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通常都是會靈驗的,就如同人們在各種節日時問候的話語那樣,隻要你發自內心的祝他人平安幸福或是快樂,一般都會隨之產生正麵的力量。


    這種力量就是一種福氣,經由一個人的嘴說出沾染到被祝福的人身上,也主導著這個人今後一部分的運勢。它的對立麵是詛咒,從人的嘴說出惡意晦氣的話語,隨之而來的禍也會纏上被詛咒的那個人。老話裏常說的禍從口出就有這個意思,所以這也是長輩時常教訓晚輩不要妄言的一個道理所在。


    不過因為尋常人類的能力到底有限,所以一般展現出來的福禍效果也不會太明顯,有些本身福澤充裕或是惡意滿滿的人姑且不論,然而當這些祝福被身為神明的曆神們親口說出來那效果肯定就不一樣了。


    就拿今天的春節來說吧,因為他是二十二位傳統節日中在列的一位,所以不置可否的是他的神力在大多數曆神中都是十分突出的,盡管這種突出蕭南燭暫時還看不太出來,但是當這孩子真心實意地衝司徒張的媽媽送上那兩句話後,來自於神明的祝福瞬間還是籠罩在了氣色不太好的老人家身上,把她那灰白疲憊的臉色都給一下子照亮了。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司徒張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出自己老娘的任何變化,反倒是他媽自個兒直起腰的時候莫名就覺得本來還泛著酸的胳膊腿變得活絡點,不過一般人肯定不會往別的地方多想,隻以為是自己早上吃的藥見效了心裏也寬心了不少,而這般想著,慈祥的老太太忍不住笑著摸了摸春節的頭道,


    “誒,寶貝兒嘴真甜,奶奶聽了這老胳膊老腿立馬都不疼了呢,中午想吃什麽呀,奶奶都給做……誒,張張他爸,你快出來啊,還在裏麵幹嘛?阿南來了啊……”


    話音落下司徒張他爸爸也從裏屋緩緩出來了,他今年也有七十五了,精神頭倒是很好,而在瞧見坐在堂屋的蕭南燭後,這本還顯得挺嚴肅的老爺子也立時露出了些許軟化的神情。


    “阿南啊,來了啊,中午在這兒吃吧,聽說年前就回來了,怎麽沒過來坐啊?”


    老爺子踱著步走到他們邊上坐下,老太太去廚房給大夥兒做午飯,司徒張也被叫進去打下手。蕭南燭本來是想把春節留在自己身邊看著的,可是這死孩子衝他甩了下臉就義無反顧地跟著老太太跑了,而等一臉無奈的蕭南燭挨著司徒張他爸坐下之後,這老爺子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蕭南燭,好半天也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笑了。


    “精神頭不錯,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挺好的。”


    這話讓蕭南燭忍不住笑了,他心裏也清楚是自己以前那小王八蛋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了,搞得老爺子到他們成年前都特別害怕自己把司徒張給帶出去打架生事去,不過因為這一家人打小就和蕭南燭家關係親密,所以蕭南燭在他們麵前也沒什麽遮掩的,老爺子問什麽他就回什麽,溫順得不得了。之前他瞞著司徒張沒和他說自己做黃曆師的事,如今這老爺子問起自己的工作來,他想了想還是老實回答道,


    “恩,我也繼承祖業了,老太太生前幹的那個,我現在也在做那個。”


    這話一說出來蕭南燭明顯感覺到麵前的司徒老爺子愣了一下,蕭南燭也不說話,恭恭敬敬地抬手給老爺子倒了杯茶,老爺子皺緊眉頭,似乎在心裏想著什麽東西,而過了一會兒,司徒老爺子才像是回過神來般看了蕭南燭一眼,接著緩緩開口道,


    “能繼承祖業倒是好的,你不做這個以後說不定這東西就失傳了,你奶奶她以前是個熱心的,幫了我們很多,阿南,你要想做這個,就讓張張給你找找人脈,如今這世道和以往不同了,大家都不信這個,唉,我們這氣功也沒人信了啊,都把我們當騙子呢,搞得張張現在隻能去開盲人按摩,成天還要應付工商局派出所檢查,就好像我們是做什麽違反亂紀的事的一樣……”


    老爺子嘀嘀咕咕的抱怨讓蕭南燭笑了起來,對於這一家人對自己的包容態度他也是打從心底的感激,所以中午吃完午飯從他們家出來之後,蕭南燭想了想還是走了個後門讓春節出來給他們家驅了邪祟。


    本處於巷子最深處的小院子常年不見太陽,因為陰暗潮濕更是看上去就不對勁的很,剛剛吃飯的時候蕭南燭就聽司徒張說他爸媽的風濕關節炎這幾年越來越重,想來也是被這久久沒散的病氣和濕氣給弄得,不過這身為曆神的春節一出馬,這些根本沒什麽威脅性的邪祟便轉而消散,而等送完這份新年禮物之後,蕭南燭自然也要去幹自己的正事了。


    三天前他就和那個幹保險的曹胖子約好要見個麵,約在這大年初一是因為這事情還挺急,所以容不得多等。曹胖子隱約和他透露了一下大概是什麽事情,而蕭南燭聽了之後便直覺這不是一件好解決的事。這不好解決的事讓他一個人去那肯定是不成的,所以一方麵他特意挑了春節這一天,而另一方麵他還給自己另找了個幫手。


    “和你說個事啊,下午你有個同事要一起來上班。”


    蕭南燭一邊和春節說著話一邊抽著煙,他說這話的時候純粹是一副通知的語氣,可是原本在給自己剝開心果吃的春節還是有種莫名不好的預感。畢竟他平時人緣其實不錯,除了和某個不太妙的家夥關係不對付,堪稱是人見人愛,可是這左思右想的,離他近的就那麽幾天,而等這孩子哆哆嗦嗦地問了一句是誰啊時,蕭南燭先是瞟了他一眼,接著以一副這還用解釋嗎的表情開口道,


    “還能是誰啊?除夕啊!他昨天曠工了大半天,今天當然得來加班啊,春節,你和他不熟嗎?沒道理吧?”


    春節:“…………”


    ……


    春節還小的時候,他便很喜歡除夕。


    那個時候的除夕還是個氣度非凡的神君,和往後森冷可怖的他相比,彼時的他一身紅衣金甲,意氣風發的好似天上來的神兵。這幅威風的模樣讓同還是孩子的大年和小年羨慕得要命,他們發自內心的敬佩了不起的除夕,每每趁他無事時,這小哥倆就會一起跑到屬於除夕君的那一頁年曆中去玩,而每一次這位笑起來好似灼眼驕陽的除夕叔都會興致盎然地招待他們,不但會給他們各種好吃的小糕點,連說話的語氣都暖和讓人打心眼裏的喜歡他。


    “你們這兩個小家夥,怎麽又跑我這兒來了?”


    “誒,你們別怕阿年啊,對,他不咬人的,來,小年來摸摸他的鬃,他還是個稚子,和你們一樣才三千歲呢!”


    “我說大小年,可不許再喚我除夕叔了,我的年紀明明隻夠做你們的兄長……”


    記憶裏的那個紅衣男人笑起來的樣子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除夕就變得不一樣了,春節每每回想起這其中的往事來都會覺得心裏發苦,可是無論他再怎麽不甘心,他和小年都明白,他們所喜歡的那個除夕叔都回不來了。


    陰森孤僻的除夕取代了原來的除夕,不是從前那個對誰都好,愛熱鬧喜歡小孩子和動物的他,殘留在他身體裏的隻是個隨時都有可能殺死任何人的暴戾靈魂。即使春節自己剛開始的時候也無法接受,但是當他親眼目睹了除夕是如何行殺伐之事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勇氣主動見過那個讓人望而生畏的除夕君了。


    記憶深處,渾身浴血好似夜叉凶煞一般的紅衣男人仰著頭粗重的喘/息著,他顫抖著蜷縮在自己的曆紙邊緣,泛白的手腕上滿是猙獰傷口,濃重的血腥味讓人聞著就忍不住作嘔,那雙滿是血跡的手掌抓著半張邪祟的臉頰,這就是他之前瘋了一般的去殺戮的證據,此刻他慘白的臉上再無一點血色,身旁的年獸早已哀鳴著躲得遠遠的,而當怕得渾身發抖的春節試圖去走近些看看除夕時,他隻看見一滴血自除夕豔紅的眼眶裏落下,緊接著看也不看他的除夕君便用一種讓他眼睛發酸的聲音顫抖著道,


    “滾……否則……我就立刻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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