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瀾音很快反應過來,她甩開衛瞻的手,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腕,一邊問:「大殿下好似料事如神,可我倒要問一句,我要成什麽大事?我一個普通人,並不需要成什麽大事。一切隨心,我高興就好!」


    她忽然用力去推衛瞻,將衛瞻推倒。衛瞻想起身,可他剛有想起身的動作,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右半邊身體沒有知覺。


    霍瀾音雙臂壓在衛瞻的胸膛,俯下身來湊近他。她笑,笑得有些壞:「殿下說這些有什麽用呢?如今還不是像爛泥一樣軟在床上任我擺布?」


    衛瞻抬起左手想要握住霍瀾音的腰,他的手腕卻被霍瀾音雙手握住。她翻身上榻,跨坐在衛瞻的腰上,禁錮著本來就半邊身體不能動的他。


    衛瞻目光一凝,陰沉中帶著殺氣。


    霍瀾音俯下身來,三千鴉發垂落,帶著剛沐浴過後的香氣堆在衛瞻的胸膛。


    她嫵媚地笑,笑得著實不像好姑娘。


    她纖細的手反過來,手背貼著衛瞻的臉頰輕輕滑過,細細的指腹點了點衛瞻鼻尖上那粒與她相同的美人痣。


    「讓讓,你的確聰明,可你總自以為是地看透了我。這樣不好。」她搖頭,「其實你根本不了解我,我沒你想的那麽良善。我滿心算計,自私自利,驕傲固執,一條路走到黑。從小哥哥就說我任性,如今不過是被踩在了泥裏,現實打了我的臉,教會我沒了資格任性罷了。」


    她用手背輕輕去拍衛瞻的臉,笑:「對,就是這樣打了我的臉。讓讓不也是嗎?東宮之時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女人騎在身上欺負呢?」


    衛瞻眯起眼睛,視線凝在霍瀾音眼尾氤氳的柔媚。


    「自作聰明?」衛瞻嗤笑,「霍瀾音,你又何嚐不是?人若算計得多了,早晚將自己算計進去。這一路走來,你算計一路,自以為一切都按照你的計劃進行。結果呢?」


    「結果呢……」霍瀾音喃喃重複了一遍。


    衛瞻又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孤的確沒有將你完全看透。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你才能不斷地給孤帶來驚喜。」


    霍瀾音目光微沉。


    衛瞻陰沉地哼笑了一聲,聲音沙啞:「孤看不上的人把心挖了送來,孤也不會看一眼。而孤看上的女人,即使是個沒心的混賬東西,孤也要定了。霍瀾音,你再多的反抗和算計都無用。你是我衛瞻看中的女人,這輩子都逃不掉。」


    霍瀾音眸色變了又變。


    許久之後,霍瀾音長長地舒了口氣。


    她說:「讓讓,從前有個小姑娘得了重病。所有人都說她活不了了。可是她惦記著和哥哥下了一半的棋局。在那之前,她和哥哥下棋從來沒有贏過。而那盤棋是她最有可能贏的局。小小的她躺在床上,思來想去。怎麽辦呢?如果她死了,就永遠都贏不了哥哥了。為了贏那盤棋,她活下來了。後來小姑娘長大了,不管表麵多乖巧聽話,心裏也永遠不肯認輸。」


    霍瀾音收起臉上懶散笑意,望著衛瞻的眼睛,平靜地說:「其實我應該感謝殿下。若沒有遇見殿下,興許我會和這世間很多女子一樣,到了婚嫁年紀在合適的男郎中挑一個門第相當的人嫁過去,相夫教子,柴米油鹽醬醋茶地平淡一生。可是殿下的總總討厭行徑打我臉的同時也讓我醒悟,與其浪費光陰在臭男人身上,不如一個人逍遙快活。」


    霍瀾音一邊慢悠悠地說著,一邊去脫衛瞻的衣服。拿了帕子用水浸濕又擰幹,不緊不慢地給衛瞻擦身。


    她用手指頭戳了戳衛瞻的胸膛,又用濕帕子在衛瞻的肩頭拍了拍,她慢悠悠地說:「讓讓看透了我的心思又如何呢?我倒想知道我這樣趁人之危逗弄著讓讓,讓讓還會不討厭我?有時候原因並不重要,選擇的行為和做出的結果才重要。」


    她探身,從床頭小幾的筆筒裏抽出一支毛筆,蘸了一點銅盆裏的水,在衛瞻的胸膛畫了個王八。


    衛瞻左手用力握住霍瀾音的手腕,他胸口起伏,藏著他的憤怒。而他盯著霍瀾音的目光裏更是毫不掩藏他的慍怒。


    「霍瀾音,你要羞辱我到什麽時候?」


    「羞辱?」霍瀾音甩開衛瞻的手,也隨手扔了手裏的筆,拿了一把小刀來,「讓讓腹上的毛發不大好看,剔了吧。」


    衛瞻瞳孔猛地一縮。


    霍瀾音卻突然笑出聲來,她坐在衛瞻的腰上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裏帶著點濕。她笑著說:「原來殿下也知道這是羞辱。可這兩日我對殿下所做的事情,與殿下施於我身又有何異?甚至,我做的遠不敵你對我做過的十之一二。」


    霍瀾音舒了口氣,居高臨下地睥著衛瞻。


    「其實大殿下也知道這是羞辱,隻不過您高高在上,認為您對別人做這些事情,別人隻能高興地衝您搖尾巴。」


    霍瀾音雙手搭在衛瞻的肩上,慢慢收緊,逐漸掐住他的脖子。


    「被人掐著脖子呼吸不暢的滋味好受嗎?」她掐著衛瞻的手微微用力,「你有病,所以你傷人可以理解。你是高高在上太子爺,所以你不懂尊重人也可以理解。對,理解。我都理解。可是理解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忍受則是另外一回事。」


    衛瞻沉默了很久。霍瀾音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逐漸在收緊,雖然她力道不大,可是衛瞻還是頭一遭體會到了這種被人掐住咽喉,將性命交給對方雙手的滋味。


    霍瀾音鬆了手。她彎著眼睛,問:「舒服嗎?」


    半晌,衛瞻才開口:「舒服。」


    他左手撐在床榻上,用盡全力地想要坐起來。


    霍瀾音眯起眼睛,好像隻要她輕輕一推,就可以令衛瞻前功盡棄重新栽過去。可她沒有那麽做,她凝望著衛瞻極為費力地坐起來。


    他終於坐起來,霍瀾音也隨著他的動作坐直身子,兩個人的距離拉近。


    霍瀾音視線上移,望向衛瞻的眼睛。衛瞻漆色的眸子像深不見底的寒潭,她完全看不透衛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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