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他忽然臉色一變,皺眉狐疑地打量起沈峭寒和陶筱。 片刻,他猶豫著問:“你倆……沒成功?” 沈峭寒收了手機,站起身說:“再去別的地方試試看吧。” 三人一起沿著遊樂園的主要路線轉了一圈,嚐試了跳樓機、大擺錘、過山車之類全部驚險和刺激的項目。直到沈峭寒因為接連不斷的挑戰而臉色發青,扶著路邊柳樹不住幹嘔,他和陶筱依舊沒有換回來的跡象。 陶筱上前輕輕拍著沈峭寒的脊背,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的臉色這麽差,立刻就心疼自己的身體了。 “感覺不舒服你別硬撐著啊!”他語氣裏帶了點兒老父親般的責備,“你告訴我不舒服,咱就先停一停緩一緩,幹嘛這麽逼自己……” 萬一鬧出什麽嚴重的毛病,這是一害害倆人呐! 雷諾也在一旁勸:“文森,算了,我們回家再想想別的辦法。你剛才在車上不是說,有個什麽東西,需要去陶筱的宿舍取來,然後拿到廟裏問大師嗎?我們先去解決那個問題,再考慮怎麽讓你倆變回來的事情!” 沈峭寒直起身,靠在樹上,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也好。”他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還有時間,我們現在就出發,去白河街。” 剛說到這裏,陶筱的手機恰好就響了,來電人正是“淆”的老板,趙光耀。 陶筱看著不斷跳動的電話圖標,神情複雜地抿了抿嘴。 沈峭寒伸手過來:“給我吧,我接。” 陶筱想了想說:“你……你就跟趙哥說身體不舒服,嗯,請兩天假吧。再說一下晚上要過去一趟的事。” 他情緒不是很高,聲音有些發悶。 沈峭寒靠在樹幹上,點點頭,見附近沒什麽人,將電話開了免提,關小聲音,確保隻有陶筱和雷諾聽得見。 果然,趙光耀第一句就問他今晚能不能上台表演。 沈峭寒本就因為連續的驚險嚐試有些發虛,剛才幹嘔又激了嗓子,說話的聲音帶著點兒沙啞,聽起來就像真的生病了一樣。 “對不起,趙哥,我身體……有些不適,可能上不了台,想請兩天假。” 趙光耀那邊語氣也不太好:“陶子,你這個月,先是回老家,這是我批的假,我不說什麽。之後你受傷養傷那也是酒吧的問題,我也不說什麽。這兩天小傑家裏出事兒請假,人之常情我不能不準。本來場子就打算靠你撐一下,你倒好,因為個人私事兒撂挑子,這就有點兒過了吧?” 沈峭寒不擅長應付這種責備,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沒得到回複,趙光耀又道:“再這樣下去,我也顧不了亞旻的麵子了,該怎麽處理就得怎麽處理。你這個月的演出場次基本算是沒有,我也不能閑養著你,你要是堅持請假,那咱們幹脆重新簽合同,你就改成走場演出按表演次數提成,不能再給你底薪了。我也得找地方騰出錢來,再去找個能壓場子的人,你說對不對?” 聽到這些話,沈峭寒下意識看向陶筱。 陶筱眼睫低垂,遮住眸中神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然而,這分明無比平靜的模樣,卻莫名地透出一股哀傷,令人整顆心都不由得揪起來,微微酸痛。 電話裏,趙光耀還在繼續:“而且,趙哥也知道,也理解,你現在找了老板,肯定有身不由己的情況。不過這也是兩麵的,有老板養著,你也不差每個月這千兒八百的底薪。宿舍呢,哥還給你留著。回頭你身體養好了,想跳舞,跟哥說一聲,哥給你安排,演出費一分不少。” 沈峭寒的目光落在陶筱身上,見他依舊垂著眼睫,沒有反應。 工作上的事,他不方便替陶筱拿主意,隻能伸手過去,想要拍拍陶筱的肩膀,將人“喚醒”,問他的意見。 卻見陶筱忽然抬起頭,眼眶微微發紅,眼睛裏竟有些濕漉漉的,蓄著一層要掉不掉的淚花。 沈峭寒的手登時僵在半空拍不下去了。 仿佛過了許久,陶筱艱難地翕動雙唇,囁嚅著,沒有發出聲音,用口型說:“答應吧……” 沈峭寒默默握著電話,聽到裏麵傳來趙光耀的聲音。 “陶子?陶子?說話啊……哥知道這挺突然的,但你現在這個狀況,哥也沒辦法。哥畢竟要養這麽大個場子,你也理解一下。如果將來你和那位老板掰了,想回來,那也成。但是最近,哥建議你還是走場吧!” 短促地吸了一口氣,沈峭寒按照陶筱的話回答:“好的,趙哥。我……今天下午,晚些時候回去重新簽合同。” 趙光耀滿意地“嗯”了一聲,又忽然語重心長地說:“陶子啊,你也是哥看著成長起來的,哥也不希望你走歪路。你之前喜歡亞旻,追著亞旻,哥也願意見到你們真成一對兒。亞旻那小子愛玩兒,你之前都順著他,這回怎麽這麽衝動?啊,你跟哥講講,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陶筱依舊茫然地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眼睛裏的淚花漸漸蒸發消失。 沈峭寒沉默地看著這副模樣的陶筱,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好像亂成一團,又好像空空如也。 雷諾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搖著頭無聲歎了口氣。 最後,還是陶筱先反應過來,伸手從沈峭寒那裏搶過手機,直接掛斷。 沈峭寒心下歎息,看向陶筱,認真地開口:“對不起。” 陶筱抬手抹了把臉,扯出一抹笑容:“沒事兒,真的,咱倆……咱倆就算半斤八兩,扯平了!” 沈峭寒想了想,說:“這段時間,你的生活開銷,我會負責。” 陶筱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卡裏還有點兒錢的,我能……我能養活自己!” 沈峭寒還要再說什麽,卻被雷諾用手勢阻止了。 雷諾一臉無奈地看向沈峭寒,用法語飛快地說:“我的傻哥哥,你以為他是因為丟了工作才難過的嗎?他喜歡那個樂隊的主唱,現在突然請假、改合同,等於被‘證實’傍了金主。你覺得那個要強吻你的家夥會怎麽想?你覺得他……”說著暗指了指陶筱,“……他為什麽傷心?” 沈峭寒並不傻,隻一句話,就立刻明白了。 以周亞旻和趙光耀的關係,這次電話的內容他八成會知道,甚至說不定就在旁邊聽著。陶筱的“身體不適”,陶筱的“身不由己”,經過昨晚那場酒吧後台搶人事件的扭曲,會被推導出什麽樣的“事實”,並不難猜測。 這對於喜歡著、追逐著周亞旻的陶筱而言,無異於一場根本不曾發生、卻又無力否認的“背叛”。 沈峭寒下意識再次看向陶筱。 在午後依舊熾烈的陽光裏,那個大男孩兒揉了揉鼻子,眼中的氤氳早已消失,一抹微笑撥開陰雲,綻放在本不屬於他的麵龐上。 “走吧!找地兒吃飯去!”他說,“吃完飯回家商量看怎麽解決這事兒!哭唧唧的有個屁用……”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11月15號的更新~ 16號的更新會晚點發出,大約晚上11點半之後~第1章 將計就計 沈峭寒沉默了幾秒, 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 我們可以把靈魂互換的事情告訴周亞旻,向他解釋我們的關係。” 誰知,聽到這句話, 陶筱不但沒有表現出欣喜, 反倒苦笑了兩聲。 “得了吧,告訴他……”他習慣性抓了抓頭發,“他這人喜歡吹牛, 喝了酒嘴上更沒把門兒的,我怕他哪次一興奮就把這事兒當什麽新聞跟別人講了。” 如果不是周亞旻口無遮攔的習性,陶筱又怎麽可能早早就知道有沈峭寒這麽個人。 “先找地兒吃飯吧, 我要餓死了。” 陶筱說著, 臉上苦色一揮而散,完全看不出他剛才差點哭出來。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飯哪有力氣解決問題……過會兒還得回酒吧取護符,明天……明天跑一趟我老家,看看到底是不是那娘娘廟的鍋!” …… 白河酒吧街,“淆”後院宿舍,屬於趙光耀和小v的房間裏。 周亞旻坐在沙發上, 死死盯著被掛斷的手機, 後槽牙磨得嘎吱作響。 趙光耀拾起手機按鎖, “嘿”地笑了一聲:“踏實了?” 周亞旻往後靠向沙發背,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最後還是忍不住, 爆了句粗口。 “操……丫學好不容易,學壞可快得很!真他麽豁出去了是吧!”他心情極度暴躁,又不好在趙光耀麵前發火,堵得心裏難受。 趙光耀瞥他一眼:“怎麽,隻許你玩兒,不讓人陶子玩兒啊?” 聽到這話,周亞旻登時炸毛:“那能一樣嗎?啊?我是玩兒,他是被玩兒!那能一樣嗎?那老外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聽說國外玩兒得可亂得很,別染上什麽髒病回來!” 說到這兒,他“嘖”了一聲,抓了把頭發,很是懊惱的模樣。 “你說你是不是自己作?”趙光耀叼了根煙,把盒裏剩下的最後一根甩到周亞旻麵前,說,“你既然那麽在意陶子,之前他死乞白賴追著你,你怎麽就不答應呢?你要是答應了,我就不信陶子還能跑去跟別人混一塊兒。” 周亞旻不說話了。 他從煙盒裏取出那根煙,叼在嘴裏點燃,沉默地吸了一口。 趙光耀說:“我之前一直以為你不喜歡他來著,怎麽,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啊?” 周亞旻嘴硬:“誰喜歡他了!我拿他當弟弟,見不得他糟踐自己!” 趙光耀嗤笑一聲:“當弟弟?你就這麽不了解他?” 周亞旻沒吭聲,默默抽煙。 “你啊,還是經曆的少!”趙光耀撣撣煙灰,輕笑道,“陶子應該是有什麽事兒,不方便跟我們開口,才會跟著那老外。剛電話裏他明顯情緒不對勁兒,最後還敢直接掛我電話了。他的性子你不了解?如果真的是看上那老外的錢,還會那麽猶豫才答應我以後不拿底薪,跑場子?說不定我這兒電話還沒過去呢,他那邊就先自己提了。” 周亞旻張了張嘴,發現沒法反駁,轉而問:“他能有什麽事兒,跟我都張不開嘴?” 趙光耀搖頭說:“這我就猜不到了。他喜歡你,在你麵前大概想維護點兒自尊,或者是遇到什麽大事兒了,不願意卷你進去,也是有可能的。” 聽著這些話,周亞旻坐不住了,立刻摸出手機。 “我問問他!看丫有什麽事兒不能跟我說,非要找個老板才能解決!” 趙光耀伸手按住周亞旻,笑道:“你現在問,他也不會告訴你的。他那麽喜歡你,現在被你知道這麽不堪的事兒,避著你還來不及呢。你再追問,他心裏一光棍兒,絕對跟你說他就是看上那老外的錢了!你信不信?” 周亞旻按掉手機,狠狠吸了一口煙。 趙光耀就笑:“我看你呐,也沒那麽喜歡陶子,你就是見不得之前黏糊你的人現在跑去跟別人。你這不叫喜歡,你這叫占有欲。” 周亞旻梗著脖子不認。 趙光耀撇撇嘴:“得了,已經這樣了,要我說也是好事兒。以陶子的身份,那老外估計也就拿他當個玩意兒,新鮮幾天,回頭陶子傷了心,還得回來。到時候你對他好點兒,別再把人的真心擱腳底下踩。你又不討厭他,什麽感情都得多相處多磨合,穩定下來總比你在外麵亂玩兒強。” 周亞旻抽著煙,不說話。 …… 雁湖遊樂園外的一處快餐廳裏,陶筱站在配餐台前,研究這裏的點餐方式。 走在最前麵的沈峭寒要了份沙拉。配餐員很快根據他的要求往塑料碗裏添加了三大勺金槍魚糜,又撒入番茄、彩椒、橄欖、玉米粒之類的配菜,最後澆上油醋汁。 隨後,雷諾點了全麥麵包配番茄汁牛肉丸,加奶酪,配菜隻要了包菜絲。 陶筱看著菜單,有樣學樣,對配餐員說:“我要蜂蜜麵包,呃,整根的。裏麵加辣的那種香腸,嗯,要奶酪……蔬菜?您看著隨便加一點吧……醬?有辣醬麽?” 站在收銀台前,準備給三人的點餐一起結賬的沈峭寒聽到陶筱這些要求,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身旁,雷諾忍不住笑了出來,用法語在沈峭寒耳邊低聲說:“我的哥哥,你這幾年這麽自律,弄得像個苦行僧,這回可算要破功了!不過,以你身體現在的年紀,吃了辣椒,臉上應該也不會再冒痘了,不用緊張!” 沈峭寒冷冷瞥了雷諾一眼,卻被原屬於陶筱的五官軟化,頗有些風情萬種。 雷諾牙疼般地咧了咧嘴,暗自嘀咕了一句什麽。 三人端了各自餐盤,找到座位坐下,陶筱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冰可樂,滿足地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