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煩他這囉嗦勁的顧誠安邊拎著包子豆漿往回走,邊衝著電話裏毫不留情地就回道:“說正事。”對麵人這才連忙“哦”了兩聲,然後說:“嗐,就那什麽,之前班長說想九月初辦個同學會,這不都畢業這麽多年了,大家也都進工作了說是多聯絡聯絡啥的。”“你們辦同學會怎麽通知到我這兒來了?”顧誠安聽罷便納悶地回了過去。隻聽對麵人像是猶豫了下,然後說:“就……就我之前在班群裏提了句碰到你和陸有希了,女同學們就強烈要求要喊上你們,這……這不是你倆都好歹跟著我們當了一年同學嗎?來參加也沒什麽不是?”顧誠安一時有些猶豫,可就趁著他這猶豫的空擋,陳巍然又補問道:“對了,那啥,陸有希的聯係方式你有嗎?有的話,給我個,我也問問他去。”拿著手機站在門口的人停頓了兩秒,才開了門,然後衝著電話裏說道:“你不用問了,去吧,我去他也去。”“嗯?什麽意思啊?”陳巍然一瞬間沒搞懂,什麽叫他去陸有希也去啊?這還沒問就給直接決定了嗎?可不待他想明白,就聽對麵說了句“先掛了”,電話就這麽就給喀噠掐斷了。食物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人推門進了臥室。趴在床上的那個還綣成一團睡在那,連人帶頭都埋在被子裏,像個青團一樣。顧誠安爬上了床,就拽著被子,先從裏麵刨出個人腦袋來。睡著的人長長的睫毛柔順地貼在臉上,見到光後閃爍了兩下,整個腦袋便微側著又想往枕頭裏轉過去。顧誠安見他這幅不想起的勁,伸手就用手輕捏著他的下巴將人又轉了回來。他的嘴唇一路從額頭親到對方的,床上的人才算是微微醒了過來,意識朦朧地就伸手想推壓在身上的人。顧誠安見他這動作,不光不鬆開,還偏偏繼續壓著。可沒想到,身下的人就像是瞬間又被魘住了一般,突然眉頭就皺了起來,困意將他的意識拉回了夢境,而這半真半假的夢境又使他叫喊了出來。“顧誠安!”這聲叫喊,連帶著表情都變得有些猙獰,睜開眼對上另一雙眼時的那一瞬間的恐懼,讓顧誠安整個人就愣在了那裏。陸有希這才緩緩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他表情略帶不自然地看了看窗外的陽光,拿手遮了遮自己的上眼皮,才有點尷尬地同人說道:“剛做噩夢了。”早在剛才那一瞬後就起了身的顧誠安,站起來稍稍離了點距離,沒敢靠近。陸有希稍帶疑惑地看了過去,就聽見他如往常一般溫柔地跟他說:“起來吧,吃早飯了。”便又轉身這麽走了出去。說他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洗漱完之後,他就專門找到了正在飯桌前將早飯往盤子裏分裝的人,從後麵抱住對方的腰。心跳聲傳入耳朵,稍稍安心下來,他才帶著點撒嬌似的,開口說:“我早上做噩夢了而已,真的是被夢魘住了,你別往心裏去。”隻見背著自己的人彎曲的身體稍稍直立起來,雙手拍了拍他的,聲音也毫無變化地說道:“沒事,我沒多想。”雖是聽他這麽說,可陸有希到底是不相信。隻是人都這麽說了,還一定要追問下去嗎?他不想吵架,也不想爭論。從進入社會以來,他就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各退一步或者吵一架就能完全解決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堅持,和不想說。自己的情緒大多時候也都是需要自己消化的,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再像小孩子一樣,什麽事都可以直言不諱地全部扔給對方,然後吵一架再和好,就能大家心平氣和的相處下去。就像是顧誠安的沉默,不也是一回事嗎?可是這麽不溝通真的好嗎?這不是在重蹈覆轍嗎?陸有希不禁想。可他也有他的猶豫,畢竟這難得平靜的日子來之不易。說到底,誰又願意這麽輕易打破眼前的美景,而一定要去解決那個不知道結果好壞的問題呢?隻是他沒預料到,這樣的不溝通下,顧誠安的‘噩夢’卻開始了。同學聚會的那天,正巧是教師節前的那個周末。顧誠安臨到快聚會的前兩天,才想起來忘記跟陸有希說這件事了。好在陸有希聽後也不甚在意,特別是現在自己開始做生意了,在江城多點朋友也自然不是壞事,便立即同意了這件事。兩人到的地方,是四中旁的一個老酒店,還未進門,顧陸二人就聽到了包間裏傳出的不絕於耳的小孩的瘋鬧聲。他倆還在笑說,這不會是誰帶了孩子來吧,就有個小家夥,突然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不說,還一頭撞在了顧誠安的腿上,然後撲通一下跌坐了下來。小家夥帶著一頭卷發,眼睛大極了,隻見他那睫毛忽閃忽閃地眨了兩下,然後又看著顧誠安盯了會兒,忽然嘴一撇,一副要哭的架勢就出來了。陸有希見狀連忙就想蹲下來安撫,可還沒等他碰到這孩子的衣服,小家夥就“哇啊啊”地一聲哭了出來。小家夥個頭不大,哭聲倒是震天響。看著他這樣,陸有希忙不迭地就給他抱了起來,可到底是沒經驗,學著之前電視上演的拍了好半天,卻還是不管用。他小聲詢問小家夥“爸爸媽媽呢”,可小家夥不光不理他,還抓著他一邊的衣服,眼睛一直瞪著顧誠安的方向一刻不停地繼續哭。哭聲始終不停,沒了辦法,顧陸二人就隻好先帶著他往包房走。可沒想到的是,剛進了包房,小家夥就停了嚎哭,改成了小聲的抽泣。臉上鼻涕眼淚糊成一團的小家夥,用手摸完還不忘在自己衣服上蹭蹭,惹得陸有希不禁笑了出來。班上的人大多變了樣,陸有希沒了什麽印象,兩人站在門口,直到陳巍然看見他們,才算是確認了自己沒走錯房間。可這一見麵,陳巍然倒不是先喊了陸有希亦或是顧誠安的名字,而是看著這淚眼模糊小家夥,突然就朝著背後大喊了聲:“張文旭!張文旭呢?”聽到這名字,陸有希不由一愣,而沒過一會兒,就看見和過去已經變了樣的張文旭從人堆裏擠了出來。小家夥抽著鼻子,看到張文旭就趕忙伸出了手。陸有希見狀也就這麽給遞了出去,這麽一來一回,他才知道,原來這小家夥,就是張文旭的孩子。張文旭看見陸有希,本還沒認出來,到了準備道謝了,才又愣了愣,突然不確定地問道:“有,有希?”陸有希看著對方,微微一笑,沒多說隻是點了點頭。吃飯的時候,顧陸二人一個打著不能喝,一個打著要開車的理由,兩人都坐在了喝酸奶的那桌,而這個才丁點大的小家夥自然也就跟他們同桌。雖然人抱著小家夥坐在了對麵,隔著些距離,可陸有希到底也是認了出來,小家夥的母親就是球球。想到這裏,陸有希不禁有些欣慰,不論當年的事情怎麽樣,這兩人也總算是結婚都有了孩子。有了之前那出鬧劇,小家夥雖然還是不太敢湊過來看顧誠安,可因為陸有希長得好,隔著桌子小家夥就不停拿著勺子,挖了飯就對著圓桌正對麵的陸有希,說要喂“給哥哥”。這一稱呼鬧得一桌人笑得不停,一個個都止不住稱說陸有希這幾年沒變,也說他剪短發後精神多了。少年時的矛盾像是在時間的長流中被消耗殆盡隻剩下了同班的溫情,一時讓陸有希也覺得心裏舒服了許多。臨著散夥前,張文旭趁著陸有希去洗手間的時候來找了他。張文旭喝得臉上泛著紅暈,可依然腦子中還惦念著當年的事,他衝著陸有希喊了句:“有希,你這幾年到底去哪了啊?”聞聲,陸有希才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已經有了家庭,不再是那個成天嬉笑打鬧看小說的張文旭。看著眼前這樣的他,陸有希說實話,甚至都有些想不起來當年他說不要跟他做朋友時的樣子,可他這麽問了出來,陸有希還是張嘴回道:“恭喜你結婚了啊,小家夥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