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朗踩了路巡十幾腳, 每踩一腳都會踉蹌地後退一步:“對不起。”


    隨著不小心踩到他腳背的次數越來越多, 周行朗一副要死的窘迫模樣:“幹脆你也踩我吧。”


    路巡下巴放在他頭頂道:“不礙事,你就是踩在我的腳背上跳舞, 我也不會有感覺的。”


    “我知道你左腳不會痛,”周行朗垂下頭,看著他的腳步, 避免再一次踩上去, “另一隻腳會痛吧?”


    “有一點,”路巡聲音低而曖昧,“不過我喜歡這種感覺。”


    有一點點痛,但是腳踏實地,他多希望自己的兩隻腳都能感覺到痛。


    以一種不倫不類的舞姿慢慢搖了一會兒, 周行朗隱約聽見了大呼小叫的聲音。


    像是幾個小孩子。


    周行朗抬起頭來:“你聽見了嗎?”


    “什麽?”


    “好像有人在……罵人,”周行朗確信自己聽見了一個sonb****, “噓。”


    他拉著路巡往聲源處走去,很快, 就看見了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孩,正圍著另一個更小的孩子,把他推倒在地,嘴裏辱罵著肮髒不堪的詞匯,而地上那小孩,就像不會哭的木偶,呆呆地坐著。


    “你們在做什麽?!”


    周行朗喊出聲後,那些個孩子都被嚇了一大跳, 扭過頭一看,是大人來了,立刻跑掉。


    他走近一些,認出來受欺負的小孩,正是梁嵐要他們收養的那個小kevin。


    “kevin,”周行朗蹲下來,“沒事吧,受傷了嗎?”


    “你認識?”路巡問。


    周行朗點頭:“就是你媽讓我們收養的其中一個。”


    小孩白天還幹幹淨淨的禮服,現在卻顯得髒兮兮的,臉頰黑黑的一片泥巴。kevin聽見他的話輕輕搖了搖頭,周行朗把他拉起來,沒有問為什麽會受欺負:“這麽晚了,你媽媽呢?”


    小孩垂下頭回答:“在醫院。”


    周行朗沉默了一下,張開手臂說:“那哥哥抱你好不好?”


    小孩點點頭,有些怯,眼睛看著他半晌:“謝謝叔叔。”


    周行朗把他抱起來,對路巡說:“這小孩母親是你媽媽的一個侄女,他沒有父親,母親現在得了絕症,她跟我說,這孩子我們要是不養,他很快就會成為孤兒。”


    路巡看了眼小孩的大眼睛,說:“挺可愛。”


    周行朗說:“是個混血。”一開始他還有些懷疑梁嵐的話,現在聽見kevin親口說媽媽在醫院,才相信是真的。


    三歲的小孩重量不輕,周行朗抱得有點吃力了,路巡伸手:“我來吧。”


    “我們得找到你媽在哪,把孩子交給她。”


    賓客走了一半多,抱著孩子進出有些太顯眼了,路巡帶著他走另一個門進去,進了臥房,路巡說:“我去找她,你們在這兒等我。”


    周行朗點頭,牽著kevin進了洗手間,給他洗手,房間裏有糖,周行朗剝了一個給小孩吃。


    路巡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大一小排排坐,分糖吃的畫麵,周行朗很有耐心地跟小孩說話,不可否認是很有愛的畫麵,路巡看得一笑,繼而輕輕皺了皺眉,有點不高興。


    傭人把kevin抱走了,臨走時周行朗對小孩揮了揮手,說拜拜,小孩也很禮貌地說再見。


    “你很喜歡那個孩子。”路巡脫下因為抱小孩有些髒的外套。


    “kevin性格比較獨立,就是有點內向,不過相處起來很輕鬆。”周行朗手上正在玩一塊巧克力的糖紙,把糖紙揉成一團又用手心壓平。


    路巡坐在他旁邊,抓住他的手:“想帶回家嗎?”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搖頭:“養幾天還行,不過我連你一個人都照顧不好,怎麽去養孩子?”


    “我也不行。”路巡把他抱在懷裏揉了揉,“隻是愛你一個人,我都覺得自己的心不夠大,怎麽去愛小孩?我沒那個資格,有你一個就夠了。”


    兩人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唯一讓周行朗覺得難辦的就是梁嵐了,不過被路巡解決了。


    kevin留給了梁嵐,周行朗和路巡帶著梁嵐養的布偶貓回國了,這種貓粘人,而且嬌氣,比有些小孩子還難養,梁嵐說:“等你們把寵物養好了,孩子就交給你們。”


    路巡同意了,不過私下裏給周行朗說:“等過幾年,孩子她養出感情了,未必願意交給我們。”


    一回國,氣溫驟降,在獅城穿三件套會熱、出汗,回國還這麽穿隻會把人凍僵。


    年底工作多,周行朗去事務所上班,開總結會議的時候,總結了今年的項目,除了他主創的幾個大項目,包括從去年做到今年的美院項目、耗費他接近半年時間設計的美術館,以及正在進行的住宅設計,工作室還有幾個其他的大項目,很多個小項目。也有一些已經建成的作品拿了不大不小的獎,


    而且《a+u》雜誌最近還看上了周行朗設計的自宅,聯係到工作室,詢問能否來采訪他。


    《a+u》是國際五大建築雜誌之一,創刊至今已有五十年,雜誌在一些建築師尚未成名時,就關注過那些有潛質的新生代建築師,在雜誌進行報道過後,這些新生代建築師,後來都成為了大師,雜誌的創始人也是世界頂尖建築師,換句話說,這是一個業內人士都知道的雜誌,其知名度就好比《vogue》於時尚圈,奧斯卡於電影圈。


    被這樣的雜誌提出采訪,隻能說明周行朗的設計已經得到了國際性的關注,這代表著一種認可,這種認可比某些可有可無的獎項來的重要得多,雜誌發售後,全世界的設計師都會看見他的名字、他的設計。


    雜誌社登門的那天,雪下得很大,路巡在公司開年會,灰色的天空中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雜誌社遠道而來,周行朗特意去機場接到人後,因為迫近年關的大雪,車子堵在路上,寸步難行。


    花費比平常多了一倍的時間才到交界處。


    雜誌社一行來了五個人,除了編輯是加拿大人,其餘的攝影師、助理,都是日本人。


    他們采訪過那麽多的建築師,還是生平第一次坐加長的派對車,車廂很大,兩排長長的座椅,足以坐下二十人,車上有冰箱和酒櫃,昂貴的名酒隨處可見,光滑的柚木地板上鋪著羊毛地毯,讓人感覺到這個設計師肯定中了七-合彩。


    派對車快要進銀裝素裹的小森林時,攝影師打開車窗,架起設備,要求司機開慢一些,他要拍一個長鏡頭。


    “前麵就是您的家了嗎?”主編探頭去張望,隱約看見了一棟水泥的龐大巨獸,隨著車子離建築物越來越近,這棟住宅終於顯現了其驚人的全貌,整個外表都是清水泥澆築的,大雪積壓在水泥森林上,粗獷而冰冷。


    作為一棟住宅而言,這棟建築物外表顯得有些太冷冰冰了,且龐大,就那麽屹立在一個緩坡上,和山水相伴,岩石下的流水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流水別墅,都運用的相同的元素,但設計師用朗香教堂式的開窗,達到範思沃斯住宅的采光和視野,結合了柯布西耶和密斯兩位大師的長處,所以在室內和室外看這棟建築物,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派對車停下,《a+u》雜誌社來訪團下車,麵對建築物發出讚歎聲。


    攝影師拍了一張外貌,周行朗介紹說:“車庫在那裏,車子將從那裏進去。不過這輛車太大了,我的車庫現在放不下。你們想從哪裏開始參觀?”


    主編說:“從大門吧,這樣正式一些。”


    他拿著錄音筆詢問:“周先生,從機場一路而來,我發現您的住所相當偏僻,周圍沒有一個鄰居。住在這麽隱蔽的地方,工作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周行朗帶領他們走向大門,“我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家裏工作,而每次坐車前往事務所的那段漫長時光,是我觀察這個城市的最好時間,那通常是早晨或太陽下山的傍晚。我注視著這個城市的細微變化,發現人們真正需要什麽,建築不就是做這個的嗎?”


    他提前寫了一份稿子,背了兩個月,說出口的時候信手拈來般。


    主編記下他的言論,暗自地思考這位年輕人建築師不同凡響,是有深度的,同時注意到了門前的燈籠、春聯。


    這些紅通通的裝飾品,一下就令這棟冰冷的建築物有了難以名狀的平靜和溫暖。


    “快到中國新年了。”周行朗對他們解釋門上貼著的“福”字。


    來訪團進門開始參觀,他們見過許許多多優秀的、獨具匠心的建築物,這一棟不過也是其中一個,但卻是少見的,設計師為自己所設計的住宅。


    很少有設計師會給自己設計這麽大的豪宅。


    周行朗招待他們坐下休息一會兒,帶他們從一樓開始參觀,上二樓,參觀完露台,又回到一樓,下一層樓進入酒窖,酒窖很大,存放著相當多收藏級的液體黃金,大部分都是當年出產時的限量酒,年頭很久了,隨便拿一瓶酒都足夠買下一輛車,讓人歎為觀止。


    主編問他是不是葡萄酒的收藏家,周行朗說不是:“和我一起住的那個人……”摩挲了下戒指,他說,“我結婚了,我的伴侶,他……他喜歡從世界各地的酒莊搜羅這些酒。”


    思來想去,他還是用了“he”這個指代詞:“這個不會報道吧?”


    “不會的。”主編從容不迫地繞過了這個話題,參觀了他的車庫,得知他從來沒有開過那些車後,主編露出了愕然的,暴殄天物的神情。


    但隨後,幾人還在他家裏看見了價值上億的畢沙羅的油畫——不止一幅。


    這棟豪宅不僅僅是看起來豪而已。


    周行朗把幾人帶回一樓,拿出自宅的設計圖紙,包括平麵圖、截麵尺寸圖、平麵詳圖。配置平麵圖……拿給他們一同研究、拍攝,周行朗抱著貓,負責解釋。


    這些圖紙才是雜誌社的主要目的,而建築物和建築師背後的故事,都是其次的。他們隻關心窗外一年四季的故事。


    結束的時候,主編用他的手機拍下窗外的冬季風景,感歎道:“住在這樣的地方一定非常洗滌人心吧,希望以後還有機會來你家參觀。”


    “一定。”周行朗心裏隱約地感覺到,自己要出名了,雜誌報道過後,他會更有名氣,找上門的項目會越來越多。


    派對車把雜誌社的人送走了,已是夜幕降臨,周行朗知道路巡在開年會走不開,也就沒打電話,他給甲方秦先生設計的住宅接近完工,正在調整、收尾,然而這隻差最後一步,卻是全部環節中最難的一步,很有可能前麵的所有步驟都會被全盤推翻,整個設計重新開始。


    周行朗忙活了幾個小時,出了工作間,屋子裏開著燈,很亮,但是沒有人,惠姨已經睡下了。


    他接了一杯水,坐下時貓跳到了腿上來。


    這隻叫suri的貓已經接回家有兩個多月了,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出過差,和貓相處和睦,但路巡有些不喜歡貓毛,所以很少會抱,惠姨更是一天要用吸塵器吸三次以上。


    周行朗原意是等一會兒路巡,如果他還不回來就上樓,結果開著電視,看著看著,就倒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年會歡慶到很晚才結束,從公司再回家,又需要一個多小時。上一條消息是下午發的了,周行朗拍了來訪的雜誌社,告訴路巡:“我要火了。”


    路巡進門,見電視亮著,走過去關時注意到周行朗蜷縮在沙發上,懷裏抱著貓酣睡,身上什麽也沒蓋,僅僅是抱著貓取暖,隻見一人一貓的頭緊緊挨著,周行朗甚至把臉放在貓肚皮上,唇色泛紅。


    路巡蹲下來,很輕地把周行朗的手拿起,然後把貓提了起來,放在地上。


    suri驚醒,茫然地看向路巡,正要跳上沙發,又被路巡趕了下去:“滾去你的地盤睡。”


    懷裏一下沒了暖爐,周行朗皺著眉翻了個身,手在空氣裏無意識地亂抓,好像是想要找個什麽溫暖的東西抱著,但是沒找到,隻好自己把自己抱緊了,蜷縮的動作像一個球,腳沒穿襪子,光著,路巡伸手一模,特別涼。


    路巡彎腰去抱他,他動作萬分小心,但周行朗還是有些受擾,半夢半醒的,也沒睜眼,喊了聲:“路哥?”


    “噯。”他用極輕的聲音去應道,周行朗就好像找到溫床一般,伏在路巡胸前,蹭了蹭他的脖頸,路巡身上的氣息是他很習慣的味道,兩個人待久了,連香水都是一個味,溫暖好聞,周行朗整個人朝他懷裏鑽,和那隻很粘人的貓一模一樣,把它丟下去,它還會纏上來。


    路巡沉沉地把他抱上了樓,抱進房間,剛放下,他卻再次貼上來,抱住自己的脖子不肯鬆手,路巡渾身一僵,確認他是睡著了,但是掙不開。


    如果他用力,或許能把周行朗的手臂弄開,但他做不到,路巡原本要脫衣服,要洗澡,要換睡衣,要取下假肢,但此刻都不能動。隻花了幾秒鍾,他就知道要怎麽做了,周行朗需要他的時候,他什麽也不會做。


    就著那個姿勢,路巡躺在他身邊,周行朗直往他懷裏鑽,頭枕靠著他的肩膀,四肢都纏著這個人形暖爐,好像一輩子都不打算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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