至少還得等兩年,他怎麽能甘心。可是他怎麽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得罪了誰。在學裏,他從來待人和善,不與人交惡,在村子裏,他極少出門,每每都是閉門苦讀。


    想不出來,不免就往杜寡婦身上想去。要知道老娘得罪了人,報複在兒子身上,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至於杜鵑兒,杜鵑兒還小,杜廉並不覺得她會惹出什麽禍事來。


    杜寡婦一臉心虛樣,要說她得罪過的人,那是數不清了。可杜寡婦並不覺得自己沒理,自是不願認賬。可惜架不住旁邊有個漏她底兒的女兒,杜鵑兒擺著手指頭給杜廉數,最近這一年半載,她娘與誰爭吵過,又與誰紅臉過。


    杜廉越聽臉越黑,忍不住斥道:「娘,你就算不想別的,總得顧忌兒子的名聲。」


    杜寡婦老臉微窘,反駁:「老娘比你清楚,我做啥事可從來都是占在有理這一方,從不讓人挑出什麽錯!」


    就是這樣,人家才會覺得憋屈,明明是你不對,你倒弄得像咱家挖了你家祖墳似的。明明自家吃了虧,還被人指摘,可不是逮著勁兒將氣往你兒子身上使。可杜寡婦畢竟是個鄉村農婦,能弄出個什麽大事,左不過就是你的鼻子我的眼睛,我摘了你家菜地裏的菜,你家的雞跑來我家下蛋我不認的這種小事罷了。實在犯不著,對方也沒有那個勢力,會在鎮上,還找來那麽多人,將杜廉湊一頓出氣。


    所以就不是杜寡婦惹來的禍嘍?


    杜寡婦越發覺得理直氣壯,嚷道:「對方下這樣的黑手,明擺著就是想阻撓你這次下場去的。兒子,娘覺得肯定你們書院裏有人妒忌你了,才會害你。」


    杜廉也覺得這種可能性要大一些,可到底是誰,他實在心裏沒譜。


    次日盧明川上門,將家裏人的猜測與杜家人說了。


    杜家人也是這麽認為的,可對於幕後黑手,還是沒有一點思路。見杜家愁雲密布,小妹盧桂麗一直哭哭啼啼得煩人,盧明川忍不住將盧明山昨日所說的話說了一遍,也是打著安慰對方的心思。


    杜廉倒是目露深思,可杜寡婦卻不領對方的情,渾然忘了昨日人家是怎麽幫自己的,自己當時是怎樣感激的心情。撂下臉子,對盧明川就是一通罵。


    盧桂麗也顧不得哭了,趕忙在一旁打圓場,說她婆婆是心裏著急,實在不是有意的。杜廉也當即止住自己娘的不當行為,盧明川才沒當場翻臉。即是如此,他也呆不下去了,找了個借口,匆忙離開。


    杜廉也是到了現在,才發現他娘的為人,竟然存在這麽大的問題,遂對杜寡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教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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