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這段音樂中蘊藏的生命力與創作欲望，衝破一切阻礙，讓時間和空間都化為虛無。 星途，秋楓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險些直接將這段小樣pass。 他的第一反應是略帶理想主義氣息的少年，以電子舞曲edm為主要表現形式，傳達具有未來感的主題和音樂。年輕人現在喜歡這些，其中還有點烏托邦的諷刺意味，噱頭十足。 秋楓混跡於各類歌曲製作團隊，因此對任何類型的音樂都有著包容接納的心態，在他心裏自然也沒有所謂的“鄙視鏈”。他單純覺得edm不適合以樂隊形式呈現，而製作這種音樂的人也不應該成為搖滾樂隊鍵盤或者吉他手...... 秋楓那會兒在酒店房間裏，懷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拔了耳機點開公放，轉身往衛生間去。他打算利用這點時間換換腦子，順便放個水...... 誰想，還沒走到衛生間門口他便停下了腳步。電腦公放音效削弱了低音，demo開始十秒鍾後讓他眉頭一皺，轉身便快速回到座位重新戴上耳機。 一遍一遍，秋楓一口氣不知重播了幾次。 原以為‘星途”二字為‘星辰軌跡”之意，可仔細聽來卻覺大錯特錯。 那是一片漆黑的天空，什麽都看不到的虛無，充滿恐懼與痛苦，每一秒鍾都煎熬難耐。 突然，一顆啟明星在天空中閃耀，起初光線微弱，好似下一秒又會墮入深淵...... 他不斷的奔跑、追趕，抬起頭一刻不敢鬆懈，無暇顧及身邊的其他，反複尋覓靠近那顆星的途徑...... 聲嘶力竭的疲憊無法阻擋他的腳步，而這無盡的追尋亦成為了他生命的原動力...... 奔跑、怒吼、嘶喊、釋放，隻等石破天驚的瞬間，那一刻的爆發如春雷落於心口處。 這音樂，擁有謙卑的敬畏與狂妄的自信*，卻又將兩種矛盾完美平衡，才情動人。 那些‘不成熟的細節”都可以進行雕琢，技巧純熟是‘祖師爺賞飯吃”的結果。但創作者的狂熱與摯愛是一種天賦，而充滿純粹表達欲的音樂人是‘老天爺賞飯吃”。前者通過時間錘煉，而後者卻可遇不可求。 秋楓安靜的躺在床上，再次聽到這段小樣依舊很是喜歡。 他選的沒錯，這就是他要的音樂人。 想起幾個小時之後便會見麵，他莫名有些期待。 若外貌年紀都符合老羅口中‘小鮮肉”的要求，那他應該是二十出頭，這個年紀便有這樣的情緒表達，有些意思...... 幾個小時後，秋楓如約坐在了經紀公司的會議室裏。 他在走進大門之前抽了好幾根煙，免得等會經紀人和經理又拖著他叨叨幾個小時。 老羅抱著一遝資料推門進來，不光揚起了眉毛還豎起大拇指，“人選的真不錯，我剛剛去隔壁會議室看了一下......照片一點都沒p過，真人比‘一寸免冠”還好看。” “怎麽是‘還”？一寸免冠能有多好看？” “三庭五眼長得極端正，而且那感覺就不是整容出來的。我怕照片和真人不符，特地去看了一圈，不信你......” 老羅一邊說一邊將手裏那疊資料放在桌上，正要給秋楓找那‘小鮮肉”的cv，會議室的門又被推開了，隨即便響起一道嗬責聲，“秋楓，你合約裏簽了什麽，你是不是忘了？” 進門說話的是馮總，四十五歲裝扮精致的女性，具體職位不詳。秋楓隻知道她的頭銜是‘總經理”，而自己經紀合約的規劃都是由她負責，由老羅監督執行，再與她進行交涉。 “忘了什麽？”秋楓和她幾次打交道，印象還算不錯，“大早晨，這麽大火氣？” “狗仔媒體都把你的‘浪漫之旅’發到我這裏來了......”說完，她放下手裏的筆記本電腦，打開屏幕對著秋楓，“你自己看看，別說這個不是你......” 一張一張照片往後翻，裏麵都是秋楓在布魯日那一晚的街景。夜晚偷拍，畫麵質量不佳，麵容瞧出個大半。隻見秋楓伸手將那二十歲的年輕人摟進懷裏，時不時接吻，兩人一起朝著酒店而去...... “這個是我。”秋楓用修長的手指輕碰觸摸板，再往後則是他與“小野貓”在飛機上的樣子。兩人一同睡去，肩並肩，頭靠頭...... 馮總聽他供認不諱，一點掩飾都沒有，火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郵件標題！” [跨國打炮，‘秋大炮”的射程見長......] “我看看！”老羅連忙湊過來，仔細瞧著郵件內容，“太過分了，這是勒索！” 狗仔在郵件中表示自己度假時候巧遇秋楓，這才記錄了他的美好瞬間，沒想到回程的飛機也能撞上，當真有緣極了。當然，放假期間的拍攝內容不算工作，因此狗仔暗示秋楓和經紀公司可以花錢將這照片買過去，彼此各取所需，都能高興。 “勒索什麽？照片都讓人拍到了......”馮總看著秋楓，伸手指著郵件，一字一字讀出來，“你看看這一段，‘秋楓先生最近簽了新東家，想必即將有事業發展，這種照片能少出現對他和貴公司都是好事’。人家狗仔都比你想得明白，你怎麽就管不住自己呢？” 想得明白？狗仔不過是因為這次秋楓的打炮對象是個不認識的路人，同時又知道秋楓自己沒有什麽版麵號召能力，這才給經濟公司通了氣，打算掙一筆錢，填滿自己的荷包。若是換個流量明星，隻怕不會有這好心提醒，恨不得第一時間直接報道，來個措手不及。 可話又說回來，秋楓隨後會組樂隊占版麵，這樣的新聞如果不處理好，過一段時間很可能成為黑點，埋下隱患...... “......”秋楓沒有解釋，確實是他沒管住自己，無話可說。碰上狗仔放假，隻能怪他運氣太好，“抱歉，給您添麻煩了。這件事怎麽解決？” “怎麽解決，就算我不追究你違反合約，公司也不可能為了你花錢買照片......你簽了合約還沒給公司掙錢，又出這樣的事兒......” “等等，馮總......”老羅對著電腦一直翻看照片，直到兩人在飛機上的內容，終是看清了那年輕人的長相，“這個人......” 馮總不想搭理，“我正說話呢，你......” “不是，您先稍微等一下，消消氣。”老羅一邊說一邊拿過資料，翻開後遞到秋楓麵前，問，“照片裏的年輕人是這個鬱染嗎？你是不是睡了自己選出來的隊員？到底怎麽回事？” 秋楓一驚，目光落在資料上，視線緩緩掃過那好看到不像話的‘一寸免冠”。 還真是……小野貓？ 注*：取自索羅斯《金融煉金術》中句子刪節。第8章 作為秋楓的“全職唯粉”，鬱染對他這些年的音樂軌跡十分了解，大到他製作了哪個當紅唱將的專輯，小到他為哪個電影製作主題曲，再到他又組織了什麽樣的搖滾推廣活動，這些都是粉絲的必修課。 除此之外，和秋楓有關的便是時常蹦出來的“打炮”消息，再無其他。 兩個月之前，秋楓簽了新的經紀公司，這則新聞出現在娛樂版最後一頁，一句話帶過，幾乎不占版麵。這種芝麻大的新聞除了“真愛粉”，無人問津。鬱染當天便在這家經紀公司的網頁上停留了五個小時，翻看了每一條信息和公告，字裏行間尋找和秋楓有關的內容。 從那日開始，鬱染每天例行查找一遍網站，直到他看見招收‘練習生”的公告。 [......進入複賽，有機會前往公司集訓，正式出道......] 鬱染有三個人生理想： 一直嗑秋楓的cp，享受戀愛的感覺。 有機會給秋楓在舞台上伴奏，哪怕是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也好，這樣就能讓更多人聽到秋楓的音樂。 最後一個有些說不出口，想想都覺臉紅心跳：和秋楓睡一覺。 同一公司的練習生，若是入選或許真的有機會見到秋楓？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要到合照，甚至一起演出？ 鬱染懷著這樣的想法將demo通過email發給了經紀公司，萬分期待可以得到複賽機會。 看到這則消息之前，他還在猶豫徘徊，到底選擇哪裏的研究生繼續深造。可寄出小樣的瞬間，他心中便知道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學音樂本就沒得到全家人的支持，現在鬱染又要去做“練習生”，父母聽完強烈反對，更是讓他趁早打消念頭。 鬱染在外上學幾年，回家也不過是寒暑假時間。哥哥鬱盛向著鬱染，因此對爸媽說，“現在滿地都是練習生，那麽大的演藝圈他能闖出什麽名堂，咱們就當是他回來家裏休息一段時間......到時候失敗了他也不能說咱們不給他機會......” 父母聽到這話後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同時又念在鬱染不過二十出頭還年輕氣盛，這才勉勉強強讓他折騰一段時間，對他的決定采取漠視態度。 寄出demo，耐心等待。可“海選”沒有結果，鬱染心情則越發焦急。因此他與幾個好友一道畢業旅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誰知在途中接到了結果，而他一刻不猶豫便訂了機票，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鬱染與秋楓同一班飛機回國，跨越六小時時差，此時又坐在隔壁會議室，隻有一牆之隔。 老羅起身走出去，兩分鍾時間便將鬱染帶了進來。 “什麽？我明明是參加‘練習生”選拔，怎麽成了秋楓的樂隊隊員？” 鬱染揚起眉毛倍感震驚、看著老羅完全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內容。他突然看到秋楓坐在會議室裏已是耳根發紅，隨即又被老羅宣布了“喜訊”更是驚詫萬分。 鬱染目瞪口呆，要是知道可能成為秋楓的新隊員，那之前很可能不會讓自己的理智“離家出走”。 畢竟，練習生隻是“有可能”見到秋楓，而隊友則“大概率”需要朝夕相對，甚至共同創作。 這能是一回事嗎？？ “你們沒有弄錯嗎？要不要......再確定一下？”鬱染情急慌亂，看著老羅皺眉為自己解釋，好似對“成為秋楓的隊員”十分抗拒，千百萬個不願意，“我真的是把demo投到了‘練習生’選拔的郵箱裏，我收到的自動回複台頭也是‘練習生項目’管理組。” 秋楓坐在會議桌前稍稍動了睫毛，如獵鷹般的招子瞥了鬱染一眼。那雙眸中神情浮動，藏匿了好些層情緒：有再次見麵的意外，有因鬱染這些話而露出的慍色，還有些......更為難以捉摸的東西。 “小年輕別覺得自己長得好看、有才華就得意起來，隔壁那麽多人等著呢。”老羅故意給新人下馬威，看了一眼秋楓又對鬱染不屑的說，“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他幫別人出過多少歌嗎？跟他合作你還覺得吃虧了？還覺得當個‘練習生”更好？你知道圈子裏有多少明星想與秋楓合作做音樂嗎？” 經紀公司每年都會選拔具有較高音樂造詣的練習生，支持公司旗下的各類新人計劃以及選秀活動。樂隊隊員的外形標準與練習生要求相似，因此借由這個名頭進行，很是方便。況且，秋楓重組樂隊的消息還沒有放出去，貿然說‘選隊員”，很容易在最開始招黑，造成負麵影響。 這些老羅都不便與鬱染明說，隻能從旁提點，“要是不知道趕緊去百度一下，別給自己丟人。你要是不願意，我敢說隔壁那些人裏麵肯定有人巴不得這樣的機會落在他身上。” 鬱染聳拉著腦袋，不敢看秋楓，甚至不知應該將自己的視線落在何處。他張開嘴，蒼白無力的解釋，“我沒有不願意，我隻是怕你們弄錯了......你說的這些，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鬱染差點扯著嗓子給老羅列舉秋楓這些年的音樂作品，他做出的音樂捧紅了幾個明星，影響了幾個製作人...... 這些可是他的專業領域，沒人比他更了解。 可鬱染能說什麽，現在這個時候還能當著秋楓的麵表達自己的崇拜之情？ “他知道。”秋楓很快恢複氣定神閑的麵向，聲音醇厚，說話的同時用手指輕彈桌麵，打斷老羅滔滔不絕的數落，“他知道我是誰，他是施炎的粉絲......”說完，秋楓看向鬱染，停頓片刻又道，“要是不願意就算了，不勉強。” “你是施炎的粉絲？那你怎麽還跟我們老秋......你什麽心態？”老羅一副懵逼架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著鬱染猶如機關槍，一發不可收拾，“該不會是你也是那種覺得秋楓蹭施炎熱度的粉絲，故意打擊報複，給他來一出仙人跳吧？” “什麽？我什麽心態？”鬱染也糊塗了，這都說得是什麽？“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行了......”許久未開口的馮總突然打斷，她走到鬱染麵前，上下打量一番，轉而對老羅說，“他要是‘仙人跳’，用的著投demo把自己送到咱們麵前嗎？”說完，馮總又仔細打量了鬱染，說，“你去站在秋楓身邊......” 鬱染一驚，皺眉後掃視屋裏的三個人。他深吸一口氣，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秋楓身邊。不是鬱染不願意配合，實在是想起秋楓在機場說的那句話，再靠近多沒麵子...... “你把手搭在秋楓肩膀上......” “......阿？......這......” 馮總敲了敲桌子，“你害羞什麽？快點，別浪費時間。” 鬱染歎氣，下了床那麽自以為是，早知道是這樣，這床上不上還不一定呢！ 誰稀罕搭他的肩膀...... 已經搭上了...... 老流氓這麽寬的肩膀，到底搭哪邊？ 之前抓傷的是右肩，還是搭左邊肩膀好了...... “行，那就是你了，我看你們倆挺有cp感......”馮總說話的同時勾起嘴角，眼中閃現一些“姨母”光芒，看著兩人鄭重其事地宣布說，“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個合約戀愛。既然狗仔喜歡偷拍，那就讓他們拍個夠。” “合約戀愛？” “合約戀愛。” 兩人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