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晨又背上了他的天羅傘,換上了新定的道袍。


    他腰間係著那隻紅皮葫蘆,裏麵裝著上次煉出來的元氣丹藥,以及崔啖送來的靈穀靈泉;而乾坤袋內裝的則是妙空留下的靈符,靈丹,法器外物,以及上次買的蒲團臥榻等雜物;懷裏的兩界銅牌藏得都是對他沒什麽價值的金銀兵器等凡俗之物。


    龍雀環依舊掛在手上,七煞幡和烏金黑煞鉤則藏在環內。,


    自從上次借此暗算了洪四海,錢晨越來越覺著法器如此藏好,施用起來才方便。


    錢晨這一身下來,重量不超過十斤,比起崔啖赴任的那一個車隊,往來行人沉重的行囊,當真可以稱得上是輕裝上路了。


    “這地圖怎麽看啊?”


    錢晨站在飛雲兜上,離著地麵約有數十裏,看著下方的山川河流蜿蜒,一頭黑線的觀察著手中的地圖。


    這裏的地圖可不是前世航拍的那種,帶有等高線和山川形勢的衛星地圖,而是大晉王朝的輿圖,上麵有城池官道,乃至商路分布,以及山川河流,隻是都是按照往來商旅的印象畫的,比如到九真郡的路上有一座山畫的非常高大,高出周圍十幾個山頭不止一頭。


    錢晨從天上飛過的時候,一路上都非常注意這道路標……


    結果飛了三五個荒僻的大山,才知道走錯了路,尋到地方一看,卻是一個非常低矮的山頭,莫說和那些高大山峰相比了,就是在那旁邊十幾座山頭之中,都有些不起眼。


    錢晨氣的停下雲頭問路,結果往來商旅之中,此山還真是名氣不小。


    問了原因才知道,原來此山是商路之上唯一一處需要翻越的地方,若是十分高大險峻,也根本不會有商道從中穿過了。這山奇就奇在不高不矮,繞過去不劃算,翻過去有有些累人,山上還常有盜匪劫道出沒,因此在沿路出行時,是一處頗為緊要的關卡。


    至於其他山高不高?


    往來行人又不用去爬它,就算高又有什麽關係?


    所以此山在輿圖之中就顯得十分高大,至於那些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縱然險峻,既然不在道上,用筆淺淺勾勒一圈,示意山川複雜難以通過便可,何必詳細畫出來?


    錢晨這才恍然——輿圖是給地上趕路的人用的,就是對兩國交戰,調動兵馬也頗為緊要,但就是對自己這樣高來高去的人沒用。


    若是沒有飛遁的法器,就算是通法境界的修士,能一口氣架起遁光短短飛縱數十裏,就已經是真氣渾厚,很了不得了。像錢晨這般駕雲數百丈高,悠悠而飛遁,乃是一件極為豪闊的事情——相當於前世開著邁巴赫在公路上呼嘯而過。


    是能惹來往來行人羨慕眼光的。


    錢晨就這般駕著修士中如同超跑的飛遁法寶,而且還不是飛劍,飛舟這樣的常見短途中途飛遁法器,而是極為少見,唯有道門正宗才擅長的雲禁飛遁法器,相當於超跑中具有貴族血統的法拉利——在散修之中,這已經是闊的能惹來天怒人怨了。


    雲遁法器飛遁的速度並不快,但舒適度極高,而且消耗法力也少,相當於錢晨前世的豪華飛艇……


    畢竟其他修士出門趕路,要求都是快一點……佛門可能還要穩一點,防禦強一點,而散修旁門那一定是便宜一點,耗費的天材地寶少一點,祭煉需要的苦工也小一點……


    如此一來,飛劍外可護身殺伐,內可駕光飛遁,自然是旁門散修一等一的實惠。至於飛劍飛遁是否舒適,消耗的法力是否又有些大,都不在考慮內。而佛門就更喜歡蓮花,寶幢一類……快不快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


    唯有道門真傳才有飛的高一點,穩一點,消耗少一點的需求,因為飛遁法器非但是他們趕路所用,更是他們平常修行采氣必備的法器。道門真傳上采乾天清靈之氣的時候,往往需要花費數個時辰,而且並非一時所用,往往每天的功課都需要飛遁入清冥。


    加之道門法力常屬乾天清氣,祭煉雲禁法器往往更加便利,法力也十分相合。


    因此雲禁法器才在中土有了深厚的道門血統,除去道門或道門別傳之外,也隻有海外龍族喜歡祭煉這等飛遁法器,駕著雲禁法器出門,等若前世開著豪車一般,自帶一層別摸我的光環,散修遇到了,都知道這樣的人有道門背景,惹來的麻煩都比其他人少一些。


    錢晨壓住雲角,也不管那份輿圖了。直往九真郡所在的方向飛遁……依他想來,九真郡既有大澤,那麽往一個方向飛,飛到大澤而止,總能找到地方吧。


    他隻要飛的低一點,想來也不會錯過這麽顯眼的目標。


    此時正是清明時分,南方陰雨綿綿,沿路又是風光秀麗的江南景色,錢晨從高處看,處處都是綠蔭田野,籠罩在蒙蒙春雨之中,大地青翠欲滴。


    正應了那句話:江南三月好,煙雨看空濛……


    農人帶著鬥笠蓑衣在田間忙碌,白鷺從水田中飛起,留下清唳聲聲。


    陰雨霏霏,天地蒙蒙一片,錢晨飛在雲層之下,從天上往下看的清楚。而從下麵往上看,則根本看不清楚飛雲兜的痕跡。


    就算偶然有人從雲中一角,看到一個人影纏繞著嫋嫋煙氣,飄然風行雲中,也隻會以為自己眼花了。


    如此飛了一日,又停下采氣修煉一夜,到了第二天天色放光,朝日噴薄的時候,錢晨已經遠遠看見前方波光粼粼,隻是一眼便看到數千畝的水麵極為浩瀚,在天邊一線綿延,如同大海一般。錢晨那裏還不知道,這便是一處極大的湖澤。


    那大澤之上,水霧嫋嫋,就宛如起了一層細煙一般。隻在日出的那一刹那,顯露了片刻真容。


    倏爾,隨著小雨再起,漸漸又遮住了麵紗。


    錢晨降下雲頭,尋著一處有人煙的地方,落在了田埂的旁邊。在天上有飛雲兜護著還不覺得,待到落下來,細細的雨絲打在臉上,如霧氣一般輕靈,不過一會,身上的道袍便濕了。


    他隻好打起天羅傘,行在雨中,向著前方的村莊而去。


    “天羅傘自從落在我手中,這還是第一次履行本職啊!”


    錢晨感受著這拂麵春風,細細春雨,非但不討厭,甚至有些享受這種感覺,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濕了。他隻是運起真氣,很快落在身上的雨絲,又蒸發成了水汽。


    早起的農人在田裏伺候莊稼,此時正是插秧的時候,隻是時辰還早,露水太重,隻有特別勤懇的村人才早早起來整理秧苗,錢晨尋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來到田邊向他問道:“老丈!這裏可是九真郡,前麵可是九真大澤?”


    那老人扶著鬥笠,在田裏喊道:“這裏是九真郡,你是誰啊?來我們村有什麽事?”


    錢晨笑道:“老丈,我是路過的道士,正準備去九真大澤,偶然路過貴寶地,前來問個路。”


    農人仔細看了看,透過雨霧勉強看清了錢晨身上的道袍,這才信了一兩分,擺手道:“什麽寶地不寶地的,這裏是三陽村……附近便是焦埠鎮,確實臨著大澤。”說著農人幹脆放下手中的木耜,踩著泥回到岸上,他在田邊水渠旁洗了洗腳,朝著錢晨走來。


    靠近了總算能看清錢晨的樣子,錢晨一身青色道袍,頭上用冰玉簪簡單的挽了一個子午髻。


    也就是將玉簪從額頭正中插入,直透腦後,所有頭發都挽起來的摸樣。


    錢晨輕輕鬆鬆的站在那裏,一眼就能看出年紀不大,頗有一些道氣盎然的摸樣。


    瞧著錢晨年紀不大的樣子,老人就先放下了幾分防備,再看道袍針腳細密,那冰玉簪更是透明如冰,想來也不便宜。老人看不出那冰玉簪其實是一枚冰針,乃是冰魄真氣所化,隻以為是某種稀罕的冰玉,但這一身絕對是個富貴人家的打扮。


    富貴人家雖然也不一定是好人,但總不至於明火執仗的打家劫舍。


    老人拱手道:“這位小道爺,這裏離村不遠,還是讓我帶著小道爺進村子裏麵吧!”


    “可有麻煩老丈之處?”錢晨揖手問道。


    “不麻煩……我這也要收工了。村裏少見外人,沒個人領著難免有些麻煩。”老人說的也是實話,這九真郡本就偏遠,鄉下也難見到外人,這個村子又不在官道上,每日見到都是熟悉的麵孔,偶爾有外人,也都是路過的貨郎,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人,還指不定怎麽防備呢。


    也就是錢晨麵相小,看起來出身也不錯,談吐斯文有禮,若是斷發文身,一副蠻人摸樣,老人就要跑回去喊村中的青壯來了。


    九真郡雖然少有盜匪,但九真大澤中的種種古怪與附近的蠻人部落,也是一害。


    錢晨道了一聲謝,隨著老人一起入村……這個村莊不小,老人先將錢晨領到了他家所在,還熱情的請錢晨進門喝口水,錢晨看到老人家中也有三間瓦房,還看到了老人的媳婦在籬笆院裏喂雞,看到外人還有些羞澀,轉身回到了屋內。


    錢晨便笑著婉拒了老人的邀請,老人也不勸說,隻是回家放好了鬥笠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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