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來過惡風回,浪打天門石壁開。舟山八月何如此,濤似連山噴雪來!


    時間漸入八月,海上的風浪越發急促,天氣不好的時候,時常可見數十丈高的山頭,直拍在錢晨洞府的階下。


    暴雨過後,空氣中帶著一股濕潤清新之意。


    隨著夏季的暑氣漸去,秋風吹拂,漸漸寒意起,先前搬離這片海域的七星龍鰻,這幾個月將身軀養的肥碩粗大,滿滿的都是脂肪。終究是想念錢晨釣餌的靈丹,又偷偷搬回了那處礁石之下。


    錢晨站在雨後的礁嶼上,腳下是翻湧的巨浪。


    浪花撞在礁石上,好似大雪崩塌,飛濺起連濤百丈!


    在這湧動的大海狂潮麵前,錢晨如魚得水,他雙手負在身後,隻見得一點深黑的光華,正在海麵下緩緩蔓延。


    翻滾的巨浪之下,一道水行神光,厚重沉凝勢不可擋,潛伏深淵待勃發,不過轉眼工夫,便蔓延的鋪天蓋地籠罩整片海域。


    無量玄光遍灑,將錢晨麵前的一切染盡,就連空氣之中的濕潤,水天之間的水行元氣也被玄光裹挾。


    在這躁動的大海麵前,錢晨沉默猶如礁石,屹立嶼上顯得渺小的身軀之中,一股莫名的氣勢,正在醞釀。


    隨即,錢晨揮袖轉身,五色神光在他身後流轉,一點玄光從他的體表浮出。


    他的動作沉凝,恍若承載泰山傾壓,似乎整片海域的重量都係於一身之上,隨著他的動作,麵前的百裏海域被玄光扭轉,狂狼掀起千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億萬鈞海水旋轉著衝天而起,匯聚成一尊巍峨神像,高如山嶽一般。


    錢晨所在的礁嶼,在它的麵前,甚至還不及其膝蓋。


    神像展開四臂,籠罩百裏海域,魚群和海獸在其體內穿梭,它的麵目模糊,籠罩在一層淡薄的霧氣之中,身軀蘊藏著無窮的力量,隻是匯聚此身,卻已經占據了水行神光的大半威能,神威隻若法天象地。


    錢晨所在的島礁,甚至沒有它的拳頭大。


    錢晨揮動雙臂,舒展之間,打出一式十八枚手印,每一擊都帶起獵獵風聲,身後的神像四臂揮舞每一擊都猶如天翻地覆,帶著無匹的傾壓之威。


    良久良久,錢晨緩緩將心神收回,長舒了一口氣!


    借助大海之上的天然地利,這幾個月來,他觀悟海上的狂風暴雨,終於將水行神光之中的法身凝聚而出,隻要將法身模糊的麵目修成,顯化海神法相,便可以算水行神光大成了!


    屆時除了這千丈法相強橫無匹的力量,更能施展出種種的水行法術,便是真正的水行法身了!


    在大海之上,依仗如此的法身足以和化神真人鬥法,而不落下風。


    “五行法相,修成其一,雖然還隻是法相,未能修成法身堪比陽神,但也足以證明五色神光的大成之力了!這等級數的大神通,大成之後堪比元神當真不是說笑!”


    錢晨緩緩收攏水行神光,高大千丈的神像緩緩崩解化為海嘯朝著四麵八方橫掃而去,錢晨抬手一壓,瞬間平息了這場災難。


    被卷入其中,嚇得屁滾尿流的七星龍鰻,連自己那點家底都不要了,尾巴一甩,就朝著遠海遁去——


    “媽媽!太可怕了!”


    而錢晨卻隻顧著感悟方才水行神光化為法相那一瞬的感受。


    “這水行法相,乃是我觀悟大海容納百川,真水無量的真意而修成,其威能隻有一種,便是可以隨著修為的提升,而無限量的融匯海水!”


    “大成之後,我融匯東海而成一尊法身都並非不可能。日後若是修成道君,一道神光融匯四海五洋,法身參天入地又如何?”


    “這水行法身的玄妙,便在‘無量’兩字之上!便喚它‘無量海皇法相’好了!”


    若是依著道門的純粹五行之理,修成的法身,應該是北方五靈玄老天君才是。


    若是順著五行神光法身的本能,以神道之理,所成的法身也應該是北方黑帝汁光紀。


    錢晨根基若是佛門,所修的法身便是北方不空成就佛。


    但修行法相之時,錢晨故意師法自然,避開了與這些三教道果的因果牽扯,凝練了一尊象征大海無量之意的法相,其他四尊法身,錢晨也準備依著如此,融入五行的自然意象。如此雖然初期少了一些感應諸位神帝本尊的神通法力,但所修的法相卻更為純粹。


    特別是黑、白、赤、青、黃這神道五帝,乃是太上等三位道祖之前的神道大帝。


    如今雖然已經身隕,但其所係的因果,就連錢晨也不敢招惹。


    錢晨瞥了一眼遠方的舟山群島,雖然煉法之際,水行神光模擬了一番蜃氣幻術,遮蔽了這裏的動靜。但方才那番的動作實在太大,應該已經引起了飛舟海市的某些大修士的關注——


    “小小一個飛舟海市,如今駐紮的陽神便超過了三位,簡直離譜!這還沒有到甲子大市呢!海外改革新法之後,究竟積累了多少化神?也是,畢竟到了陽神境界,若是無意證道元神,想死太難了!”


    恰在此時,一道靈光劃破天際而來,墜落到了錢晨的麵前,靈光裹著一枚玉牌,懸停在半空。


    錢晨神念一掃,眉頭微微一皺,便揮手散去籠罩礁嶼上的禁製。


    這玉符卻是風陽子親手所書的一封信函,除了幾句客套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言說自己已經安排好了丹會布置,以及羅真仙門的掌門已經答應開放一個火口,借予錢晨煉丹,屆時,許多同道也都會來參加。


    但依照古禮,除了一爐主丹之外,還有其他的童子、徒兒煉製的副丹,一同在丹會之上出售。風陽子這邊也準備了幾位丹師去捧錢晨的場麵。


    但按照海外的規矩,丹會除了品鑒靈丹,也是一次重要的丹藥交易之會,丹師印證所學的機緣。


    每一次丹會之前,更是諸位丹師煉製‘丹頭’,各施手段的舞台。


    錢晨接過此信,眉頭一挑,微微一笑。這些規矩他如何不明白?這丹會本就是自他太上道興起的活動,原本乃是幾位同道好友,相互鑒賞靈丹,談玄論道,乃至齊心合力煉製出六轉以上的外丹後,服食飛升的聚會。


    後來也會邀請一些不會煉丹的同道好友,在會上贈予靈丹,一敘友情的交際活動。


    因為依靠丹師自己,很難收集全一爐靈丹的藥材,往往要依托同道、好友,如此丹藥出爐之際,自然也會遍邀同道品嚐。


    而丹頭原本是轉丹所需的引子,故而上古時期的丹會,先是由丹師的同道好友出手煉製種種輔助的靈丹,而丹師親自煉製‘丹頭’,繼而選擇幾位同道為助手,一同煉製那一爐轉丹的主丹。徒弟童子趁此時機,也會挑揀自己拿手的靈丹煉製,向幾位師長前輩指教。


    丹會之時,這些童子徒弟煉製的靈丹,便會贈予參加丹會的同道,品鑒一二。


    上古人心淳樸,就算交情淺薄的同道受邀,也會準備一份合適的禮物,等若是換取靈丹之資。


    後來這些習俗流傳出去,漸漸並非太上道的丹師也會舉行丹會,有的是幾個同道合湊靈藥,煉製一爐靈丹;有的乃是散修之中的丹師,眾籌煉丹,讓知道消息的散修攜帶靈藥拜訪,然後合力護法,待到丹藥出爐之後分紅。


    還有的,便是買賣靈丹的‘期貨’!


    上古之後,人心浮躁,這原本是結交同道,邀請好友的丹會,也就變成了另一種丹藥交易的渠道。


    有的是因為靈丹出爐之前,品質乃至成敗都不確定,是丹師籌措資金,煉製丹藥的期貨交易。有的是丹師揚名立足的手段,等若踢館一般,乃是折服本地丹師,豐潤一番本地市場的‘規矩’!


    如今所謂的‘丹頭’,更像是丹師比鬥的手段。


    按規矩來說,並不用分出高下,隻是現場品鑒一番,叫那些並不知道如何品評靈丹的修士,知道好壞便可!


    但若之前丹師吹得太過,便可能被現場打臉,若是煉製的丹頭品質太差,或是太多低端,不用其他丹師驅趕,那位丹師自己便待不下去了!而煉製丹頭過後,丹師便可邀請幾位同道相助一二,共同煉製靈丹,期間便會開賣一些丹師之前積攢的丹藥,供來客出價購買。


    在主爐煉製起期間,還會有那些襄助的同道,乃至丹師自己的童子、徒弟煉製的靈丹買賣。


    最後開爐,請各方同道欣賞主丹,然後出價購買。


    “風陽子的意思是,有人想打我的臉?”錢晨摸著下巴,揣測道。


    “他應該不會懷疑我的本事,那就是有人會在丹會之時精心煉製一爐丹藥,準備將我比下去?他特意來提醒我小心準備!”


    錢晨所想,並非沒有道理。


    因為煉製丹頭多半是七日、九日這麽一個時序,本是煉不了什麽珍貴的靈丹的,更多隻是丹師展現手段和基本功的考校,通常隻會煉製一些凝氣丹、築基丹、固元丹這種使用廣泛,卻又頗見功底的靈丹。


    但若是有人存心想要錢晨出醜,暗中準備了某些煉製時間短,但技術難度高,也更加珍貴的靈丹。


    主持丹會的丹師這邊若是沒有準備,倒還真有可能露個醜!


    “這些人想太多了!”錢晨無語道:“明明是風陽子的劫數,幹嘛非要自己湊上來?臉打多了,手不疼嗎?”


    錢晨這準備攪風攪雨,對付那些元嬰、化神級數的老怪呢!


    一群丹師湊上來幹什麽?畢竟是技術工種,大家都是拜太上祖師的,他們把臉湊上來,錢晨手也會疼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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