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寧青宸才離了自己暫居的那棟雲樓,這處飛舟乃是給坊市往來的賓客暫居的洞府。


    飛舟莫約長六十丈,寬四十丈,乃是一處猶如浮在雲中的亭台樓閣。


    寧青宸所居的這座雲樓,緊靠飛舟的邊緣,從樓閣裏往外望去,就能看到一片茫茫海天寬闊的景色。


    再一轉眼,卻是一處中土的園林院落……


    但見樓下佳木蘢蔥,靈草含珠,奇花閃灼,數麵牆屏遮擋,也算一步一景,沿著小徑稍走數步,便能看到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


    兩邊飛樓插空,便是錢晨暫居的這處小樓了!


    小樓名為‘聽潮閣’!


    入門雕甍繡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


    但從樓間俯而視之,則見下方海麵潮汐瀉雪,院中石磴穿雲而上,白玉為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麵銜吐。


    寧青宸看見一隻青牛在院中沉著度步,粗糙的舌頭隨口卷起院中栽種的清脆靈藥,卷入口中,鳳師金雞獨立,站在青牛背上,不時探頭到翅膀下梳理羽毛。


    “你們怎麽如此煞風景?這可是租的人家的樓閣,如此大嚼靈草,隻怕人家是要找師兄賠錢的!”


    寧青宸笑著說了一句,但看到老牛不耐的扇了扇耳朵,鳳師把頭從翅膀下抽出來,瞪著一雙小青白眼向天,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蔑視,傲視,怒視,逼視的複雜情感.!


    寧青宸恍然道:“是我忘了!你們一隻乙木青牛,一隻太陽金雞,催生一些靈草,自是輕而易舉的……”


    青牛看她走進雲樓,翻了個白眼,就著潺潺溪水臥躺下來,鳳師連忙振翅飛刀旁邊的一顆梧桐樹上。


    “誰耐得花力氣催生啊!老爺包下這飛舟的價錢,夠我老牛把舟上的靈草吃個遍了!”


    “而且這些低級的靈草,也就做個嚼口解解悶,真要偷吃,還得偷老爺的哪壺酒……怎麽樣!你這隻小母雞願不願意去,背了這口黑鍋,老牛我分你三分之一!”


    “那可是地仙界僅剩的一株不死神藥釀得酒!”


    鳳師白眼向天,這隻牛壞得很,指不定是牛主人想要此叫花雞了!才指使它來騙我!


    寧青宸走進錢晨房中,卻見門上的一張靈符突然飄飄蕩蕩的落下,微風打了個旋兒,推開廂門,吹得靈符隨風飄卷,飛入屋內,屋內卻隻有一柄長劍,放在桌上。


    忽然長劍輕吟,驀地躍起,一隻蝴蝶從虛空飛來落在劍上,瞬時間化為一位著青衫道袍的男子,一揮衣袖,將靈符收入袖中。


    錢晨抬手虛虛一引,便開了門窗,霎時,一股凜冽清新的晨風從外吹來,拂起錢晨的衣角,染上一絲濕涼意。


    “今日正是甲子寶會,師兄怎麽不出去走走?”寧青宸笑問道。


    錢晨訝異:“寶會不是晚上嗎?”


    “昨日瀛洲閣的仙山就已經飛來,惹得城中頗為喧鬧。而且晚上的正會須得七仙盟邀請,或是有熟客做了擔保,才能被請到懸山之上。”


    “能進入其中的修士,少說也得是結丹境界的真人。所以城中還有幾場小的寶會,師兄今天還不快去撒撒錢,好讓七仙盟把請柬送來!“寧青宸這才和他解釋道。


    說著,寧青宸目光灼灼,眼神明媚的看著錢晨:“師兄這幾日都在忙什麽呢?總覺得有事在瞞著我!”


    錢晨掏出兩份玉函道:“寶會的請柬,燕師兄前些天就派少清弟子送來了!這幾日,我都在夢中參悟大道,一時間沉迷其中,忘乎所以了!”


    他起身道:“不過既然師妹相邀,就出去走走看吧!”


    因為是臨時出遊,錢晨也就並未牽上青牛,而是隨著寧師妹隨意而行,慢慢度步到了前日鬥香的那條街上。


    此時他卻驚訝的看見,原本行人如織的街道,密麻麻的都是人頭,擠滿了修士。


    原本供人行走的街道上,被劃分了一個個鋪位,隻容得下一人打坐。


    一些修為不弱的修士,一個個擺好蒲團,有條件的還要在麵前放個香爐,插上一隻渺渺檀香,其中不乏通法之輩。


    最靠近昨日小魚和真魚禪師的那塊地方,更是臨時修建起了一座禪室雲樓。


    以香木搭建,高九層,直入天上……


    而街道兩旁的茶樓,鋪子,一個個都改行做了修煉靜室的生意,不乏有結丹境界的真人寶光落下,開啟了禁製,走入旁邊的靜室裏。


    錢晨看著這誇張的一幕,心中突然湧起一個想法。


    剛剛回頭,就看到寧青宸笑靨如花道:“師兄有所不知,當日那兩件靈寶與佛手在此交手後,便有人想要去尋那些被靈珠打碎的佛門法寶,以及佛陀之手滴落的佛血,結果翻遍了此地,法寶殘片尋了不少,卻沒有找到佛血的痕跡!“


    錢晨心道:那是當然!大部分的佛血滴落的時候都被我順便收走了!這等極品的煉丹材料,怎麽會留給閑人?


    餘下的還有耳道神在旁邊撿漏呢!


    它打算用真佛血配合種種墨材,調製出佛血金墨,用於抄寫經書,繪製神佛壁畫。


    這隻小妖怪喪心病狂,很有些想請錢晨屠了一尊佛,擠血給它畫一幅佛像畫的意思。但就算有佛陀降世,錢晨也隻有被人屠的份,那裏輪到小妖怪畫那麽一幅等若神佛的畫像。


    據錢晨所知,小妖怪已經用盡了佛血墨畫完了一隻佛手,捏著蓮花指,非常神性。


    錢晨看多了總覺得畫中的佛手隨時可能神出來,把他抓住,晦氣的很!


    所以前幾日,他便拜托少清的弟子幫他處理掉了!


    寧青宸和他一起穿行在人群之間,他們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時,卻如遊魚入海一般,好像穿之不過,非得摩肩接踵才能擦著身體過去的人隙,兩人簡簡單單穿了過去。


    錢晨身邊三寸,仿若天塹一般,似乎能推入上百人也不擁擠!


    寧青宸解釋道:“不過在找尋佛血之時,卻有人發現,極樂天界散發的妙香、佛光,雖然被兩件靈寶打散,但還有殘留的香氣、佛光籠罩周圍,遺留下了一些碎片!被人汲取能開啟智慧,頓悟某些佛法的妙諦!”


    “如今已有數十位散修,借此機緣,參悟到了幾種佛門神通!”


    她回頭看了一眼錢晨,別有意味道:“而且那兩件靈寶遺落的靈光,對修士參悟大道也是大有好處,於是當日便有人尋找了那些香氣、佛光殘留之處,劃定了修行之所,出租給修士!“


    “七仙盟的人還尋到了兩件靈寶留下印記之處,讓門下弟子借助靈寶烙印,參悟修行!”


    “這真的有用嗎?”錢晨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他在散播‘智慧’。


    怎麽就輪到七仙盟來炒作學區……哦不,是悟道房了?甚至還炮製出仙佛交手流散、遺落的靈機,這種荒謬的傳言,真有人會信嗎?


    “年輕人要有敬畏之心!”


    旁邊一個打坐修行的老修士看不下去了,開口道:“這是天界的仙佛在交手,遺留的任何一點痕跡,都是人間至寶。”


    另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修士,不斷張口吐納著氣息,長長的吸氣,讓他胸口猶如蟾蜍一般鼓起,然後運轉氣機,煉化吐納的氣息。


    卻是臨時學了一門釣蟾勁,意圖盡力吸納此地殘餘的妙香……


    但此舉很快便被七仙盟的執事弟子上來警告了!


    他竟然也是一位通法修士,被禁止後,無奈停止運功,對錢晨兩人淡淡道:“這裏曾有一尊佛門的高僧證道化神,開啟了極樂世界的門戶,垂落天花香氣,佛光普照,為他塑造金身!卻被道門留下的手段破壞!”


    “一尊化神成道的造化被打碎在了這裏,一土一石,一縷氣息都有可能蘊藏不凡的機緣。這幾日佛門弟子足不出戶,據說都在禪定,觀想那佛手撚珠的一幕,感應佛陀留下的禪機!”


    “許多佛門弟子參悟出了不凡的佛法,甚至由佛入魔,悟出了禁忌神通。”


    旁邊那老修士也連連點頭,語重心長的勸告錢晨道:“休看這一次佛門死了幾位大能,但他們也通過佛陀之手留下的禪機,參悟出了許多上界的佛法。是福是禍,都很難說!”


    “有人在入定之時,窺破色界,在無色界中看到一隻不可思議的手,在數著念珠!”


    “那隻手撥動一顆念珠,便有無上智慧垂落,被那人盜取了一絲,悟出了一宗絕世經文的隻言片語。“


    另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修士興致勃勃,接過話道:“我也聽過這個傳言,雖然最初覺得它荒誕不經,但有大能聽聞了此事,借來仙漢至寶承露盤的碎片,映照了那裏!”


    “承露盤碎片之中映照出了一道佛光,讓佛門修士震驚不已!”


    老修士神神秘秘湊到兩人跟前,低聲道:“此事不可與他人說……已經有人湊到了幾塊承露盤的碎片,驚鴻一瞥,看到非想非非想天之中有一尊菩薩顯化。”


    “那兩件道門靈寶和極樂世界垂落的佛陀之手的交手,沒有那麽簡單,其後可能隱藏著一些恐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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