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瑟費品了口咖啡,問說:“聽說這次邀請了你當評委會主席,你怎麽給拒了?”  “我想參選一下男配。”顧懷喝著薑糖茶,“這次演的這個角色,我有些感觸。”  盧瑟費說:“那部《山楂》是吧,我看過名單了,還提名了不少的獎。齊小朋友也提名了男主。你覺得怎麽樣?他有沒有希望獲獎。”  顧懷道:“你才是評委,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  “哈哈哈哈!”盧瑟費大笑,“我這不是擔心我審片的時候,帶偏見嘛,到底你的人,印象分已經加上了。”  顧懷淡然說:“就算他是我的人,你這個評委,也不能賣人情啊。”  這句話,如果顧懷是對著秦墨,或者齊卓程說,對方一定會聽出他這句話裏的深意。  不過,盧瑟費畢竟不那麽了解顧懷和齊卓程之間的事,隻聽了麵上的意思。  “哦對了,有件東西給你。”  盧瑟費從行李箱裏翻出一張光盤,“上次柏影你沒來,這是青年電影人展映周的內容,有齊的那部《猶金的城堡》,現場反應很好,你可以看看。”  顧懷接過光盤。  柏林下雪的時候,他們重遇不久,新天鵝堡的誓言有如昨日才說過的那樣。  “能在有生之年遇到您,是我畢生的幸運。”第82章   入冬之後,燕市的雪下的比江城更大。  連續幾天的大雪,晚上的時候,雪已經沒過了腳背。  北瀾街,廊關胡同。  胡同到底,兩扇沉重的大黑鐵門“吱吱呀呀”的慢慢打開,路邊一盞路燈,殘薄的燈光照在蒼白的雪地上。  一輛銀灰色的悍馬駛入胡同,厚實的輪胎壓著積雪,開進大院。  車子在一棟大院門前停下,季昱把喝的爛醉的齊卓程從車後座扶下來。  “早知道你會喝的這麽醉,我就不帶你去喝酒了。”  季昱數落歸數落,仍是小心翼翼的把人往家裏扛。  最近兩天,齊卓程都在外麵跑通告。下午的飛機到的燕市,趕完活動,便拉著季昱喝酒。  顧懷好幾天沒搭理他,他每次想發消息,又想到那天晚上,顧懷是第一次,意有所指的拒絕他。  齊卓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過這些天的,像一具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心底忽然就缺了那麽一大塊,很冷,很痛。  齊卓程渾身無力,靠在季昱的身上,含含糊糊的說:“哥哥不要我了。”  季昱安慰道:“哥哥怎麽可能不要你,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可是他的丫頭,他都喜歡了這麽多年了。”  雪地濕滑,齊卓程沒踩穩,連帶著季昱,兩個人一同往前跌去。幸好季昱反應敏捷,硬生生的把人拉了回來。  齊卓程像被深雪凍住了似的,木木的說著:“他也是這麽說的,可我……我不要當他的小丫頭。”  季昱把齊卓程扛到臥室,將人往床上一扔:“好好睡一覺,醒了後,自己跟哥哥解釋去。你們倆的事,再折騰,也得你們自己解決。誰讓你們都是大明星,天天在鎂光燈下放大隱私,不要說同性緋聞,就算是爆個和女明星的緋聞,那也是驚動娛樂圈的大事了。你還想不想在圈子裏混了。”  “不想了。”  齊卓程抬起手臂,擱在臉上,有什麽濕潤的東西從眼眶溢出,洇到手臂上,而後,順著鬢邊滑落。  齊卓程嗓音低啞,“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但是……”  “但是你還是受不了。”季昱抽了張紙巾給他,“畢竟你進圈,是為了見他。”  齊卓程拿過紙巾,胡亂的在眼睛上抹了兩下,可眼淚仍是抑製不住的流下來。  他帶了些哭腔,哽咽道:“我真的是想跟他表白,告訴他,我喜歡他二十多年了……”  “……”季昱亦是無奈,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會明白的。”  季昱幫他關燈,關門,悄身出去了。  黑暗中,齊卓程把自己完全全裹進被子裏,蜷縮在被窩裏的身體卻是不停的在顫抖。  季昱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來到陽台。  越是夜裏,大雪就越下越大,陽台的欄杆上都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霜。  季昱喝了口冰凍的啤酒,呼吸出白色的霧氣,融進陰冷的空氣中。  他拿出手機給顧懷編了條短信,打了很長的一串字符字,卻在“發送”鍵上猶豫了好一會兒,跟著全部刪掉。  季昱重新寫了一條微信發過去:【哥哥,米嘉的事,我弄的差不多了,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見一麵吧。】  ——  隔天,季昱和齊卓程同一班機,從燕市飛抵江城。  睡了一覺,齊卓程的狀態恢複了一些,兩人在機場道別,齊卓程叮囑季昱:“昨晚的事,千萬別告訴哥哥。”  “行行行!你趕緊走吧,你那個經紀人在門口,眼珠子都快戳過來了。”季昱打發他道。  一落地江城,齊卓程就被陸霜接走了。  當天晚上,顧懷在明桑枝定了一間包廂。  顧懷知道季昱無肉不歡,專門給他點了幾個大葷,季昱大快朵頤,吃出了濃濃的滿足感。  季昱大大咧咧的說:“哥哥,卓程昨晚住在我家裏,那小子心情不太好,你們是吵架了嗎?”  顧懷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怔:“為什麽這麽問?”  季昱神情凝重,斟酌再三,慢慢開口說道:“當年你搬走後,聽說他天天鬧著,哭著。後來是齊爺爺把他接到我們那個大院裏,認識了我們這群狐朋狗友。”  季昱突然笑了笑,“我記得他第一天來的時候,還穿著件小花裙子,漂亮的不得了。害得我們這幾個大老爺們,都以為他是小姑娘。誰知第二天,他換回了男裝,還把頭發理成了個小寸頭。當時可把我們的三觀嚇掉了,這一晚上人變性了?”  “我沒見過他那時的男裝打扮。”  顧懷聽得有些出神,想從季昱的描繪中,想象出小丫頭換回男裝的樣子。  “有一陣子,我們一直攛掇他,想讓他再穿一次女裝。”季昱問,“你猜,他怎麽回答的?”  顧懷搖了搖頭。  季昱正色道:“他說,‘他的女裝隻穿給哥哥看’。”  顧懷隻覺得心髒狠狠顫抖了一下。  幾天之前,被他強勢砍斷的某一道的念想,死灰複燃,更是在他心頭愈燒愈烈。  顧懷恍然頓悟,他不願去承認的念頭,其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種下了,如海中沉默的冰山。  就算是被擊碎了海麵上的那一塊,可大海底下,藏著更深更堅韌的那一部分。  季昱喝了口酒:“從大院,到國外,到軍///營,再來這次回到娛樂圈裏。哥哥,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會哭得這麽狠……”  顧懷今天難得點了一份甜品,藍莓舒芙蕾。  可吃進嘴裏後,他卻感覺不出什麽甜味,好像沒有齊卓程在身邊嘰裏呱啦,再甜的甜品也隻剩下了膩味。  顧懷微低著頭,額前的幾縷碎發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出在想什麽。  “我原本沒有想過會變成現在這樣。”  原本重新遇到齊卓程,顧懷是把他當成了一個有舊關係的後輩,隻不過兩個人過去的關係還不錯。  那個時候,顧懷可以不計流言,給齊卓程砸資源,因為兩個人之間並沒有什麽。  何況,綁金主這件事,在圈子裏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  但如今已然不同。  顧懷覺得如果自己再一味放縱齊卓程的感情,他自己一定會先徹底淪陷。  娛樂圈裏,不交真心,隻約床///伴。  這是很多人混圈的基本原則,隻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害,可以及時的抽身而退。  而同///性的情感,比尋常的戀情更難,有時候甚至會成為一種阻礙,成為被對手扼住的把柄。  顧懷見過不少這樣的感情,在對手的打壓,人言可畏之下,最終人氣滑落,抑鬱症,分手,乃至自殺。  在普通人中,這樣的感情都太不易。  更不用說他們兩個,一個頂流偶像,一個是圈內頂端的影帝。  有人有心想要抹黑他們的話,顧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護住齊卓程。  可是現在,既然已經無法回頭,他隻能不折手段,斬除所有可能的威脅。  “米嘉的事,怎麽樣了?”  顧懷和齊卓程之間,第一個要麵對的,就是米嘉娛樂。齊卓程出道三年多,米嘉是最熟悉他,也是最容易爆他黑料的地方。  季昱忙道:“你上次讓我截斷米嘉的投資。我暗中和注資他們的幾家投行溝通了,目前為止,所有投資米嘉的投行基本上全部撤資了,也不會再有新的資金進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目前的流動資金應該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怪不得林蕭最近窮凶極惡的要錢了。”顧懷哂笑。  林蕭直接來找顧懷攤牌,一來證明他已經卯上了他們兩人間的關係。二來,這人沒錢了,當然得抓著齊卓程等人拚命壓榨,又怎麽肯輕易放他們去轉型。  兩人吃完飯,顧懷打算把季昱送回酒店。  季昱嚷嚷道:“不用,不用,我過會兒去接小遲子下排練,他快考試了,我得給他補習。”  季昱那張大臉上露出一抹溫暖,說起遲亦冬,這人頓時神采奕奕。  顧懷望著他,心想,要是齊卓程和自己也是路人甲,路人乙那樣的普通人,是不是兩人間的阻力也會小一點。  顧懷一個人,漫無目的在林子坊裏閑逛。  入夜後的坊間,沿街的店鋪陸續亮起燈光,有明有暗,照在剛化了雪的青石板路上。  坊子的中央有一座音樂噴泉,到了準點的就會啟動。  夏天的時候,有遊人會衝到噴泉中打鬧,玩水。  不過現在是大冬天,噴泉周圍的人都少的可憐,害怕被水濺到,更加冷了。  廣場上響起一道柔美的曲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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