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衛瞻坐在藤椅裏,翹著二郎腿,口氣煩躁。


    林管事目光閃了閃。他身後的那些人不得不又懷疑起來,有人小聲嘀咕了一聲:「報官都不肯,還說心裏沒鬼……」


    霍瀾音蹙眉。她看一眼衛瞻,頓時了然。衛瞻身份特殊,此番過來是暗中行事,西番還有個假的衛瞻。他定然不想驚動官府,暴露身份。


    林管事仍舊麵帶微笑:「那此事該何解?紀公子在店裏住得好好的,這還沒說要離店,我們又何苦幹出偷東西攆客的蠢笨勾當?再言,做生意以和為貴,就怕有人砸招牌。」


    他看了霍瀾音一眼,又道:「當然了,看護不當我們的確有責任。可紀公子這段時日的花銷著實不菲……」


    「會把錢給你們!」衛瞻順手摔了手中的茶碗。


    「那是最好不過。」林管事笑。然後偏過頭,吩咐身後的人:「紀公子剛剛摔的碗記在賬上。」


    衛瞻咬牙。


    林管事又笑眯眯地說:「我們會調動店裏所有人力捉賊,爭取將紀公子丟失的東西都找回來。」


    他的意思是——你丟的東西我努力找,找不找得回來就不知道了。但是你欠我們店的帳,你還是得還。


    霍瀾音暗暗思量,事情暫且隻能如此。她說:「我們這就去拿錢。」


    聽到錢,林管事臉上的笑真切了幾分。他叫了幾個人,然後笑著說:「兩位別多心。我們這是怕二位遇到什麽麻煩,也好有人幫襯。」


    這是沒還錢就要派人盯著衛瞻,怕他跑了。


    衛瞻惱怒地臉色發白。


    梁書榕正是今日代寫書信的書生,天黑之後他又點燈等了等,實在沒什麽生意,才收拾了東西,在不遠處的一家麵館坐下,點了一碗素麵。他剛吃完東西,背著書箱離開,迎麵又遇見了霍瀾音。


    「梅、梅姑娘。」梁書榕作了一揖。他又飛快看了一眼衛瞻,和二人身後那四個一臉討債相的壯漢。


    衛瞻瞥了他一眼,黑著臉移開視線。


    霍瀾音麵帶微笑,然後把荷包要了回來。梁書榕甚至把身上自己的錢一分不留一並給了霍瀾音。


    往回走的路上,衛瞻煩躁地瞥了一眼後麵盯賊一樣的人,對霍瀾音說:「送人的錢財還能要回來,你倒是好意思。」


    霍瀾音坦言:「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衛瞻隨口道:「真是隨心所欲,愛咋咋地。」


    說完,衛瞻沉思片刻。


    那日霍瀾音被衛瞻捉回來,和鶯時分別時,她原本的行囊都放在了鶯時那裏。這半年,就算做了不少善意,她手頭還是有些積蓄的。可不過和衛瞻欠下來的債相比,著實不夠看。


    霍瀾音本想去一趟馮家。但是馮家住得偏遠,如今時辰也不早了,隻好明日再去,暫且回九霄樓。


    眼看著快要到九霄樓,衛瞻丟下一句「等著」,轉身走進不遠處的一家藥館。


    霍瀾音在九霄樓下等他,回憶著自己有多少錢銀,如何再賺些。


    衛瞻很快回來,手裏提著一包藥。天色很黑,霍瀾音心裏算著帳,也沒怎麽注意。


    回到九霄樓,霍瀾音坐在羅漢床上,倒出荷包裏的碎銀,一邊數一邊問:「殿下身上還有多少錢銀?」


    衛瞻心裏生出一種古怪情緒,朝霍瀾音扔了七八枚銅板。


    霍瀾音愣住了,她分明記得今日和衛瞻去雲釀樓,親眼所見他身上帶了不少銀票,至少二三千兩。


    「錢呢?」她問。


    「給你買藥了啊。」衛瞻理直氣壯。


    她隻是染了風寒而已,給她買什麽藥會花上二三千兩?莫不是被人給騙了?霍瀾音急急起身,去翻看衛瞻買回來的藥。


    除了尋常的治療風寒的藥,還有些人參靈芝類的補藥。霍瀾音越看越心疼。當她看見盒子裏的千年雪蓮後,更是整個人都懵了。


    她回過頭望向衛瞻,問:「給我買的藥?我是病入膏肓等著千年雪蓮續命的?」


    「雪蓮泡水潤喉。」衛瞻頓了頓,「我以前嗓子不舒服的時候試過。」


    霍瀾音抿著唇不說話,直直看著他。


    衛瞻被霍瀾音看得渾身不自在,他動作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心虛道:「藥館本來沒有這年份的雪蓮,花心思在外地調的貨。我總不能跑單。」


    霍瀾音深吸了一口氣,道:「殿下重信守諾,令人欽佩。」


    語氣雖重,卻藏著一種有氣無力感。霍瀾音忍著心疼將藥收拾起來,她想著今日衛瞻被店裏的人逼白了臉的窘迫,把想要退藥的念頭給熄了。


    ……算了。


    收拾好藥,霍瀾音默默回去繼續數錢,連看也不看衛瞻一眼。


    衛瞻懶懶散散地將腳搭在矮幾上,支著下巴細瞧霍瀾音垂眸數錢的仔細模樣。


    陳老爺的酬金都是整數,很快被霍瀾音數完。她跪坐在床榻上,微微低著頭,將書生給她的荷包倒在手心,裏麵除了兩塊碎銀,都是些銅板。


    衛瞻聽聞過出浴美人、畫眉美人、醉酒美人、撫琴美人,甚至是颯爽舞劍的美人。卻頭一遭見到了美人數錢的別樣動人來。


    他起身,朝霍瀾音走過去,立在她身側,垂眼看她,目光自上而下。她的額角新生了柔軟的碎發,又短又軟。她垂著眼睛,長長的眼睫也跟著向下垂著,隻在睫尾微微翹起漂亮的弧度。眼睫遮了她的眼,讓她顯得分外乖巧溫柔。衛瞻的視線在她鼻尖上的那一粒小小的美人痣上停了停,移過她玉脂雪白的臉頰,而後看向她數錢而微微闔動的柔軟嬌唇。細長皙白的頸收入領中,橫臥的鎖骨被男裝的衣領遮了大半,隻露出的那一點點翹起的輪廓,像在勾引他。


    衛瞻的視線在霍瀾音半藏的鎖骨上凝了凝,十分緩慢地上移,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不管是她如今扮男裝,還是以前著女裝,衛瞻都不記得她有帶過耳飾。此時映著昏黃溫柔的燭光,衛瞻被她耳垂上小小的向下陷的耳洞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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