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蕭南燭還在外頭沒回來,除夕倒是難得的空閑了下來,雖然從前他也是這樣沉睡多過清醒地蜷縮在年曆中終日不得蘇醒,但是有了同尋常人一樣的牽掛對象之後,他倒是自己都有些不習慣起來。


    說起來蕭南燭會坦然接受他的這件事,作為神君的除夕到現在都沒太敢相信,畢竟曆師看著脾氣還湊合,骨子裏卻是很難打動的人,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對於是非判斷有自己的一套原則,因為本身閱曆的原因也不大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除夕本以為自己可能會一廂情願很久,然而當蕭南燭擁住他告訴他要不要試試看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沒緩過神來,不過之後蕭南燭就用行動證明了他並非一時興起而是實打實的願意和除夕在一起,而這般想著,此時正疲倦地依靠在年曆紙邊緣的除夕忽然就劇烈的咳嗽了一聲。


    一天分一個晝夜,前些天蕭南燭還在家的時候他便天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往外跑,這種行為對於他來說自然是在實打實地消耗生命,可是隻要是蕭南燭對他的要求,他似乎就是很難拒絕,從本身的年齡上來說,除夕已經是年長者了,隻是因為神明們的容顏並不容易枯萎,所以他才看上去才始終是一副青年般的豔麗麵孔,然而外在的皮囊是最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東西,這才幾天的功夫,除夕便明顯覺得自己的身體起了一些不太妙的變化,這種變化短時間內並不會太明顯,可是一旦除夕還想瞞住別人,這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他的身體會一日不如一天,本就被邪祟掏空的內在會愈發的衰敗,那些已經在他發間抽生的白發終有一天會變成全白,而最可怕的是,在那天來到之前,所謂的除夕君很有可能已經變成一個被邪祟控製的怪物。


    他自然是明白自己還有作為曆神的職責的,畢竟從他誕生之初到現在已有四五千年的時間,他作為從炎黃時代就出生的最為年長的曆神,掌管著的是一年的開始和終結。古時人們並不信仰曆神,還是因為部落文明開始興盛,時不時便有邪祟妖魔猛獸之類的進犯,那時才催生了所謂曆師和曆神。


    因為並非是一下子形成,而是伴隨著時間和文明的演變才逐漸興起的,所以每位曆神出現的時間和原因都不大一樣,然而他們共同的指責就是保護自己所在的一天,而作為除夕夜的曆神,除夕的責任打從他存在的那刻起便已經注定了。


    “連通四方福澤,保佑萬千蒼生,你既是終也是起,其餘曆神皆由你而存在,所以你決不能亡,除夕,你決不能亡……”


    ……


    神武門外的磚石台階共有上萬塊,相傳這每塊磚石底下便是一位工匠的名字,但凡是這塊磚石出了任何問題,便要抓那工匠一家來填這石坑。這個聽上去頗具有古代封建統治色彩的故事是每個導遊經過這裏時都會同這些遊客們說的故事,而對於此刻正踩在這些磚石上若有所思的蕭南燭來說,他思考的倒是另一件事情了。


    “這底下真有地宮,沒道理建國之後多少專家來這兒考察過都沒發現啊,再說還什麽金銀珠寶,嘖嘖……”


    這般不大相信地開口,對於這趟來抓歲歲平安還能牽扯出這種事來,蕭南燭自己也是真沒想到,花朝節在邊上聞言點點頭,似乎也是不大相信這狡詐的小邪祟說的話,而一看到他們倆這不信任自己的態度,歲歲平安立馬就不高興了。


    “你們怎麽就不相信我呢!真的有啊!我親眼看見的!那些綠眼睛藍眼睛的雜毛跑進來搶東西之前,長辮子的那些人就把好多好多東西給藏起來了!!他們動了手腳,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到!隻有我們能看見!以前這裏是條黑龍守著的,但黑龍後來餓死了,所以就都歸我了!你們跟我下去,我把摔破東西的錢都給賠給你們好不好啊……”


    眨巴著眼睛這般說著,歲歲平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搞得蕭南燭有點無奈,而在用手用力地拍了下這小子的腦袋後,蕭南燭皺著眉頭叼著煙教訓道,


    “你他媽是土匪啊?怎麽就都是你的了啊?那些東西怎麽說也是人黑龍的,他是你爹啊他死了遺產都歸你?告訴你,你摔掉的那些瓷器貴著呢,底下的那些東西不管怎樣都歸人家博物院的人!快,把這下去的路告訴我們,我下去看看究竟值多少錢再決定放不過放過你……”


    “嗚……”


    一聽這話就委屈地扁扁嘴,歲歲平安挺想來一句你才是土匪呢可是最後也還是沒敢開口說話,待他哆嗦著領著蕭南燭和花朝一起在那兒磚石上挨個踩過去之後,地上隱約有條形似金龍的痕跡慢慢顯現了出來,而伴著一陣蕭南燭肉眼都可以清晰看見的充盈福澤順勢泄出,那條之前完全無法看出端倪的地宮通道就這樣突兀出現在了神武門前的走道上。


    “曆師,這……”


    一臉驚愕地這般開口,花朝節顯然也沒有想到那看著都不大靠譜的小邪祟身上居然藏著這麽大一個秘密,而順著那走道一路看下去,確認裏頭並沒有活氣的蕭南燭也在若有所思地摁滅煙頭之後看了花朝節一眼,接著便跟著那蹦蹦跳跳的歲歲平安就往下麵的台階邁了一步。


    “下去看看吧,反正裏頭也沒活人了。”


    說話間一落腳,蕭南燭便注意到腳下的這塊地透著股不一樣的感覺,仔細一看才發現這赫然是塊金磚,而這麽一路往下的每塊磚還都是這種規格,就和不要錢似的鋪的一路都是,也許是真如歲歲平安所說這裏是那個衰朽**的皇室留給自己的一點財富,所以待蕭南燭和花朝往下走時,愈發能感覺到其中不斷往外湧出的那陣福澤之氣,畢竟這末代王朝的底子總歸是有的,雖說被搬空了九成,但這剩下的一成也是夠嚇唬人的,可是這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真正親眼看見所謂金山銀山時,蕭南燭還是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弄得怔住了,而在看著那數不盡的珠寶翡翠琺琅彩黃金隨意地被丟棄在地上時,蕭南燭抬頭看了眼被金光映襯的發亮的地宮,一時間心裏倒是真有些說不出話。


    “黑龍的屍體在金子底下,你們都看見了啊,我可沒說謊,這裏都好多好多寶貝呢,都是那些洋鬼子找不著的……”


    搖晃著腦袋這般說著,歲歲平安像是覺得好玩一般將一串檀香手珠掛在手上隨便晃蕩了幾下,蕭南燭撇了一眼莫名覺得眼熟,轉念一想這可不就是白天在那兒博物館上頭的曆代帝王畫像裏雍正皇帝拿在手裏的那串嘛。不過這成堆的財富紮堆在眼前,除了最開始有點意動,之後蕭南燭這心態也倒還好,畢竟到底是末代王朝的錢財,就算看著光鮮亮麗惹人心動,也透著股不祥之氣和悲哀,所以在四處打量了一圈後蕭南燭想的最多的還是明天早上該怎麽把這嚇死人的好消息告訴給那位幸運的羅嘉先生,而就在他這般想著,對那黑龍的屍體明顯更好奇一些的蕭南燭走到那金子堆的邊上,接著轉過頭衝花朝招了招手道,


    “花朝,過來搭把手,幫我把這黑龍給挖出來看看,反正留在這兒也不大好,等那些專家來了估計還以為是什麽巨型四腳蛇之類的東西……”


    “誒,好。”


    花朝一聽這話便立馬過來給蕭南燭幫忙了,因為那黑龍死的年份有點長了,所以這埋的程度還有點深,歲歲平安這臭小子自然是不會來幫忙的,所以蕭南燭隻能同花朝累的半死才刨開了他已經爛的隻剩骨頭的上半身,而看那頭部骨骼的顏色和龍角的長度想來應該是條歲數挺大的黑龍了。


    蕭南燭之前也有聽說過類似曆朝曆代的皇室都有飼養供奉真龍的習慣,如今真見著了也算是確信了這一個觀點,畢竟這真龍既然接受了皇族的供奉,就等同於與國運聯係在了一起,聯係歲歲平安所說的黑龍最終在某一天餓死,想來也是那末代皇帝最終宣布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結束的一天,這般想著,蕭南燭倒是神色有些晦澀不明,不過就在他下意識地蹲下身子想要查看這黑龍的屍骨時,他卻發現這蜿蜒的龍骨下似是藏著什麽東西,而待他用手指撥開那些散亂**的皮膚組織和龍鱗之後,他看到了一個長方形的桃木盒子正位於那龍的腹腔之下若隱若現。


    “喲,這是什麽玩意兒……”


    嘴裏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蕭南燭這般說著把這盒子取過來拂過表麵的灰便看了一眼,他心裏想的是這可能是這黑龍真正看護著的某件重要文物,所以才會這麽用心的藏在了身體之下連死都不願舍棄,可是等他打開那桃木盒子的頂蓋看到裏頭的東西之後,他還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因為這盒子裏裝的並不是什麽珍寶文物,而是一本看上去很薄的舊書和一個像是畫軸一般的卷筒。


    尋常之中總會有轉折,正如這看似合情合理之中便會顯出幾分古怪,蕭南燭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這地宮之下又打開了這個盒子,似乎冥冥之中有些東西就已經被悄悄改寫,偏偏這好奇心誰都有,蕭南燭也難以避免,所以在看到那盒子的一瞬間,他還是沒忍住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展開了那卷畫軸。


    泛黃的畫紙被緩緩攤開,係在上麵的繩結落在了蕭南燭的掌心透著股涼意,他定定地看著麵前的這張畫,心裏一時間有些情緒莫名,而從它微微顯露一角開始,眼神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的蕭南燭便再難移開自己的眼睛了。


    視線所及,正月燈火通明。


    邪祟擾民,生靈塗炭,萬魔複蘇,大地再無一線生機。


    形容扭曲痛苦的尋常百姓哭喊著在被燒毀的房屋中哀求上蒼,黑雲之上的邪祟麵目猙獰各個手沾血腥。


    偏偏於這絕境之中倒也一抹豔紅色的身影分外顯眼,明明身染汙穢卻有十足霸道狠絕。那滿頭烏發襯著工筆畫描繪的栩栩如生的豔麗容顏,一雙如妖嬈花瓣一般綻開的眼尾也讓人過目難忘,他孤身站立於無數生靈的屍體間,以身軀擋於危難之前不懼不退,在他的手上是邪祟的皮肉血汙乃至頭骨,臉上也早已被殺欲掩蓋早沒有一絲清明,而就在這幅帶著濃重神話傳說意味的畫卷的角落,表情僵硬的蕭南燭隻看到一行小字這般寫道——


    “除夕……滅魔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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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回家啦⊙▽⊙


    阿南哥在文物堆裏看到自己男朋友照片已經嚇尿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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