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電視開始看《緣起》的續播,懶懶躺在沙發上。宋翊今天沒戲,他和一身懶骨的傅行簡不一樣,傅行簡就沒見過他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的時候,無論是什麽時候,青年總是正襟危坐,弄得傅行簡都問他累不累啊。時時刻刻注意儀態,這種事情才不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呢。傅行簡腹誹著宋翊真是一會兒都不會閑著,也不知道靠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看他自己演的電視劇,簡直太沒情調了。正想著,看到宋翊雙手拎著一個小箱子走過來。那小皮箱上麵積了灰,讓宋翊拿幹淨的布擦掉了,宋翊收拾著他們倆的房間,看到牆角那個放了很久都結了蛛網的小箱子,問傅行簡,“這個要收起來麽?一直放在牆角會壞的。”傅行簡看著那個小皮箱,愣了愣,罕見地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很平淡,“拿過來吧。”他接過青年遞來的小皮箱,放在膝上,打開皮箱的拉鎖有點鏽了,要用點力氣才能打得開,空氣中蔓延著淡淡的鐵鏽味。宋翊坐在他旁邊,箱子打開,視線往下一掠,卻看到裏麵琳琅滿目地,竟全是小孩子玩的東西。小汽車,遙控飛機,還有連環漫畫書,封麵褪了色,偶爾有風吹過,翻開內裏的書頁,書頁也泛黃發舊了。都是再往前數十餘年,那個年代的小孩子愛玩的一些東西。宋翊沒有開口,靜靜看著傅行簡一個個地那些玩具和漫畫書拿出來,翻了幾頁漫畫書。傅行簡嘴角牽起一絲弧度,笑得卻有點勉強,像是擠出來的笑,說,“這些,都是我爸以前買給我的。”“嗯。”宋翊知道他和他父親的關係一直都不好。“我家以前,其實和身邊的普通家庭沒什麽兩樣。那時候我爸和我媽關係還很好,我爸剛開始開公司,常常一出門就是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人,我媽就在家裏帶著我,等著他回來。以前,我爸不管多累,在外麵賺了錢還是虧了,回來之後總會給我帶這些小玩意兒。”傅行簡慢慢地說,“那時候,這些東西還是挺新奇的。我身邊其他的小夥伴都沒有,他們都很羨慕我,每天都來我家玩。”第46章 包容“我那時候對家裏什麽情況都沒概念,隻是在每次我爸出遠門,我媽擔心的時候都很不解,總覺得我爸回來了就會帶很多東西回來,沒什麽好擔心的。”傅行簡笑笑,說,“等到後來明白了點的時候,我爸就很少回家了。每次回家也不再給我帶那些東西,而是給我媽和我幾張卡。到後來,家裏換了大房子,有了車,有了管家司機和傭人,幾乎我以前在電視劇上看到的那些都有了,上了貴族學校,身邊也不再是以前那些同學和鄰居。”他經曆過平凡到令人羨慕的生活,卻似乎什麽都沒有變,變得隻有這個家。這個以前一家三口擠在小房子裏,晚飯後和樂融融地一起看著電視的家,到現在卻隻有空蕩蕩的別墅和不再回家的父親的家,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疏離,母親的臉上也再沒見過笑容。宋翊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對上他抬頭往自己這邊看的視線。傅行簡的眼眸漆黑,潑墨一般,卻黑得純粹清亮,好像蘊著一汪水銀。傅行簡說,“人都是會變的,這誰都埋怨不了,因為我知道我也不是什麽心誌堅定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這時候這樣跟宋翊說,也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雖然現在喜歡宋翊,卻不能確定自己會不會一直喜歡下去。宋翊也知道他以前那些情史,很亂。說實話,傅行簡以前身邊沒斷過人,但這次,卻是第一次認真,明明是風月場上的熟客,到了要動真心的時候卻開始像毛頭小子一樣不知所措了。“喜歡一個人這件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許多事情做得不好,你要多包容。”傅行簡坦然迎上他目光,這樣說。言語說得平平淡淡,但其中熾熱的情愫卻讓人心中一震。宋翊嘴角勾起,幫著他把拿出來的那些東西放進去,拉鏈被拉上,在空氣裏發出茲拉的聲音。微暖的陽光灑在青年發上,身上,側顏完美得如同天神,他的聲音也暖暖地,“會的,也請你多多包容。”有許多人都說他性子不溫不火,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會急的一樣,他天生如此,不論是憤怒或是悲傷都下意識掩藏,或者說覺得哪些情緒不值得外露。之前有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到最後都和他分道揚鑣。原因無他,都是說他人很好,各方麵都很好,隻不過,和誰都不交心,總是讓人覺得有種無形的累,每每也得不到真正的友情。於感情方麵,他確實要多多學習。宋翊張開雙臂,傅行簡便靠在他身上,兩人一起看著《緣起》的重播,溫度正好的下午,都過得安靜美好。傅行簡像是忘了之前家庭的不和睦帶來的些許悲傷和懷念,跟他嘰嘰喳喳地吐槽著劇情,又講到他在《縹緲記》劇組的事情,宋翊應上一聲,輕聲細語地跟他解釋著劇情其中的深意。傅行簡不以為然,以他粗淺的鑒賞水平來看,各方麵都比男主要完美的舒白衣得不到女主的愛情,實在件見荒謬的事情。但很多事情是荒謬的,不合常理的。宋翊說,喜歡上一個人的話,也知道那一個人身上存在著許多缺點,這個世界上還存在比他更英俊性格更好更有才華的人。但感情是個不講道理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和那些條件無關,隻是喜歡那個人而已。傅行簡起先深以為然,後來尋思著他這是不是暗諷自己脾氣不夠好呢,跟他鬧了一會兒,卻被青年三言兩句地化解了。中途廣告時間的時候,宋翊看到傅行簡拿著手機,在一條條地看信息。他視力很好,隻是一瞥就看到了最上麵的‘爸’字,猜到他應該是再看他爸的信息了。傅行簡這段時間因為他養傷期間他爸插手公司的事情,和家裏一直鬧得很不愉快,宋翊知道每每那個電話響起,傅行簡總會一臉煩躁地按掉,從來不接。但不管怎麽樣,他終究還是沒能把那個名字拉進黑名單,所有信息都照常接收著。日暮將近,房間裏的光線暗了下來,宋翊站起來去開了燈,一轉頭,看到傅行簡握著手機。他的聲音有點啞,眼睛裏似乎還有點水意,“我爸說他今天去墓園給我媽掃墓,說對不起我媽,隻能跟我說句對不起了。”“……”宋翊在他身邊,彎下腰,溫暖的指腹擦過他眼角,溫聲說,“挺好的。”“你說,我和他都別扭了那麽多年了,誰見到誰都沒好臉色,還有什麽好道歉的啊?”傅行簡說著,喉頭哽塞,接下來的話有點說不出來了,“他還說我下星期要是不想回家的話,也沒什麽關係,說我心裏有結是應該的,他不怨我,如果我不原諒他他也不會說什麽……媽的!”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因為他知道自己再說下去的話,也許就要當場鬧出笑話了。宋翊聽著他越說聲音越緊,眼角都泛著紅,每每壓抑著要平靜但那些情緒卻總是壓不下去。宋翊微微地搖了搖頭,在心底歎了一聲,從背後抱住他,下頜搭在他肩上,說,“你想去的話,就去吧。畢竟你們還是父子。”他上次提起過這件事情,雖然傅行簡反應很激烈,但他能看出傅行簡對他父親並非沒有一點感情。血濃於水,以前點點滴滴的溫情哪兒是輕易能割舍掉的,他看著傅行簡狠不下心去斷了關係,卻也拉不下麵子去跟他爸握手言和的樣子,知道這樣下去傷害的隻有他自己。有些事情,早早地說開了和解了就好了。傅行簡沒有回應,隻是緊緊握著他的手,宋翊感覺他手心都出了汗,黏黏膩膩地,素有潔癖的他卻不覺得有什麽不適,而是溫柔地回握住了他的手。許久之後,他聽到傅行簡的聲音悶悶地,“算了,還沒想好呢,到時候再說吧,我不一定去呢。”他這樣說著,宋翊隻能無奈地笑笑,知道他鬆了口風就是有了要去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