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在看到那九鬼陰魔釘之時,錢晨心中還隻是猜想,那麽在通過李泌試探四大天王出手時,他已經全然確定了這四個偽裝成佛門天王護法的鬼神,本質究竟是什麽東西了!


    魔道傳承比道門更加的古老,殘餘著神道的種種古法。


    與道門開創的玄門仙道不同,魔道佛門本質上都是在將自己修煉成‘神’,以達到超脫不朽的目的。故而魔道的根基名為本命,而佛門的根基便是法相金身,而無論是本命還是法相金身,都是修煉而成的‘神相’。


    故而佛魔之間本質更加接近,許多修士一念為魔,一念為佛並不為奇。


    如此這佛門的護法天王,由魔道所煉製的扮演,也就不難理解了!


    魔道在本命之外,猶然能以眾生的精血,屍體,神魂,白骨,乃至七情六欲,種種雜念,祭煉其他法相。諸如曾經落在錢晨手中的十二枚白骨舍利,便是一種修士頭顱祭煉而成的大力白骨。


    這等殘留有種種不受控製的魔念,若是徹底煉化馴服,便能化為有意識的法寶一般的存在,受主人的禁劾。


    就算主人身死,這等若是沒有被毀掉,也能如鬼神一般繼續修行。


    在九幽血海,乃至中土南荒西戎魔道猖獗之地,這等便如同正常的鬼神一樣,被眾生供奉,受魔門修士驅使。如此魔道九幽血海兩脈,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魔門真傳弟子,他們沒有混出頭之前,隻是被老魔頭們養的豬。


    而是那無數年積累下來,無窮無盡的底蘊。


    魔道隻在九幽血海兩道之下,號稱九大魔門之一的白骨魔城,根基位於中土極西之地,地底三萬裏深的陰煞海魔穴之中。這陰煞海便是如錢晨所見的元磁地竅一般的地竅秘境,隻是吞吐陰煞之氣化為煞海,範圍何止是錢晨所見的那處元磁地竅的萬倍。


    白骨魔城沉浮在陰煞海中,由無數骸骨搭就,巍峨如山嶽一般,本身就相當於一宗強橫的魔道靈寶。


    其中更有白骨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其中九千尊白骨,皆相當於結丹修士。


    九百尊大力白骨,便相當於陰神修士。


    九十尊大力,便是陽神修士……


    九尊龍象大威魔尊,更是相當於九尊元神真仙層次,已經不朽不滅的神祇。


    這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合力催動白骨魔城,當有毀天滅地的威力……


    這並非錢晨空想,而是這白骨魔城曾經真的將極西的一個大國境內億萬生靈盡數夷滅。也因此惹怒了中土正道,正一道與少清劍派請出了門內傳承靈寶——上上龍虎如意和洞玄劍,禪宗祖庭白馬寺更以迦葉金身出手,將這魔威滔天的魔城打碎。


    這一戰發生在五十萬年前,直至今日,白骨魔宗都還沒有恢複元氣。


    而傳承更在白骨魔宗之上的血海魔道,其本宗所在——傳說在中土地殼之下流動的無垠血海內,共有十二萬九千六百尊血神子。


    這四大天王,便是不知道什麽人煉製出來的法相。竊據了這天王寺的神相,於此盜取念力信力供養修行。


    在李泌被那四尊拆穿身份的時候,錢晨並未急著出手……


    那偽裝成東方持國天王的以琵琶彈奏魔音的時候,錢晨隻是側耳聽了一小段,便已經窺破那魔音引動五蘊陰魔的種種變化。藏在道塵珠中的心神,任由那種種內魔滋擾,隻如清風拂麵一般,很快,就參破那音魔變化。


    熟悉錢晨手段的燕殊看見錢晨按在劍上的右手,如同撫琴一般的彈動。


    熟知劍器的燕殊當即認出,錢晨按壓的位置,確是長劍之中音色不同的部位,在少清那門劍發琴音的劍術之中有所描述。那種種音色,確是根據東天王那尊所彈琵琶的樂曲變化而來……


    燕殊以天琴劍法所見,錢晨彈奏的劍音,若是以天琴劍法發出,但能破去那琵琶魔音的種種變化。


    燕殊初時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回過神來,便為之悚然。


    “錢晨師弟,似乎並不會我少清的天琴劍法!”


    燕殊雖然起過將少清劍術傳授的念頭,卻礙於師門規矩,不好把門中秘法傳授,。


    不過少清既然肯將天琴劍法傳授給謝玄,以錢晨的身份,自然不會成阻礙。


    所以,隻等錢晨袒露樓觀道傳承的身份,燕殊就準備向師尊和師門長輩請求,將少清一部分劍術傳授給錢晨,添補樓觀道的劍術傳承。


    但錢晨如今隻憑著一卷《渾元劍經》和雷音,琴音的道理,便能參悟出與天琴劍法相似的劍術。這份天資,早已不在少清劍派的師長們讚歎不已的謝玄之下。


    到了後麵,錢晨在長劍上所按的音色,燕殊就有些看不懂了。


    以天琴劍法去強求,隻能感到一股深深的魔性,似乎便是那彈奏琵琶的所修的魔道根基之法。


    燕殊這一刻心中才徹底麻木了!


    “錢師弟在劍術之上的天資雖強,但所悟尚在天琴劍法的樊籬之內,說明他的劍道上的天資見識,尚未超越開創這門劍法的元神前輩。但他在魔道之上的資質……卻能在隻聽聞一段琵琶音的情況下,便將那魔音精要盡數領會,化入那劍發琴音的劍法之中,將那劍術變化為我也看不懂的摸樣……這份天資縱橫……幸好錢師弟是我們正道中人。”


    “那妙空說錢師弟是‘萬古魔劫’當真不是虛言……”燕殊心中隱隱震撼,決意一定要將錢師弟看住,勿使他脫離正道。


    錢晨將那琵琶魔音的精要盡數融匯,一劍之中,便能斬出那一曲《天魔萬幻曲》,這是他領悟這股魔音之後,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的那的根基之法。


    《天魔萬幻曲》在他手中,便可化為天魔萬幻劍,一劍下去,無數劍氣橫空,化為音符一般的魔音劍氣。


    錢晨再逆魔為道,將自己所悟的《天魔萬幻曲》盡數破去,便得出一劍……


    此劍一生,那東天王,在錢晨眼中也隻如死人一般了。


    而那化為增長天王的魔頭,錢晨早已窺破,他手中的魔劍不過是表象,其真實根基卻是劍上的那隻眼睛,那眼睛喚作迷離六欲魔眼,能離人六欲,將種種欲望化為魔劍。


    其一便是那道書之中所言——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摧人骨髓枯!


    所見欲、所聞欲、所嗅欲、所味欲、所觸欲、魔意欲,以六欲化劍……


    若是錢晨所猜不差,這尊,便是錢晨的七煞幡更上一層所需的七情六欲之中的六欲。


    “可惜我手中的七煞幡已毀,不然將此魔煉入幡中,也能成就一宗上乘魔寶。”


    剛想到這裏,錢晨就趕忙扭轉自己又開始扭曲的念頭,他參悟這麽魔法之時,無意中就用上了魔道的思維,差點又激起了魔性!


    “六欲幻魔眼!”錢晨又看破一樁魔法,他微微思索,便以解脫魔刀之意,破去這一魔法,又化出了一劍……


    “第二劍便能斬殺此魔!”


    堂堂六欲法相,長安城中也算一尊數得著的魔頭了。


    可憐又成了送菜的貨色……


    這四尊魔頭,應是煉就本命魔神的陰修祭煉的法相,所具的威能魔性,也就是結丹上品的貨色,若是正道還好,但偏偏走了魔道,就不被錢晨放在眼中了。


    隻是錢晨如今化身詩劍酒三絕的李太白,不好用出最擅長的雷法、刀法和本命飛劍,就連幾件拿手的法器也能輕易動用,純以法武合一的技擊劍術,才有些收拾不下這四魔聯手,需要先破去他們的根基魔法。


    錢晨目光一轉,罪惡的目光又盯上了廣目天王。


    那一根鐵鐧,威能內斂,卻叫錢晨有些皺眉——這鐵鐧看似未有前麵兩魔那麽棘手,實則對於錢晨比前兩者更要難纏,隻因那前兩魔,用的是純正魔法,而這一魔乃是旁門之法,祭煉了許多魔道的痕跡。


    應該是一尊修煉鐵鐧兵家法術的修士,為魔頭所害之後,以其屍體祭煉成的。


    隻是不知是白骨、屍魔一流,還是血魔、影魔一流。依照錢晨所見,那尊化身廣目天王的法力沉渾,應當是前者——被人以煉屍之術,祭煉的一尊。


    這一次,錢晨足足算了六劍,才找到了五劍破開鐵鐧,一劍斬殺屍魔的劍法。


    最後看到了北天王那裏——錢晨略略以掃,便知道此魔最為棘手。


    因為那化為寶塔的,赫然是佛門之法。


    此魔不是以高僧舍利遺骨煉成的白骨,便是由佛入魔之輩,那掌中寶塔,已然修成了白骨浮屠法。佛魔合一,最是難破。


    而此時,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化出破去此魔的劍法了……


    再不出手,李泌估計吃了他的心都有。


    錢晨以真幻兩界的幻術,一彈劍鋏,發出一聲劍音,破去了那《天魔萬幻曲》,讓李泌有喘息之機。隨後便將陰土和天王寺顛倒,把四尊攝入現世來。


    李泌果然半是抱怨,半是試探的責問了他一句。


    錢晨卻隻掃了那四尊一眼,冷冷笑道:“不用套他們的話了!我知道它們是什麽……”


    “一隻乾闥婆音魔,一隻六欲、一隻兵家屍甲魔,還有一隻佛骨魔!”


    錢晨的平靜的聲音回響在空蕩蕩的天王寺中……


    “四隻無知蠢物,竟敢犯到我的手中!當真是不知死活!”


    他掃了那四尊一眼,眼神中說不出的狂傲、蔑視,好似麵前四隻,不是化為四大天王藏身長安,陰謀將要覆滅神都的魔道,而是土雞瓦狗一般,絲毫看不出方才那般對付四個小魔,都慎重得過分的種種算計。


    如今把人的手段都算盡了!骨頭都榨幹了!才跳出來踩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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