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汪尋湛。” 幾句話功夫,影帝展現了親和的人格魅力,毫無架子。汪尋湛離開錄音室,而鬱染則對秋楓低聲道,“我覺得大明星比你好相處。” 秋楓揚起眉毛,權當沒聽見。 汪尋湛回到錄音室時,身邊跟著一個年輕小姑娘,“他是鬱染。你帶他過去,商量一下。” 鬱染一驚,轉頭看向秋楓,眼神在問:我今天來還有任務? “跟他去。”秋楓抬起手,揉了揉鬱染的後頸。 鬱染點頭,乖巧的說道:“好。” 身後的門緩緩關上,鬱染隱約聽到汪大明星說了一句,“秋老師,你挺厲害啊,讓他這麽聽你話?”開玩笑的語氣,聽得出汪尋湛與秋楓還算相熟。 鬱染回頭盯著那扇門,尋思要收回剛剛的話,大明星也不怎麽好相處...... 秋舔狗那是霸道,哪裏是厲害...... --- 錄製進入後半段,兩人的聊天也從音樂本身逐漸向著個人感受變化。 “我知道你不喜歡參與愛情電影,是什麽讓你改變了主意?” “我沒有改變主意,還是不喜歡。”秋楓實話實說,不因正在錄製而改變想法,“《春》是個例外。” “哪裏特別。” 秋楓想了想,側頭看向汪尋湛,“你還記不記得,你來找我的時候,怎麽說的?” 汪尋湛聳肩笑了,忘不掉,“我說這部電影對我很重要,它是我收到的禮物,也是我想要送出去的禮物。我想把它送給一個人,一個在我最初受挫時讓我堅持下去的人。” “你這些話,讓我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段經曆......”秋楓沉默片刻,補了後半句,“我許久沒想起來那時候了。” 汪尋湛猜測:“是......愛過的人?” 秋楓搖頭,笑了,“就是一個小孩子。”第56章 56 汪尋湛的電影《春》即將大麵積投入渠道宣發,隨之而來的是一係列宣傳活動。 《春》的原聲很有藝術性,電影團隊打算在各類廣播電台進行同步宣傳。秋楓參與的錄製內容便是其中一部分,到時剪輯成不同長度的節目,配合電影上映期在電台或者其他媒體進行播放。 汪尋湛與秋楓並非因《春》相識,兩人結緣於幾年前的一部電影。文藝片。他們一個投資監製並參演,另一個則承擔了電影配樂的製作。汪尋湛成立工作室後,和秋楓在音樂方麵合作過。內容大都是一些獨立項目,或者短片配樂。兩人私交不錯,都有那麽點不為“熱度”低頭,卻又能被市場買單的意思。 知音難覓。好友之間的對話,雖是節目卻也多了份熟悉與放鬆。 “我說這部電影對我很重要,它是我收到的禮物,也是我想要送出去的禮物。我想把它送給一個人,一個在我最初受挫時讓我堅持下去的人。” “你這些話,讓我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段經曆......”秋楓沉默片刻,補了後半句,“我許久沒想起來那時候了。” 汪尋湛一愣,點頭說:“就是你母親去世那段時間?”幾年相識,汪尋湛對舊事略知一二,於是體恤秋楓道:“放心吧,私事不會剪進去,不用擔心。” 秋楓笑著嗯了一聲,敞開了懷與他聊天,“那段時間我差點就放棄了。我是指,放棄音樂。” “難以想象。發生了什麽?” 秋楓看了汪尋湛一眼,皺眉問:“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八卦?” “我這就是好奇,了解主創人員的內心世界,是我對電影事業的尊重。”汪尋湛張嘴就來,末了卻一本正經的說:“你是我心裏的第一人選,但我猜想你會拒絕。我本來沒抱希望,結果沒想到你卻接了......” “我也沒想到。” “聽你剛剛那麽說,是......愛過的人?” 秋楓搖頭:“就是一個小孩子。” --- 汪尋湛皺眉不再接話,等著秋楓娓娓道來。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那年我失去了很多,幾乎一無所有,對音樂的熱情也沒了,感覺......撐不下去。最消沉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小孩子,他說自己曾經被......綁架,每天都要吃藥。他說那些藥片讓他很不舒服,但他不敢跟家裏人說,怕他們擔心。” “他現在怎麽樣了?” “不知道,一麵之緣。我沒有問細節,沒有問他的名字。怕他不安,怕他心情不好。” 汪尋湛點頭,表示可以理解,“有些人確實不應該多做打擾。” “我印象中,他十一二歲的樣子,長得胖胖的,眼睛很大,非常可愛。小孩子說他吃了藥會對所有事情提不起興趣,想要睡覺。但是唯獨聽到我的音樂,讓他覺得世界都不一樣了......” 汪尋湛點頭,心中暖意四起,“有時候就是一個簡單的支持,甚至是送一束花,可能就會改變一些。” “嗯。”秋楓仔細想了想,又說:“我那時不知道我的音樂能做什麽,有什麽用......” “他讓你覺得音樂可以幫助別人?” “是,但也不完全是。他讓我突然憶起最初寫歌時候的表達欲......”話題至此,有些沉重。秋楓勾起嘴角,開玩笑說,“說起來,我還把當年的一把吉他賣給了這個小孩子......” “吉他都能賣,你當時存心不想搞音樂了。” “當時我跟那個孩子說,音樂掙不到錢。那孩子可能是覺得我‘可憐’,要把零花錢給我。我不能白拿孩子的錢,於是就把隨身的琴給他了。”說著,秋楓從口袋中拿出錢包,在夾層內翻出一張折起來的五十元舊版紙幣,對著汪尋湛晃了兩下。 “還留著呢。藏那麽深,準備留一輩子?” 秋楓笑了,開玩笑說:“不留著怎麽辦?現在這版錢都花不出去了。” “琴要是留著,按照你現在的音樂水準,能賣不少錢。”汪尋湛隨著秋楓開玩笑,接著又說:“不過這買賣,不虧。” “嗯,我賺了。” --- 秋楓喜歡以輕鬆的口問將心裏的情緒粉飾太平,不願讓旁人瞧出,不願為他人造成困擾和麻煩。 三言兩語的講述,聽上去平淡無奇,就好似茫茫人海中最簡單的擦身而過。 事實如此,卻又不盡然。 男孩子說起自己的經曆,秋楓當下感到震驚,甚至有些......敬畏。因為從那滿眼的熱忱中,既能感覺到撕心裂肺的傷痕,又能感覺到生生不息的希望。十來歲的孩子,將痛苦與恐懼藏在心底深處,隨著音樂被緩緩治愈。 這一麵之緣對秋楓意義非凡,帶給他的東西也足以永生銘記。 比如,那個孩子讓他回憶起表達欲時,那種響徹靈魂的痛,疼到秋楓不忍也不敢放棄音樂...... 秋楓的人生位於低穀,因此自嘲的諷刺說:我們的樂隊叫cash,但我們連負擔生活的費用都掙不到。 當然,這不是事情的全部。秋楓失去母親,一切無可挽回。強加罪責於“錢”之上,讓痛苦變得容易,如一個發泄口,為所有悲劇安上理由。 男孩兒眨著眼睛,視線如最純粹的烈焰,燒紅了整片寂靜的夜色。他看著秋楓,認真開口:我覺得再多的錢也買不來你的音樂,我願意給你錢,隻要你不放棄,我所有的零花錢都給你...... 秋楓看著他,竟不知怎麽拒絕,不知應如何拒絕。那一刻,那錢已不單單是錢,是更為重要的信念,是這個孩子對他的期待。 秋楓接過錢,覺得很重,和母親的醫藥費一樣重,和那被迫簽字的合約一樣重。 男孩子質樸天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擁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你能不能不要放棄?這樣我就能聽到更多的音樂。 簡單,動容,悲憫。 --- 隨著這聲發問,秋楓心中有個聲音開口:夠了,該站起來了。 這幾個字振聾發聵,讓秋楓無法忽視。一遍又一遍,直到開始驅散心中的陰霾。 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男孩子,竟安撫了秋楓傷痕累累的心,竟做了連施炎都無法做到的事情。他天真無邪,對視之時讓人不忍推開,不忍拒絕。怕傷了他,怕他疼。 末了,男孩兒又說:我希望你可以如願以償用音樂掙錢,我也希望有越來越多的人可以聽到的你音樂。 這些並非秋楓所求,可他感激這個男孩兒的祝福。秋楓曾恃才傲物、自命清高,根本看不上主流媒體的任何評價。可因為這場邂逅,秋楓在這十年間有了改變,同時也守著心裏那點“一畝三分地”不動搖。 時過境遷,再次回想往事,秋楓有些感慨,有些釋懷,對那個已經長大成人的男孩子充滿了祝福...... 當然,秋楓心中也有些許害怕,若那時真的放棄了音樂,這十年又會過什麽樣的生活? 不過還好,他沒有。 忽然,秋楓想到了一個熟悉的詞,和記憶中那個男孩子十分相配:熾夜。 想來倒也巧合,秋楓這些年表達欲匱乏,極少創作。當初在異國他鄉的酒店裏聽到《星途》的那一瞬間,秋楓又回憶起了那種感覺,衝破所有束縛用音樂進行表達的感覺。 因此,秋楓對《星途》十分篤定,對鬱染十分堅持。 沒有挑選,沒有淘汰,隻有唯一。 --- 錄音室內的“故事”講得火熱,錄音室外的鬱染則乖乖跟著工作人員,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您好,咱們要商量什麽?”鬱染低聲詢問小姐姐,眨眨眼睛說,“我什麽都沒有準備。” 小姐姐一驚,看著鬱染:“新歌啊,你不知道嗎?” 鬱染滿眼疑惑跟著工作人員去了會議室,看到策劃書。原以為是熾夜樂隊要發新歌,誰想竟然是給鬱染自己...... “我的新歌?合唱?” 汪尋湛的工作室成立好幾年,最初靠著大明星的人氣進軍演藝市場,成績斐然。 隨即,工作室全麵開花,簽約自己的藝人與歌手,打算往歌壇方向發展,全麵開花。汪尋湛在圈內口碑不錯,合作機會眾多。他憑著自己的人氣和人脈,更是和國內最大的唱片公司達成了合作,前景無限。 工作室第一階段的主打為兩首對唱情歌。為了保證音樂品質,汪尋湛找秋楓對歌曲進行製作把關,讓他全權負責。合唱的兩位女歌手均是汪尋湛重金挖來的潛力股,而這男歌手...... “其中一個是我?”鬱染越聽越茫然,一邊點頭一邊拿過單曲合作的策劃案。 “我們之後會和你的經紀人聯係,再談具體的後續。” “好,我等下也問問......秋楓。” “但你現在要確定一下選哪一首。”工作人員將兩首歌的副歌旋律及合唱概念遞給鬱染,笑著又說:“我們有原始demo,你聽一下再做決定。” --- 聽了情況,鬱染思索片刻做出選擇,接著便準備回去找秋楓。 工作人員零時有事,將鬱染送到會議室門口,為他指了方向。工作室環境不熟悉,鬱染走了幾步竟沒想到迷了方向。 剛剛明明是從三樓樓梯下來的,怎麽走個電梯上來就找不到了?那個小姐姐說,出了電梯右拐就能看到樓梯,可怎麽找不到? 鬱染在樓道裏來回找了兩圈,心想還是得找個人問問,在人家地盤這樣溜達實在不和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