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性新聞!


    ——皇長子劉榮,君前咆哮!


    ——酒後失儀!


    最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怨懟太後!!!


    如果這個時代有報紙,那第二天早報的頭版頭條,便必然會被這些詞條所占據。


    即便沒有報紙,這一長串隨便單拎一個出來,都足以點爆朝堂內外的爆炸性新聞,也還是在當日夜幕降臨之前,傳遍了長安街頭巷尾。


    坊間眾說紛紜。


    有人說,皇長子這是年少輕狂,又吃多了酒,才酒後失了態;


    雖然頗有不妥,但也不是不能原諒。


    也有人說,皇長子言語不敬太後,就算是酒後失言,也完全可以納入‘不孝’的範疇。


    而在如今漢家,不孝,尤其還是不孝祖母——這是絕對不可以原諒的。


    當然,絕大多數的人,也還是注意到了真正的關鍵點。


    ——皇太弟?


    什麽鬼!!!


    當今天子啟,又不是沒兒子!


    不但有,而且有十好幾個!!


    拋開長安坊間,從來沒有出現過‘皇長子不成器’的流言不說:就算皇長子劉榮當真不成器,可供當今天子啟選擇的兒子,也依舊有十個之多!


    怎麽挑都挑出來一個合格的太子儲君,為何放著兒子不管,反而去立皇太弟?


    不等這些人想出個所以然,又一則爆炸性新聞傳出,徹底震的坊間輿論鴉雀無聲。


    ——在宣室殿點下好大一把火之後,皇長子劉榮帶著同母胞弟:皇三子劉淤,徑直跑去了太廟!


    這一下,事態的發展徹底脫離了控製。


    事兒,徹底鬧大了……


    ·


    ·


    ·


    “嗚~~嗚嗚嗚嗚~~~~”


    “嗚~~~嗚哇啊啊啊啊~~~~~”


    “大哥~~~”


    “我為啥要哭啊?”


    “嗚~~~~嗚嗚嗚~~~~~……”


    長安城,西城門內,太廟。


    身處太廟之內,跪在太上皇劉煓的神主牌前,皇三子劉淤用手猛掐著自己的大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還不忘抽空望向身旁,問大哥劉榮:自己為什麽要哭。


    而在公子淤目光所及,皇長子劉榮卻是一臉嚴肅的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的為高祖父上了三炷香。


    此刻,劉榮身上雖還帶著些酒氣,麵上卻再不見絲毫惱怒之色。


    非但沒有惱怒,聽聞三弟這邊哭邊發出的一問,劉榮反嘿然一笑,改跪為坐——側對著太上皇的神主牌,直接在蒲團上盤腿坐了下來。


    嗬笑著伸出手,幫弟弟劉淤掐著另一側的大腿,嘴上也不忘溫聲道:“因為大哥酒後失儀,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若不找太上皇哭上一哭,大哥這回惹下的‘禍’,就不是挨頓板子那麽簡單了……”


    說著說著,劉榮麵上笑容依舊,手上卻掐的更用力了些,頓時惹得公子劉淤的哭聲又高了幾分。


    “哇~~~啊啊啊~~~~”


    “那大哥為啥、為啥不自己哭呀~~~~”


    “啊!~~”


    “輕點兒掐~~~啊啊啊啊啊~~~~~”


    看著弟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提醒自己輕點兒,劉榮搖頭失笑之餘,便也從善如流的將手收回。


    側過頭,仰望向太上皇劉太公,那被擦得一塵不染的神主牌,劉榮心中,隻油然生出一陣苦澀。


    “高祖父對太祖皇帝,當是不曾這般嚴苛吧……”


    “便是曾祖父對孝惠皇帝,當也能稍慈愛些?”


    滿含苦楚的兩聲呢喃,惹得一旁的公子淤稍放低了哭聲,待劉榮側目一瞪,又扯開嗓子哭嚎了起來。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祭堂之外,才終於傳來那道令劉榮心生苦楚的低沉聲線。


    “朕還納悶呢——怎麽還把老三帶上了;”


    “合著是懶得自己哭?”


    天子啟聲先至,而人緊隨其後。


    背負雙手,陰沉著臉,龍行虎步走入堂內,沉聲嘲諷了劉榮一句,手上也沒忘點燃香柱,旋即將握著香根的手貼在額前,朝神主牌深彎下腰。


    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手中香火插進神主牌下的香爐,天子啟這才折過身,徑直走到劉榮身旁。


    ——和劉榮一般無二的姿勢,當即便是盤腿坐下。


    “怎這般過火?”


    “有城外那一遭,今日便足矣。”


    “何必再畫蛇添足?”


    聽出老爹語調中的不滿,劉榮卻絲毫不慌,隻嗬笑著低下頭,斟酌起用詞來。


    片刻之後,便見劉榮再度抬起頭,不著痕跡的對身前不遠處,仍一手掐著大腿根,對著神主牌哭嚎的公子淤使了個眼色。


    待公子淤如蒙大赦般站起身,又在劉榮的眼神警告下,一邊哭一邊退到了堂外,劉榮的麵容之上,才再度帶上了平日裏,那好似永遠不會消失的淡淡笑意。


    “按父皇的意思,不幾日,皇祖母便會設下家宴,而後提及皇太弟一事。”


    “若在那之前,兒臣什麽都不做,那到了家宴那日,皇祖母便大抵會言語試探兒臣,如‘你叔侄二人要和睦,梁王百年後會還位’之類。”


    “屆時,兒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輕聲發出一問,不等天子啟開口作答,劉榮便自顧自搖了搖頭。


    “若是答應,皇祖母便會有所察覺,從而壞了父皇的大事。”


    “然若不答應,皇祖母又會下不來台,更或逼得兒臣當著麵出言怨懟。”


    “——與其彼時當著麵,倒不如今日背著皇祖母,把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


    “如此一來,等到了家宴那日,兒也不必躊躇不決,隻需一個勁兒的哭;”


    “剩下的,就都交由皇祖母自己暢想了……”


    將自己的計劃盡數道出,劉榮麵上微笑依舊,暗下卻頓時再生出一陣苦澀。


    太子……


    不;


    還沒得立為儲的皇子,能做到劉榮這個份兒上,不說後無來者,當也是前無古人了……


    “嗯……”


    “倒也不是不行。”


    “隻是現在鬧得這麽大,該如何收場?”


    見皇帝老爹眉頭已經鬆緩下來,語調中卻也仍帶著些許不滿,劉榮隻再一笑,旋即在祭堂內稍一環顧。


    “家宴之前,兒和老三,便‘躲’在太廟裏。”


    “——老三那性子,父皇也是知道的,實在容易走漏了風聲。”


    “等過幾日,皇祖母便當要設家宴,提皇太弟一事之餘,順帶讓兒臣同梁王叔重歸於好。”


    “屆時,兒出了太廟,直往長樂赴宴便是。”


    聽聞劉榮早有盤算,又在腦海中仔細推演了一番,確定沒有問題,天子啟才沉沉一點頭。


    思慮片刻,便毫無征兆的起身,毫不顧忌形象的拍了拍身後泥塵。


    “即是如此,那朕便回了。”


    “身上帶幹糧……”


    ‘沒有‘二字還沒道出口,便見劉榮嗬笑著從懷中,取出七八張油黃色米餅,天子啟趕到嘴邊的話,也就此咽回了肚中。


    “可還有旁的事?”


    聞言,劉榮深吸一口氣,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強擠出一抹平和的笑容。


    “母親那邊,有勞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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