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顧方晏一早就買了幾串百響鞭炮和禮花放在車後備箱。吃過了飯,唯二之一沒喝酒的江怡琳開車,出別墅區,去江邊。  風裏全是硝煙味,漆黑天空上一朵接著一朵煙花升空。他們選了個人少的地方,把鞭炮丟出去,謝翡自告奮勇去點引線,剛燃上,就捂住耳朵撒丫子往回跑。  “顧弟弟,顧弟弟!”謝翡大喊。  “我在。”顧方晏張開手把他抱住。  這時候,引線燃到尾,鞭炮劈裏啪啦炸響,震天動地猶如雷鳴。  “幫我把帽子拉上!”謝翡不得不抬高音量。  江邊沒有路燈,不斷綻放的煙花照亮顧方晏的臉,他冷淡鋒利的麵部線條被瑰麗的光芒映得柔和,狹長漂亮的眼睛彎起,眸底盛滿溫柔。  他把謝翡羽絨服的帽子給拉起來,但沒立刻放手。他低下頭,先輕輕碰了碰謝翡的唇,接著撬開牙關,和他接了個長長的吻。  “出門之前我喝了口酒。”  等鞭炮響完之後,顧方晏在謝翡耳邊輕聲道。  “所以?”謝翡懂了顧方晏的意思,卻裝作疑惑,笑望著他。  “所以,你覺得味道怎麽樣?”顧方晏問。  謝翡拖長語調:“還不錯,主要是盛酒的杯子比較合心意。”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串鞭炮被點燃。  劈裏啪啦聲中,見得裴星原笑得一臉得逞。  “單身狗,我們決一死戰吧!”謝翡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一束白光穩穩當當照過去。  但在場唯一的單身狗並不懼怕這種言論,手往口袋裏一抄,安然轉身走掉。  裴家除夕夜沒有守歲的習慣,也沒有子時過後去上香拜菩薩的規矩,甚至都不大愛看春晚,放完煙花回家,就各自幹各自的去了。  謝翡拉著顧方晏在客廳裏打遊戲,等時鍾的指針快到十二點,樓上江怡琳和裴的房間燈熄滅了,壓低聲音對顧方晏說:“一會兒我跟你一起走。”  “想和我私奔?”顧方晏笑了聲。  “從這棟樓奔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算什麽私奔。”謝翡沒好氣說道,思索片刻又覺得這方案不算上上之策,道:“哎不行,裴星原那狗逼肯定會發現。這樣好了,你先走,我過半個小時給你打電話,來接我。”  “別開車。”他加了一句。  顧方晏往樓上投去一瞥:“你開門同樣會有動靜,你哥能聽到。”  “我不走門。”謝翡笑起來。  顧方晏:“你挖地道?”  “……”謝翡表情瞬間由晴轉陰,伸手懟了顧方晏胸口一拳,“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人打算跳窗。顧方晏猜出這一點,不讚同地蹙起眉,謝翡卻不給他開口反駁的機會,把他拽起來,外套塞他懷裏,再推出門。  “顧弟弟,我們明年見!”謝翡衝他揮手。  “我等在這裏好了。”顧方晏說道,依舊是反對的表情。  謝翡搖頭:“不,你回去。”  “你可以現在跟我走。”顧方晏望定對麵的人。他穿一身奶白色居家服,領子立起,遮住細長的脖頸,背後是客廳裏打來的光,暈開散落在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毛邊。  “我一會兒來找你。”謝翡笑著說。  顧方晏麵無表情。  謝翡:“你不覺得很刺激嗎?就跟偷情似的。”  “……”顧方晏被這話氣得牙疼。  “我能做到的。當初你都可以從三樓跳下去,我這裏就二樓,我也可以。”謝翡說得誠懇,“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在下麵嗎?”  顧方晏凍著一張臉沒說話。  氣氛正僵持的時候,一個人走到謝翡身後。  “從二樓跳下去?年紀輕輕想不開?嘖,別了吧,我又不是什麽棒打鴛鴦的鬼,趕緊走趕緊走。”裴星原沒好氣說著,伸手推了謝翡一把。  謝翡沒做好準備,踉蹌一步撲進顧方晏懷裏,緊跟著,聽見後麵傳來一句“記得在他們起床之前回來”,和關門的砰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有過一個想法,番外開平行支線寫文案劇情,不過那種走向你們又會說虐,所以還是不了吧。第74章   晚風肆意喧囂, 挾著冬日特有的氣息,吹得隻穿了件單薄居家服的謝翡一個激靈。顧方晏忙抖開掛在手裏那件大衣,把謝翡包起來, 和他一起快步走去車庫。  車上暖氣打開, 謝翡呼出一口氣,感慨:“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發展。”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顧方晏把手伸給謝翡,“暖和了嗎?”  謝翡體質偏寒, 手腳常年處於無法自主發熱的狀態,被冷風吹了兩分鍾不到,在室內蹭上的溫度就已褪去。顧方晏的手卻是幹燥溫熱的, 謝翡趕緊貼上去。  “你明明在外麵站得比我久……”謝翡低聲嘀咕。  “我身體比你好。”顧方晏說得自然。  謝翡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 吐出兩個字評價:“得瑟。”  “回學校那邊就開始鍛煉,怎麽樣?”顧方晏不懼他的目光, “繞著操場,晨跑5圈、晚跑5圈。”  “操場一圈400米,這樣一來, 一共是4公裏, 太難了,就不了。”謝翡幹巴巴拒絕。  顧方晏看定他:“要的,練琴很需要體力。”  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跑步多累。謝翡正思索反駁理由, 顧方晏又說:“你不是養病這段日子長胖了嗎?”  這話戳到了謝翡的痛點。雖然顧方晏一直說他是想多了,但他就是覺得自己肚皮上肉多了。  同時謝翡也很清楚,自從生病以來, 他體力不如從前了。和病有一部分關係,但更重要的原因, 是他這段時間一直請假在家,不像上學時那樣規律地進行體育課活動課課間操。  如果是這時候學校組織籃球比賽,他肯定沒辦法上場拿分。  他想了想,勉強應下:“行吧。”  “我和你一起。”顧方晏道。  謝翡輕哼:“你當然要和我一起。”  他們一直坐在車上,等車廂完全暖和起來,顧方晏才把車開出車庫。  按照謝翡的說法,顧方晏家就在他們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但鏡月湖是臨江市出了名的富人區,真真正正稱得上低密和地廣人稀,車開過去,得花上好幾分鍾。  遠方的天空上,煙花就沒停止過,一朵謝了另一朵綻開,將夜幕織成一幅華美的簾。他們在車上迎接到新的一年,即使隔著車窗,都能感受到外麵震天動地的響。  2019終於落下序幕,華麗或腐朽,悲與歡離與合,都在這一刻紛揚遠去。  “新年好啊。”  “新年快樂。”  謝翡和顧方晏異口同聲。  天空比前一刻亮得更為絢爛,路過的一戶人家打開門,幾個孩子跑出來,點燃煙花棒拿在手上,高興得手舞足蹈。  謝翡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掠過,彎眼笑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跨年。在車裏,在路上。”  “很高興你在2019年選擇轉學到一中。”顧方晏緩慢說道,眸眼中帶著笑,“也很高興你在轉學那一天,roll到了那樣的大冒險懲罰。”  “油嘴滑舌。”謝翡哼笑,看著天幕上的五光十色,又問:“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  “也許是第一次看見你在操場角落喂貓的那天,也許是階梯教室裏你選擇坐在我旁邊的那天,也許是你拉著我一起撐太陽傘的那天。”顧方晏回答道,說著說著,話語稍微停頓,聲音壓低:“也許是……那節化學實驗課,你告訴我名字的時候。”  “油嘴滑舌。”謝翡再度做出這樣的評價,眸光移動,落到顧方晏身上,凝神看了他幾秒,又問:“那你為什麽喜歡我?”  顧方晏不假思索:“喜歡你需要理由嗎?”  謝翡先是挑眉,轉念一想,被他完全說服:“喜歡我好像真不需要理由。”繼而傾身湊夠去,快速親了顧方晏一下:“我也喜歡你。”  “嗯哼。”  去顧方晏家的路不長,卻是從舊年跨越了新年。  車從前坪駛入車庫,兩個人都沒急著下去,謝翡把不斷震動的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調成靜音模式,抬頭對顧方晏說:“明年我們出去過年吧。”  “去哪?”顧方晏問。  謝翡的要求始終如一:“找個人少但是風景好的地方。”  顧方晏:“山裏?或者海城那種小城市?”  “都好。”謝翡點頭。  顧方晏拿大衣把人從頭到尾裹好,才開門下車。  這是謝翡第三次來顧家。  第一次來,顧方晏給他做了牛排,吃完後他坐在沙發裏寫曲子,寫著寫著就睡了過去。  第二次來,是顧家的團年家宴,就在前幾天,顧方晏帶他踩點到的,吃完飯過了不久就走了。  今天是第三次,更是謝翡頭一回走進顧方晏的房間。  房間麵積很大,其中一麵牆改成嵌入式書架,書擺得滿滿當當,旁邊靠著個玻璃櫃,裏麵放著各種模型、獎杯,以及一個相框。  “高中之前都是住這裏,山上那套別墅偶爾才去。”顧方晏從廚房裏端來一杯熱牛奶,遞給謝翡。  “你都不貼海報?”謝翡指著幹淨整潔的牆紙問。  顧方晏:“沒什麽特別喜歡的。”  “不愧是你。”謝翡搖頭晃腦感慨,抿了口牛奶,走到相框前,差點沒噴出來相框裏是顧方晏生日宴時,姑奶奶特意挑出來給他們看的那張合照。  “有必要這樣嗎?”謝翡扭頭。  “為什麽沒必要?”顧方晏反問。  “這在你的各種獎杯和飛機坦克艦船模型中顯得很突兀。”謝翡抬手一指櫃子上上下下的東西,他們這張合照擺在獎杯之間,乍一看會以為是什麽獲獎紀念合照,仔細一瞧,其實就倆小屁孩。  “我不覺得。”顧方晏淡然反駁。  謝翡麵無表情和11年前的自己凝視片刻,又瞪了幾眼照片裏臭著個臉的某小孩,一口氣喝光牛奶,語氣硬邦邦的:“反正是你的櫃子,你不覺得就好。”  他身旁是落地窗。十二點已過,但除夕的夜向來難眠,天上煙火照亮陽台外的夜色,有梅瓣在風中搖曳輕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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