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謹慎起見,錢晨將所有玉宸道人和李爾這個身份的法器都收了起來,身上隻掛著第一個輪回世界所得的魔道秘藏之中,隨便撿出來的一柄鐵劍。


    若抵當出去,倒也值個百把兩銀子。


    將鐵劍用鯊魚皮鞘隨便掛在船頭,多寶童子也終於有了身上空空蕩蕩,沒有法器也沒有錢的日子。


    因為不能出鍾山和玄武湖地界,錢晨甚至連靈穀和鍋爐都沒有,隻能拿著一根撿來的竹竿,在船頭垂釣。


    小船上,錢晨用竹竿點點,手中的竹竿點在水麵上,濺起三兩點水珠,隨即手中的竹竿順勢揮出,在半空將水珠劈開,在空中綻放出一點點青蓮花瓣一般的水痕。


    小舟船頭,手中的竹枝幻化出重重劍影。


    錢晨身影似醉似醒,狂放不羈,他的身影在船頭幻化出許多幻影,真幻交雜,難分彼此。


    最後無數幻影同時收勢,竹竿最後點在了湖麵上,一朵青蓮炸開,隨即便朝著四麵八方擴散,很快附近二十多畝的湖麵,無數青蓮綻放,布滿了小舟所見的水麵。


    錢晨甚至一絲連法力都沒有動用,而是純以劍術做到了這道法一般的壯闊景象。


    將竹竿插回烏篷上,錢晨順勢收手,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下青蓮劍歌已經純之又純,任誰也別想察覺它和錢晨另一套劍法的痕跡。


    這幾天,錢晨一麵用玄武湖純粹的陰陽之氣,磨練真氣法力,一麵純化劍術,將青蓮劍歌之中他原本的劍術的影子全部磨去,如此精修了七天。


    他一身外丹法力,法器乃至於金銀童子、耳道神它們,全都被用去鎮壓那靈寶鐵環了。


    如今已經快要鎮壓不住了。


    今夜過後,縱然司馬師在輪回之地那邊有什麽布置,錢晨也必須回到雲台福地之中。


    雖然時機有些緊迫,錢晨卻不焦急,甚至還有餘暇在船頭曬著中秋的晨光,隨著湖麵上水霧嫋嫋散去,錢晨看到遠方另有一葉小舟緩緩朝著這個方向駛來。


    他叼著一根草葉,坐在船頭,看著一位中年文士,風度儒雅,極有氣質,也和他一樣站在船頭,凝視著東方鍾山上緩緩升起的朝陽。


    文士的小舟劃到了錢晨的船旁,他看著錢晨微微笑道:“小兄弟倒是有些雅興,也來看著玄武湖上的日出嗎?”


    錢晨露出一個苦笑,抱拳道:“晚輩見過陶天師!”


    “哦?”那中年文士溫和微笑道:“你認識我是誰?”


    “堂堂元神之尊,在這個時日來玄武湖泛舟的,應該不會有其他人了!”錢晨一副我都看穿了,你就別裝了的模樣,直白道。


    “我還想那妮兒在輪回之地,能遇上什麽樣的隊友,沒想到她運道比我還強一些,居然在第二個世界,就遇上了太上、靈寶兩脈的真傳,還相互結為好友。”


    “不過,你這惹事的能力,未免也太強了一些!”


    “我在你這般境界的時候,莫說通法戰陽神,辱陰神,甚至連元神之尊都能抗衡一二,就是要煉出一枚前無古人的一品外丹,都是妄想……”


    “了不起啊!”陶天師如此讚揚道。


    “進京才幾天,能打的,不能打的,統統挑了一遍,還把我女兒也拖下了水!”


    錢晨左顧右盼,發現這玄武湖上雖然清淨,但也有一個壞處,那便是談話太過隱私,連岔開話題的機會都沒有。


    隻能無奈攤手道:“隊友嘛!隊友的事情,怎麽能叫拖下水呢?師妹他日若是有事,我也會鼎力相助……”


    “她現在還被禁足在皇城公主府中!”陶天師的語氣並不開心。


    錢晨猛然抬頭道:“竟敢如此,晚輩這就殺入皇城,把司馬師這個老東西斬了,救師妹出來!”


    “好了!我自己的女兒,我自然會找司馬家的老東西算賬的!”陶天師見他說的越發不像話,打斷他道:“不過你這人來曆不明,也是有鬼……”


    “天師這話如何說起。”錢晨笑道:“晚輩樓觀道真傳弟子,太上門下,同為三清真傳,再清白不過了!”


    “樓觀道三年前被滅門,你於此事發生一個月前失蹤,那時候你還是隴西李家的子弟,兩個月後,你出現在廣陵武康縣,便成了錢晨。道門入門弟子築基至少要百日,哪有這個時間給你拜入樓觀道門下?”


    錢晨平靜道:“稟天師知道,掠去弟子那凶徒,與屠滅樓觀道的凶手乃是一人。他們屠滅樓觀道後,奪走了樓觀鎮教靈寶,卻因為太上道諸位前輩追索甚急,不得不將此寶轉移到我身上,待日後回來再取!”


    “輪回引?”陶天師一眼就窺破了關鍵,他看到錢晨微微點頭,便抬手道:“後麵的事情,傾城都與我說過了!短短一個輪回世界,你便突破感應,然後在九真郡尋得地煞,煉成了外丹,最後與傾城、燕殊他們聯手,鬥敗了那凶手妙空。”


    “最後更是膽敢出手追殺,將其斃在一個宙光投影世界中……


    ”陶天師語氣複雜,搖頭道:“這般際遇,十足是一副應劫之人的倒黴摸樣,傾城跟你做了隊友,真不知是福是禍!”


    “司馬師,是否和屠滅樓觀道的凶手有勾結?”陶天師反問道。


    錢晨肯定的說:“勾結當是有的,但就不知其勾結程度有多深,樓觀道被滅門一事,他可有參與謀劃。現在看來,他們還隻是和輪回之地的某人,或某些人勾結,想要謀奪我身上的靈寶而已!”


    陶宏景微微點頭:“你放心,道塵珠這件靈寶,乃是太上道祖親傳之物,地位非比尋常。代表著太上三支的正統之一!你身負此物,甚至得了它的承認,就是天定的樓觀中興之祖。”


    “我可不敢謀奪,不然日後飛升天師宮,你們太上道的道君把我一圍,我可是百口莫辯!”


    “司馬師為何要謀奪此寶,我大概也知道一二!”


    錢晨頓時提起興趣,他雖然猜出了許多東西,但事的首尾還有太多模糊不清之處,便開口道:“還請天師示下!”


    “天師、天師,你不也做過天師?”陶宏景笑道:“你若不嫌我托大,叫我一聲師伯又有何不可?”


    錢晨從善如流,當即改口道:“請師伯示下!”


    渾然不知自己占了多大便宜的陶弘景在船頭坐下,抱膝道:“此事要從五十餘年前,司馬家的大靠山,中土隱隱為第一元神的司馬懿在界外訪友,數十年未歸開始說起。”


    “司馬家之前作風霸道,很是倒行逆施過一段時間,便是仗著自己族中有兩位老祖坐鎮。一位是五千年前,與武侯爭鋒一時的太尉司馬仲達,另一位便是其子司馬師。”


    “司馬懿失蹤後,起初晉庭並不以為意,畢竟元神真人訪友,走個十幾年,甚至上百年都是尋常事。”


    “但此事卻很不簡單,六年後,司馬懿傳信來到司馬家,此信極為隱秘,但依後來司馬家的表現所料,應該是告知司馬師自己被困在域外,令其設法施救!”


    “很快,中土便有高人算出司馬懿被困。”


    “而在那之前,王導衝擊元神功成,司馬家為了敲打王家,強行將新安公主嫁與王獻之,甚至逼迫王獻之自斷雙腿,不肯奉召時也猶然不肯罷休。此事乃是王家第一恥,非但王獻之深恨之,更令孫恩與王獻之完全決裂,孫恩也深以為恥。”


    “世家久受司馬家打壓,族中接近元神的高人,總是莫名其妙的遭劫,若非有靈寶鎮壓家族底蘊,隻怕幾大世家幾乎都要維持不住門第。”


    “司馬懿被困後,司馬家隻剩下司馬師一人鎮壓,而世家又有張天師、王導兩位元神,若說張天師還無法幹涉朝政,那麽王家自從王導證道,便成了世家表率,一眾世家便團結在王家之後,抗衡司馬氏!”


    “謝家的謝安,近年來距離元神也隻差一步。”


    “如此情形,逼得司馬師幾乎出不了建康城,一是因為建康城內他可以隨時調動大晉的國運真龍,無懼任何一位元神真仙,乃至數位元神的圍攻。”


    “但他一旦離開晉都,便有可能被人圍殺!”


    “其次晉都若無元神鎮壓,隻怕司馬家連覺都睡不安穩。司馬師被困建康城中,在各地的朝廷心腹不斷被世家除去,安插在各城的城隍等神祇,也被一點點拔除。”


    “如此情形,莫說救出司馬懿,再過數十年,謝安證道後,隻怕司馬家大權就要旁落甚至有被篡位之憂,就如同昔年司馬家篡曹一樣。可要破此局,要麽司馬懿自行脫困,要麽司馬家就得培養出第二位元神。一為元神坐鎮建康,另一人可以隨時出手,相互照應,才能與世家的元神抗衡!”


    “為此,數十年前皇帝登基的時候,他們特地選了宗室之中,品行甚佳,但修為最低的司馬紹繼位。當時我等還以為司馬氏欲緩和與世家的關係,才選了性情柔順,德行較高的司馬紹。”


    “但豈料,就在前日孫恩察覺有人在江左行魔道邪術!”


    “我等三位天師決議調查此事,這才有孫恩傳出自己要造反的證據,令張懷恩得之,借此試探晉庭。我和張天師在暗中調查,發現他們數十年前便布局,圖謀相助司馬家的另一人,晉升元神!”


    “他們讓司馬紹繼位,隻是為了防止其修為太高,方便那人借助南晉氣運突破元神。更有可能,讓其勾結魔門,轉修魔道,借助魔道衝擊元神的種種速成邪法,破生死玄關!”


    “所謂的八位宗子奪位,皇帝病重,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


    錢晨神色凝重道:“那人是誰?”


    “當年衝擊元神失敗,因此屍解的晉武帝——司馬炎!”陶天師冷聲道:“太上道塵珠,乃是降服內魔,護衛道途的無上至寶,對於轉修魔道的修士來說,意義甚至比對道門修士更重。”


    “司馬炎若是能得道塵珠相助,成就元神最大的劫數,便自然消弭。”


    “甚至司馬師都有機會更進一步……所以你知道為什麽司馬家要不顧我道門反應,出手對付你了吧!”


    錢晨感慨:“還真是懷璧其罪!”


    “此事我道門不好插手,元始道祖立下天庭治世之時,便將權柄三分。天庭運行神道,執掌天地,人間王朝為人道所奉,歸天庭管轄。”


    “而我元始道負責監察諸神,監察天庭。因此天子失德,國運當終,也要祭告天庭,請玉皇下旨。我元始道輔佐人間王朝,監察天下鬼神,唯一不可的便是幹涉人間王朝的興亡,隻能將失德之處,稟告天庭,由天庭進行懲處!”


    “所以就算司馬炎倒行逆施,隻要他不出建康,有國運庇佑。我們也一時拿他無法!”


    錢晨這才恍然,為何大唐之時天子扶持魔道,道佛兩門居然就這麽認了。而建康這麽大的動靜,也不見道門元神介入……


    “你既為樓觀道統傳人,被司馬家所汙,同為道門三清真傳,我也不能視而不見,所以你若有光大樓觀之心,我倒可以送你回太上道。隻是……”


    錢晨看到陶天師罕見的有些尷尬,不禁眼睛一亮,饒有興趣道:“隻是如何?”


    陶天師有些哭笑不得道:“隻是太上道諸位元神,都以為樓觀道統覆滅,紛紛派出了自家優秀弟子行走天下。”


    “一麵是查訪覆滅樓觀的凶徒,另一麵也在尋找樓觀道前輩的道書遺物,屆時在太上道一眾元神的主持下,便會開始競爭,選出一人執掌樓觀道道統,其他人奉其為掌門,重建樓觀道統……”


    錢晨瞪大了眼睛,好一群太上道同道,沒想到你們濃眉大眼的,也眼饞起了樓觀道的嫡傳身份!


    陶天師掩飾道:“當然,師侄你誅殺了屠滅樓觀的凶手,更得了道塵珠的承認,乃是執掌樓觀道統當之無愧的首選。”


    “但想要獲得一眾前輩的認可,就不免得受一些委屈了!”


    錢晨搖頭道:“我何必去受這鳥氣?我在樓觀便在,他們再立下十個道統,也不是樓觀道。”


    他仗劍道:“而且司馬炎得罪了我,還想成就元神,哪有那麽好的事?待我誅殺了司馬炎,樓觀道之名,自然便在我手中光大。到時候我要看看,哪位元神還好意思再插一手!“


    陶天師聞言,也微微點頭道:“你若能不依仗太上道立下山門,這也是個辦法……”


    “你既有如此豪情,我也當助你一臂之力,但你可不許辜負了傾城!”這時候,陶天師的語氣轉為嚴厲,隨即不等錢晨回答,便哈哈大笑,要轉身離開。


    “我跟師妹可沒有這回事啊!”錢晨著急辯白道:“天師……師伯等等,我這裏還有一件靈寶,你幫我鎮封起來呀!”


    “多事!”


    陶弘景一聲悶哼:“你還敢嫌棄我女兒不成?”


    錢晨攤手:“大道在前,相互扶持做道侶還來不及,哪有心思糾纏於男女之情?我這一生,隻願逍遙自在,無拘無束,求得大道,並無其他心思啊!”


    “哼!”陶天師冷哼道:“我以前也是如此想的,結果不還遇到了她娘?”


    “把東西拿來!”


    錢晨掏出朱雀火尖槍,看到搶上束著的鐵環,陶天師笑道:“原來是天心環,此環一陰一陽,互有感應,縱然你到了輪回之地,也可能被人借此算到。而且環上真靈印記未被抹除,便如同元神真人的身外化身一般。”


    “你賣都賣不掉!”


    陶天師接過火尖槍,伸手在鐵環之上一抹,反手貼了這一章符籙上去,交還錢晨道:“好了!”


    “這就好了?”錢晨有些不可置信:“說好的元神真人身外化身呢?”


    “你用了我一張真符,當用十倍來還,我給你記在賬上了。但凡你敢對傾城差一點,我便上門要債!你躲在輪回之地也逃不過。”陶天師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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