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進入神光道中的世家一行,已經來到元磁地竅之底,進入地底重濁幽冥之氣匯聚的黑霧海中。


    無邊無際的黑暗裏,唯有這一束元磁神光,劃破了黑暗,照亮了前方。


    他們不知行了多久,前方才出現點點幽芒。


    那是一種幽幽的,猶如星火的青芒。元磁神光穿過深邃的九幽之氣,到了這裏已經非常微弱,前方一層黑氣漂浮不定,映襯的這點點燈火在黑暗中隻能隱隱約約的透出一點。


    “這裏到處都是陰、晦、死、絕、怨、穢、毒七絕之氣,再增添魔、邪兩氣,便是九幽之地了!怎麽看也不應該是仙府啊!或許血雨,白鹿警示的對,這裏就是一處險地,絕地!”一個結丹老怪物,金家的二長老走了半響,眼看元磁神光越來越微弱,忍不住猶疑道。


    雷家的一位老者,拿著羅盤激動道:“此地絕對有一條大龍,雖然周圍都被七絕之氣這樣陰、死、絕、晦之氣,遮蔽了地底的山河形勢,叫再厲害的陰陽術士來也看不出端倪。但到了這裏,便能感覺到這裏是元磁地竅的最低點,八方氣運滾滾而來,在前方升騰如龍。”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瞳孔一分為二,用眼皮遮擋住正常的眸子,隻用左邊一片灰白,如半瞎一般的眼眸去看。


    隻看了兩眼便不由激動道:“你們看,前方龍氣噴薄,滾滾如潮,氣成玄黃,猶如真龍之血!這裏確實是地竅中的結穴所在,氣運無窮啊!”


    青牛抬起頭,看著前方滾滾的玄黃之氣,如魔龍潛伏。但在玄黃之氣的遮掩中,一個八臂魔影按著龍首,將其降服,一手血紅長綾捆縛龍軀,一手金箍圈扼住龍頸。地脈真龍在這少年手下,猶如死狗一般。


    它不禁小聲嘟囔道:“好凶……太凶了!嚇死牛了!”


    青牛扭著屁股退了幾步,它身旁的陶侃也凝重道:“靈尊也看出來了!這魔龍果然極凶,這裏不是靈穴,而是魔穴!”


    “龍乖著呢!凶的可不是什麽……”青牛小聲嘀咕道。


    “就算是魔穴,也必定藏有造化!”雷禺反而輕鬆了不少,微笑道:“元氣不分善惡,所謂九幽魔氣,不過是天地元氣中偏向陰濁部分,所謂陰、晦、死、絕、怨、穢、毒、暗、邪謂之九幽。而地脈地氣,自然也有陰有陽。魔穴之中,多半也有珍貴至極的靈物孕育。”


    “而且,地竅之中形勢一體,靈魔兩分休戚相關,通過魔穴,必然也可以定位靈穴的所在。”


    青牛始終以看傻子的眼神,掃視著這些人。它身為先天乙木之靈,先天便能感應,催發,孕育生機,自然也看得出來,那魔穴之中無盡死寂孕育的靈動生機。


    可是……


    “老牛我左看右看,總感覺這一縷縷生機剛剛萌芽的樣子,似乎魔穴的形勢,才形成不久啊!”老牛心中暗暗道:“但俺能活那麽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知道什麽不能說。”青牛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絲憨厚裏狡猾的微笑。


    辛家的大長老,袖中鑽出幾隻白毛小鼠,眼中探出一處長的靈光。


    “鼠目寸光,這是尋寶鼠的天生神通。”金重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之色,口中卻道:“辛狐狸,你家不是拉攏了一隻成了精的尋寶鼠嗎?為何不帶他過來?”


    辛家大長老淡淡道:“那人遭了瘟,竟然惹上了一位道門真傳,被一雷劈殺了!”


    辛大長老心中也有些懊惱,他手中這幾隻尋寶鼠,隻是用舒來寶血脈培育的,比起修成人身的舒來寶來,不堪大用。


    尋寶鼠躁動不安,看著前方那點點幽光,不敢上前,但又不舍得退下,隻能急的原地轉圈圈。


    幾位老怪物對視一眼,道:“果然是福禍相依。”


    這最後一段路,灰蒙蒙,浮著一層黑霧,他們前行數十步,才來到那燈火之前。


    隻見一條鋪著青磚的道路橫亙在前,道路外漆黑如墨,一列青銅人偶,朝蛇持燈,羅列兩旁。那燈光更是詭異,非但沒有照亮中間的道路,反而像是吞噬了道路之外的地方的光一樣,讓一行結丹老怪都看不清這道路之外的所在。


    最讓眾人吃驚的是,道路最前方,一塊古樸的青石碑赫然豎立在那裏。


    上書——太上樓觀,鎮魔於此,來者速退!


    第三次警告!


    一行人得見此碑,皆默然無語。陶侃心中一凜,轉頭看到那隻青牛麵對著石碑,小步後退,心下更是有數。


    便開口道:“既是前輩鎮魔留書,並非我等猜測的洞府仙藏,我等就暫且退去,別讓人破壞了前輩的布置。”


    雷禺背後一個滿臉皺紋的長老笑道:“太上樓觀,莫非是前日裏鬧的沸沸揚揚的,那個被人滅了門的樓觀道嗎?若是其他道門鎮封,我等退一退,讓一讓也就罷了!這樓觀道,連自家傳承都保不住,門庭都被人滅了。居然還留書警示……”


    金家的一位長老也笑道:“據說那樓觀道當代宗主,也不過是一位結丹的道行修士。難怪麵對一口魔穴,都要留書示警。對於修道行的結丹修士,魔穴之中,也確實挺凶險的呢!”


    “哈哈哈……”這話惹得世家眾人,一齊大笑了起來。


    雷禺也冷笑:“若是其他道門門庭,留書鎮壓,我也就信了。樓觀道這般破落門戶,也豎起一塊破石碑,就想讓我等轉頭離去……”


    “橫攔豎擋,不知留書這人結丹了沒有。”


    有人譏諷道。


    林家的那位長老倒是有些見識,冷冷一哼,上前查看起那麵石碑,錢晨也不是真的非要阻攔他們作死,石碑不過大青石一塊,上麵的留書,也隻是隨便一寫。


    “隻是青石一塊,並無靈性,上麵的文字也沒有神意蘊藏。看來真的隻是樓觀道尋常弟子所留!”林長老歎息一聲道:“而且,樓觀道沒落萬年了!這魔穴中一應布置,總不可能是萬年前所留!”


    說罷,他有些失望的搖頭,轉身退下。


    “我就說,這人危言聳聽了吧!”雷家那位長老冷笑著,上前便要搬開那尊石碑。


    陶侃卻阻攔道:“且慢……”


    “若是真的隻是一位尋常的樓觀道弟子,立碑示警,那麽那位弟子是如何來到這魔穴之前的呢?”


    他正色反問道:“這魔穴何等隱秘,先前這元磁地竅便是一處絕地,更勿論雷海開辟,才有魔穴現世之機。期間隻怕有數千年了!一位普普通通的樓觀弟子,真的能誤入此地。”


    “而且,若真如那留書所說,太上樓觀鎮魔於此!魔穴之中那八座大殿,諸多浮屠,豈不是此人所留的布置?能在魔穴之中,遺留如此布置,試問在這裏的又有幾位能做到?”


    青牛在他身後嘀咕道:“那是,樓觀道可是真闊過的,雖然在老主人之時,便已經沒落,但總有一些底蘊……”


    金家家主金重笑道:“陶兄多慮了!留下魔穴布置的那人,與留碑的樓觀道弟子,怎麽可能是一個人,別忘了,魔穴之中還有浮屠寶塔,明顯是佛門之物。輪得到一位道門弟子來布置嗎?”


    金重說著,用眼神示意身後一位金家子弟上前,那位金家子弟,圍著石碑轉了一圈,突然道:“老祖,後麵還有字!”他說著,便將石碑抬腳踹倒。


    隻見石碑之後,刻有幾個血紅的文字——


    太上伏魔,見之者凶。一入此路,再難回頭。


    “裝神弄鬼……”雷禺冷笑道:“這石碑背後寫字,叫我等進入這墓道後,若是回頭一看,卻見這幾個字。心誌不堅者,還真會被他嚇一跳。”


    “堂堂道門真傳,居然也被逼得使用這等江湖手段,看來樓觀道被滅門,並非是全無緣由!沒落久矣!”


    拆穿了這塊石碑裝神弄鬼的手段,眾人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幾位壽元將盡的結丹老怪,帶著通法境界的中堅子弟,踏上了那墓道,徑直往前。


    幾位主持者,家主長老,卻巍然不動,沒有一人上前。神宵派的林長老甚至特意吩咐弟子,跟緊他。


    陶侃帶領幾位長老,還有陶家十幾個子弟,數目甚至不到其他家的一半,他心中已有算計,並不打算輕易進入這魔穴中。但待他祭起一枚鎮紙,鎮住了元磁神光道旁幽暗之氣,開辟了三丈方圓的一塊地方,給家中子弟修習調息。


    轉頭就看到那隻牛在好奇的圍著那塊倒下的石碑打轉。


    陶侃連忙道:“靈尊,你不是說此地大凶?不可輕入嗎?”


    青牛扇扇耳朵,不好意思的說:“我就在外麵蹭蹭,不會進去的!”


    老牛回了一句,繼續圍繞著那塊石碑打轉,扭著頭盯著那血紅的文字,心中暗道:“石碑前麵的文字並無異狀,但這後麵的文字,為什麽總感覺其蘊藏的什麽秘密呢?”


    它凝神盯了許久,終究是天生的精靈,更有太乙青牛的血脈在,盯著那十六個字久了,還真的被它看出來的了一點東西。


    ‘一入此路,再難回頭’這八個字,血紅的字跡化為一道幽冥之氣,在它眼中橫架起一條路,路的盡頭是一架石橋。


    那條路赫然就是由腳下古樸的石磚鋪就,上麵刻著叫青牛心驚肉跳的天魔秘籙。


    石橋的欄杆便是那青銅人俑燈,把人送到了對麵。


    “腳下的是黃泉路,奈何橋!”老牛心驚膽戰道:“好凶,好凶險,這些人走過這段路,果然就回不了頭了!”


    “這哪裏是魔穴的入口,這是鬼門關啊!”


    太上伏魔,見之者凶。


    這八個字化為一團陰影,那陰影蠕動著又分化作了八個魔影,有一具骸骨;一個踏著一條血河的;一張空空蕩蕩的人皮;五口顯化無形特征的深淵;一雙照破幽冥的眼睛……


    這八個影子,時而化為八個卦象。


    忽而揉做一團,八卦合一顯化一口丹爐。


    老牛看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隱隱看到了那口丹爐內的東西,嚇得四蹄刨的飛快,一溜煙的躲到了陶侃的身後。


    陶侃看到青牛嚇得跟一條狗一樣,縮在他身後,隻敢偷偷側著頭,露出一隻眼睛,緊張的盯著那條路。


    此時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那條昏暗的墓道,不知是因為操蛇銅人,還是那一盞青燈有詭異,讓隻能看清五盞燈範圍,在往前,就隻能看到一點蒙蒙的燈火了。


    這些燈火約有數十盞,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遠。


    半響都無人回頭,讓外麵的老怪物,心中都些焦躁不安起來。青牛偷偷在陶侃背後道:“別看了,那是條不歸路,他們回不來的。”


    雷禺又等了半個時辰,這條路依然黑漆漆的,就像一張吞人的大口,吞下了這數位結丹老怪物和數十位通法修士,連骨頭都不吐。


    他冷哼一聲,突然轉頭往回飛去……


    錢晨等人正在神光通道中小心翼翼的摸索,前方突然有人飛縱而來,徑直來到他們麵前。來人正是雷禺,他掃視一眾散修一眼,眼神如利刃加身,叫眾人無不感到冰寒刺骨。


    “你們過來!今日我便賜予你們一場機緣……”


    雷禺的語氣陰冷,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霸道,一眾散修麵麵相窺,這裏最強也不過通法頂尖,但雷禺結丹都百載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徒呼奈何。


    一行人被兩位雷家子弟,一左一右的挾持著,在雷禺的帶領下來到那青銅人俑燈道前。


    黑臉大漢一臉鬱悶,小聲道:“我們這麽多人在,這世家做事居然還如此霸道。”


    抽旱煙的老散修幽幽道:“現在路隻有一條,等到進去了,大家散開,就沒那麽容易找到我們了!但是……這路不好進啊!”他抽搭了兩口,吐出一股淡紫色的煙氣,一時眾散修沉默無言。


    “你們先進去……一個個的走進去!”雷禺冷冷道。


    “太上伏魔,見之者凶。一入此路,再難回頭。”有人低聲念出路口石碑上的文字,感覺到了其中濃濃的不詳之意。


    但在十數位結丹老怪的注視下,所有人都隻能老老實實的,踏入墓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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