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瀾音毫不意外。她輕歎了一聲,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喊了一聲:「表哥。」


    王景行回以微笑,輕輕點頭:「表妹。」


    霍瀾音笑著說:「表哥這是生意不好嗎?有大宅子不住,來住農家小院。」


    王景行望著霍瀾音的眼睛,道:「身在異鄉對這裏不太熟悉,有個照應總是好的。」


    分明就是不放心霍瀾音,可他卻永遠都不會直白說出來,永遠都會用這種委婉的、不會讓人覺得唐突尷尬的說辭。


    「沒想到表哥竟將生意做到了豐白城。」霍瀾音垂著眼睛,隨口說。


    「前些年行商經過這裏時,便覺得豐白城人傑地靈,百姓富足。今年想做玉石生意,便多來了幾次。沒想到……」


    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


    霍瀾音沉默下來。


    「你母親很好。」王景行主動道。


    霍瀾音抬眼驚訝看向他,輕輕點頭:「多謝。」


    她拿來鶯時手裏的帷帽戴好:「下次再與表哥閑聊,我要去城裏一趟,有些事情要去做。」


    王景行頷首,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然而霍瀾音剛走了沒幾步,就發現王景行又在後麵跟著她。她回過頭望向王景行。王景行沒等她開口,先光明正大地說:「順路。」


    小石頭偷偷掐了一下鶯時的胳膊,用眼神來詢問鶯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好奇。


    鶯時的眼睛也是亮的,翹著嘴角傻笑。她開心呀!她覺得自家主子實在是吃了太多的苦,若是王家表哥當真對姑娘一片真心,好好對姑娘,那該多好呀!


    還沒走到鑒玉街,忽然開始下雨。


    小石頭「哎呦」一聲,一臉的懊惱,說:「出門前,我阿娘說最近常下雨讓我帶著傘的,我給忘了!我這就回去……」


    小石頭眼珠子轉了轉,看向霍瀾音頭頂上的傘。


    王景行撐著傘舉過霍瀾音頭頂為她遮著雨,而他站得不近,整個人都在傘外,任由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表哥……」


    霍瀾音剛想說不用,王景行晃了晃另一隻手裏的雨傘,打斷她:「出門時見你沒帶傘,就為你多帶的一把。」


    說著,他看向鶯時。


    「哦哦!」鶯時回過神來,立刻接過王景行手中的傘。


    王景行微微頷首,撐開另一把雨傘,也不再多言,繼續往前走。


    他看見霍瀾音沒帶傘,會為她多帶一把,絕不會為了同撐而故意隻帶一把。倘若是巧遇他手中隻有一把傘,他也隻會將傘讓給霍瀾音一個人用。


    霍瀾音多看了一眼王景行的背影,輕歎了一聲。她回過神來,道:「小石頭,現在雨不大,等下恐會越下越大。回去比到前麵鋪子買傘更快些,你還是回去取傘吧。」


    「好哩!」小石頭應了一聲,雙手抱著頭,飛快地往家跑。


    霍瀾音和鶯時撐著一把傘往前走。王景行走得並不快,始終和霍瀾音保持一定距離,旁人瞧著倒不像同行。


    霍瀾音望著王景行的背影,想起去年兄長對王景行的評價。


    「王家家風端正,從老到小行事正派又不死板,良善又不愚鈍。景行這孩子不論才貌還是行事都沒可挑剔之處,除了是庶出倒也沒旁的缺點。」


    周自儀是個驕傲的人,他是極少誇人的。


    鶯時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霍瀾音,壓低了聲音說:「姑娘,王家表少爺為人可真好。對姑娘也上心得很呢!」


    霍瀾音垂下眼睛,沒回應。


    遠在西澤時,王嘉瑜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這次再遇,王景行雖然隻字不提,可他做的一切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


    霍瀾音眉心微微蹙起,心裏有些亂。離了家,才知一個人的不易。倒也從未想過尋個男人嫁了做依靠。隻是再遇王景行,分明不過一日,心裏卻生出幾分感動來。


    雨越下越大,就算撐著傘,傾斜灑落的雨水也濕了裙子。


    王景行停下來,待霍瀾音走得近了,說道:「這雨下得急,先到前麵避一避。等這雨小了些再走。」


    霍瀾音往前望去,前麵有一處小寺廟,一些路人站在簷下避雨。


    不僅簷下有人避雨,小寺廟裏麵也站了些避雨的人。霍瀾音進到寺廟中,略彎下腰用帕子去擦裙子上的水漬。


    原以為是急雨,卻沒想到一刻鍾之後不僅沒有變小的勢頭,反倒越下越大。原本在簷下避雨的人也都躲進了屋子裏,開始閑聊起來。從豐白城的趣事談到國家大事,一會兒談到邊疆西夷圖謀不軌,惹得群情憤慨。一會兒又談到朝中形勢,京中幾大勢力。


    「紀家的氣焰還沒因為前太子被廢而有影響?」


    「謔,你想什麽呢?莫不是忘了當今皇後可正是紀家女兒。聖上還在咱們豐白城光著屁股亂跑的時候,紀家可就在京中大搖大擺作威作福嘍!再說了,誰不知道聖上隻是一氣之下廢的太子,總要重立回去重新當太子爺的。」


    「嘿嘿,聽說前太子發配邊疆的這一路走得像遊山玩水似的。想在哪兒停下來小住幾日就停下來,看上了誰家女兒誰家不是巴巴送上去?甭說咱們北衍,就是戲本上也沒聽說過有這樣的。」


    「是走了挺久,估摸著應當到了吧?再不到可實在過分了吧哈哈……」


    「到了到了,三月就到西荒了。我做生意剛從西邊過來。聽說前太子到了西荒也是過享福日子,好吃好喝地供著,逍遙快活著呢。就等聖上一句話,隨時都可以回京咯……」


    「……」


    霍瀾音默默聽著那一行商販的談話。白紗遮了她的容顏,她輕垂著眼瞼,藏起眸中的情緒。


    鶯時有些擔憂地望向霍瀾音。自從她們逃走,再也沒有提到太子爺。她擔心霍瀾音聽到旁人談論衛瞻會想起過去不開心的記憶。


    再說了,過去半年,再聽到衛瞻的消息,鶯時心裏也犯怵。當初她是真的以為自家姑娘是被野狼給吃了,那麽絕望和難過的情況下才敢用那樣的語氣斥責衛瞻,如今想來還要後怕。


    王景行看不見霍瀾音的表情,可是看見鶯時望向霍瀾音時眼中的擔憂。他收回了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外麵的大雨忽然變小,隻剩下蒙蒙細雨。避了半天的商販們立刻收拾東西往外走。霍瀾音並不急,等其他人都走了,才邁出小寺廟的門檻。


    她回過頭,挽起帷帽的白紗,抬眼望向王景行,問:「表哥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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