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女士的視頻一出,便讓羅家的惡意無所遁形,也讓顧祈年的問題迎刃而解。


    顧祈年是知道他嫂子視頻裏有強行公布的這一段的,他當初在看完之後,就特意拜托了把視頻交給他的嫂子朋友,請不要聽他嫂子的安排。嫂子的朋友當時是點頭答應了的,結果……


    不等顧祈年打電話過去詢問,那邊已經發了信息過來。


    特別專業的給了一個當時留存的對話記錄。


    “王律師,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我個人呢,是十分尊重客戶的意見的。”


    生怕顧祈年看不懂,對方在信息的最後還加了一個備注解釋:“你嫂子是我最重要的客戶。”


    顧祈年:“……”你們當律師的,心都這麽髒嗎???


    路南天的團隊,趁著網絡熱議的東風,把#全世界最好的羅女士#給實時刷上了熱搜,這是對羅女士遲來的祭奠與懷念。


    羅女士本來不足一萬粉絲的星網社交頁麵,一下子湧入了大量的流量。星網會保留逝者的社交頁麵,以及生前發布過的種種痕跡,給逝者的親朋好友一個懷念的方式,隻不過這個頁麵會變成黑白色,並入專門的逝者庫,有獨特的算法維持運轉。如果不是生前的親友特意點進去,一般是不會出現在大眾眼前的。


    就像是一座座建立在網絡上的電子墳墓,寂靜,內斂,隻留下一道他or她曾經來過的痕跡。


    大部分逝者的星網,就像是他們平淡普通的一生,籍籍無名地誕生,又默默無聞地離去。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活著,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已經死去。羅女士本應該也是這樣芸芸眾生的一員,直至這一天。


    大家看到了她,發現了她,明白了她活得曾經多麽多姿多彩,又幸福快樂。


    羅女士生前很喜歡拍視頻,當然,發在網絡上的都是特意處理過人臉的版本,在羅女士的家庭視頻裏,顧家人的頭都被可愛的小動物腦袋所取代。顧老爺子是威嚴的老虎,顧大哥是國寶大熊貓,顧祈年是小奶貓,而顧叢則是……小奶豬。


    別問為什麽要用豬,這大概就是母愛如山吧。


    #全世界最好的羅女士#這個話題,就衍生自一個羅女士過生日時拍攝的視頻,她以為她是在拍家庭小日常,但是在她看不到的鏡頭一角,其他人或對口型、或舉牌、舉手機,都說了那一句“祝全世界最好的羅女士生日快樂”。等她剪輯視頻的時候,才會發現這個驚喜。


    視頻裏雖然看不見顧祈年的臉,但還是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他當時的年紀應該不大,頂著一個貓貓頭,正在耐心地和他大熊貓大哥、老虎爸爸據理力爭著什麽。


    顧.真熊孩子.叢則在他們背後來回的呼嘯而過,還要搭配上不明意義的喊叫,上躥下跳,快得驚人。每次一對上鏡頭,顧叢的臉就會變成一隻小香豬的頭,然後他就會怒氣衝衝地跳起來,想夠母親手裏的攝像機:“我不要豬頭特效啊啊啊啊啊,你快取消它,取消它。”


    鏡頭一陣抖動,然後便是羅女士沒有憋住的笑聲傳來:“但是媽媽覺得顧小豬很可愛啊。”


    “一點也不可愛!”然後,顧叢小朋友就開始扯著嗓子撕心裂肺的哭嚎了,他從小就嗓門大,還話嘮,“爸爸,爺爺,小叔,媽媽又欺負我!!!”


    大熊貓爸爸很生氣:“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吵鬧!”


    老虎爺爺很無奈:“一會兒爺爺幫你主持公道啊,現在爺爺有事要和小叔說。”


    貓貓頭青年顧祈年則很堅定自己的想法:“我想去古城,我知道那裏條件艱苦,我也知道會有很多我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但我還是想去。那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沒有人會同意的!”顧大哥習慣了在公司裏當霸道總裁,回家之後脾氣總是特別暴躁又武斷。


    但所有的顧家人都知道,他隻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好欺負的就是顧大哥了。


    “嫂子就同意我啊!”顧祈年回嘴,他當年也像顧叢一樣,是個會讓全家都感覺到頭疼的倔強少年。隻要他一心認準的,就沒有人可以讓他回頭。


    顧祈年的貓貓頭仿佛閃著“pikapika”的效果,回頭撒嬌:“對吧,嫂子?我全世界最好的羅女士。”


    羅女士一隻戴著鐲子的手,出現在了鏡頭前,她對老公說:“麵對這樣的撒嬌,你說我還能怎麽辦?老公,就讓年年去吧。”


    這些視頻瑣碎而沒有鏡頭感,甚至沒什麽好看的濾鏡,但它卻是顧家最真實又溫馨的一麵。


    那種愛,不需要宣之於口,就足以明白。


    顧祈年在剛回江左的時候,不知道看了這些視頻多少遍,他曾經很不能理解他嫂子熱衷於拍攝這些家庭視頻的原因,他覺得那毫無意義。直至,當他失去了全世界,他才意識到它們對於他來說有多重要,它就是珍寶。


    每看一遍,顧祈年就會感覺全家的印象在他腦海裏再一次深刻又鮮活了起來,一如羅女士所說,他們沒有離開,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永遠地留了下來。


    顧祈年看得最多的一個視頻,還是他十八歲考入大學時的那個。


    羅女士抱著顧小叢,顧大哥和顧老爺子站在她的身後,他們一起對他說:“年年,要永遠快樂呀。”


    這便是他的家人對他全部的期望。


    不需要變得很厲害,也不需要很有成就,隻要能一直快樂就好。


    視頻背景音裏還有顧叢嘈雜的叫喊:“我也要叫小叔年年啦,我為什麽不能叫小叔年年?年年年年年年年年……”


    他就是個永動複讀機。


    煩人,又可愛。


    ***


    羅家自食惡果,他們把事情鬧得有多大,現在就要承受多大的惡意與全網嘲諷,甚至全家的身份信息都已經被人肉了出來。雖然後者並不值得提倡,卻也足夠說明了一定的問題,網友也不是傻子,不會白白被人當槍使了之後不反擊。


    當然,最惡心人的還是,羅家人這個樣子,你除了告他們誹謗,讓他們賠一些無關痛癢的錢以外,還真就拿他們沒有辦法。


    這也是羅家之前有恃無恐的理由,他們就惡心人了,你又能如何呢?


    網友在羅女士的視頻下麵有多悲傷,麵對羅家人的憤怒就多高漲,並很快就失去了控製,眼瞅著朝著一條很不合適的道路拐了上去。不過幸好,趕在有人做出什麽過激行為之前,一條喜大普奔的新聞的出現,及時製止了悲劇的發生。


    ——羅家二老以及舅舅都被抓了。


    看上去他們進局子的原因,好像與顧祈年的事情無關,單純就是他們多行不義必自斃,壞事做多了,如今一一遭了報應。


    前因後果很簡單,一家三口在江左最熱鬧的街口碰瓷,結果碰到了硬茬,對方現在反而進了醫院。


    【都9012了,竟還有老人搞碰瓷這一套?】


    【這是羅家人吧?哈,果然天生壞種,不得好死哦。】


    【連親生女兒和孫子的血都要吸,還能對他們的道德標準抱有什麽期待?】


    【這可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啊,警察叔叔請……一定不要放過它!】


    【這個“它”,就用得很精妙。】


    【那一家都不是人!】


    給羅家設套的陳野,帶著大侄子顧叢深藏功與名,直至看著羅家一家都進了局子,兩人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也讓對方嚐嚐吃個啞巴虧的感覺!


    顧叢簡直不要太開心,他小叔一直顧忌著他,不願意對他另外一邊的血親做的太難看,殊不知他早就恨不得那一家徹底消失了:“哇,隊長,你剛剛威脅他們的樣子真的帥呆了!你看到他們有苦說不出的樣子了嗎?哈哈哈哈哈,活該啊!”


    現在是法治社會,陳野讓一個人永遠消失的辦法,自然不會有多麽血腥暴力,他隻是假裝他很血腥暴力,讓羅家人相信,一旦他們再搞事,他就會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般操作,一般操作,但你不可以學。”陳野下意識地就多了後麵一句警告,說完他和顧叢都愣住了,曾幾何時,他陳野竟也能發出這種家長宣言。


    顧叢不服氣地撇撇嘴,正好看到了網上因為他母親的視頻已經轉了風向。這個視頻顧叢也早已經偷看過了,該哭的該鬧的都已經搞過了,如今再看,他唯一做的就是在他的母親說“我愛你們”的時候,輕輕地回了一句:“我也愛你。”


    然後,剩下的時間,就被顧叢全部用來嘲笑陳野了。


    “看,又沒你什麽事啦,真是抱歉呀,我媽就是這麽周到,這麽強。”之前蘇總橫空出世破壞了陳野的計劃,就不知道讓顧叢多開心。現在他媽媽的視頻掃了尾,欸嘿,隊長就更沒用了。


    陳野這回的反應卻並沒有多麽憋屈,因為……


    “我做這些,本就不想你小叔知道,你也記得別說。”


    “為什麽啊?”顧叢一愣,這年頭還真有做好事不求回報的?


    陳野沒回答。


    但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對啊,就是不求回報的,他隻是想幫顧祈年出一口惡氣,為他蕩平一路的艱難險阻。


    隻希望他能永遠開心。


    顧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覺得他懂了:“原來你不是要追求我小叔,而是想當他爹啊。”


    陳野:“……”寧這個解讀角度就充滿了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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