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著眼睛問:「味道也不是那麽討厭的,對不對?」


    衛瞻瞥了霍瀾音一眼,不耐煩地朝她伸出左手,將碗接過來,一飲而盡,又不耐煩地將空碗還給她,再道:「麵具!」


    「我扶讓讓躺下。」


    霍瀾音也不去看衛瞻臉上的表情,執意扶著衛瞻躺下來,然後才去拿麵具。然而麵具剛覆在衛瞻的臉上,衛瞻驚覺自己的眼皮很重。


    他瞳仁猛地一縮,死死盯著霍瀾音的臉。


    「你在綠豆湯裏放了什麽?」


    霍瀾音嫣然一笑,她將衛瞻臉上的麵具拿開,俯下身來,在他的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小讓讓乖哦。睡一覺就好了。」


    衛瞻猛地抬起左手掐住霍瀾音的脖子,然而他手上的力氣逐漸消下去,無力地垂下來,眼睛也合上。


    霍瀾音怔怔望著衛瞻垂落下去的左手,驚覺藥效這樣快,可是因為他過於體虛?


    倒也不是旁的什麽藥,隻是助眠罷了。


    霍瀾音動作輕柔地脫下衛瞻的衣服,驚愕地看見衛瞻的右邊身體黑如碳磨。從右腳開始,一路向上蔓延著,黑色已經到了胸口。照這架勢,這黑色要不了多久就會蔓延到他的臉上。


    霍瀾音望著衛瞻皮膚下翻滾咆哮似的黑浪,握著濕帕子的手微微發緊,帕子上的水珠滴落在衛瞻的身體上。


    他肌膚下的古怪黑色東西頓時四散逃離些,竟像是有意識似的。詭異極了。


    霍瀾音的手驚得顫了顫。


    她收回思緒,立刻小心翼翼地給衛瞻擦身。每當擦到他右半邊身體時,霍瀾音望著他體內那些黑色的東西,一陣頭皮發麻。


    當終於給衛瞻擦洗完,霍瀾音為他穿好衣服,連那張麵具也小心翼翼給他戴好,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霍瀾音洗了個澡,天色已經黑下來。


    她坐在庭院中,將長發偏到一側,微微低著頭,用棉帕仔細去擦發上的水漬。


    院門被踹開的時候,霍瀾音正微微仰著頭望著夜幕當中閃耀的星月。


    「把人給爺交出來!要不然別怪……」焦高的話生生頓住。麵露驚愕之色,望著月下美人。


    焦高貪圖美色,家中侍妾一大堆。見到漂亮的姑娘就要搶回家。他見過太多的美人,卻仍舊被眼前的畫麵驚住。


    他頭一回明白古人為何要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話來形容出浴美人。


    而他相信,自今往後,他再也見不到比眼前的美人更適合這話的女子。


    霍瀾音一驚,轉過頭望向焦高。


    被她的目光望著,焦高的心跳了跳。


    瀲灩明眸秋波橫臥,又豈止是出水的芙蓉,根本就是從九天之上走下來的仙娥。那在她身後的萬千星辰霎時黯然失色。


    霍瀾音心中一沉,立刻站起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這裏的動靜將其他人驚醒,馮叔和小石頭衝過來。鶯時雖是個小姑娘,竟比馮叔和小石頭跑得還快,先一步跑到霍瀾音身邊。


    焦高長長舒了口氣,望著霍瀾音的目光帶著幾分迷離之色。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將庭院裏悠悠的芳香貪婪地吸進鼻腔。


    「這是什麽味道?」焦高身邊的幾個人也看呆了,用力吸了吸鼻子。


    焦高死死盯著霍瀾音的臉,他的眼中有興奮的烈火在燃燒。


    「原來大名鼎鼎的梅無先生竟是女子。怪不得……怪不得日日以帷帽遮麵。調香是為了遮掩你身上這……」焦高咽了口唾沫,「這醉人的體香……」


    焦高家中侍妾男寵一大堆,失了寵的侍妾依舊養在院子裏,失了寵的男寵卻會被他送人,甚至虐待至死。男寵不過為圖一時新鮮刺激,美人才是焦高的心頭好。


    焦高朝霍瀾音邁出一步。


    「你想做什麽?休要再過來!別怪我們不客氣!」鶯時一張巴掌大小的娃娃臉,站在霍瀾音凶神惡煞地大聲說。


    霍瀾音皺眉。隨著焦高朝她走來一步,她向後退了一步,問:「焦爺不是要去尋紀公子?」


    焦高怔怔望著霍瀾音闔動的紅唇,木訥地搖搖頭:「不,十個紀公子也抵不過一個你。」


    單是這樣看著霍瀾音,焦高已覺得熱血沸騰,像極了十幾歲時第一次為女子心動、興奮。


    霍瀾音再向後退,退上台階。她在心裏飛快合算著,揣測動用馮家的機關將麵前的焦高和他身後的兩個人一並擒殺的可能性有多高。


    她不怕殺人,她怕殺不掉,帶來更惡劣的後果。


    「焦爺,怎麽樣了?可將人抓到了?」又有兩個人從院外衝進來。見焦爺目光怔怔,兩個人愣了愣,順著焦高的視線看去,瞬間驚豔。


    霍瀾音心中一沉。


    五個人?


    恐機關暗器做不到全部擒殺。更何況她並不知道院外是否還有焦高的人。


    王景行在回西澤的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家的小廝——正往豐白城來尋他的小廝。小廝帶著姚媽媽寫給霍瀾音的信。


    霍瀾音在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之前,並不想將自己的情況告訴母親。不過當王景行詢問她的時候,她同意王景行向她母親簡單透露她過得很好的消息。


    所以,王景行隻對姚媽媽說曾見過霍瀾音,她過得很好。且表示他行商所經之地甚廣,讓姚媽媽寫一份信給霍瀾音,若他下次遇到霍瀾音,可以將信帶給她。


    於是,有了這麽封信。


    拿到家書的王景行,心情頓時複雜。霍瀾音毫不留情麵的拒絕還在眼前。他是斷然不能再去尋她,實在不能再做這麽沒臉沒皮的事情,這不是他的作風。更何況他也怕自己的癡心打擾到霍瀾音。


    可是此時這封家書握在手中,王景行有些猶豫。他很了解霍瀾音與周家的那些事情,周家人傷了她的心,姚媽媽恐是她在這世上最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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