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侯一直說的,百姓何其艱苦,她這一路走來,也親眼見識到了。


    “夫人,在想什麽?悶悶不樂的。”蕭晏安走到紀初禾身旁,輕聲詢問。


    “在想,那些十瓢米都拿不出來的百姓怎麽過年。”


    “十瓢米?”蕭晏安不解地詢問。


    “對,就是咱們舀水的瓢,一戶人家不管是五口,十口,還是隻有三口人也好,都拿不出十瓢米來。”


    蕭晏安一下子沉默了,拉起紀初禾的手,緊緊的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裏。


    “夫人,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和你說我根本就不想當這個世子,也不在乎這個世子的身份,你還和我說了一番話,我至今都記憶猶新。”


    “你當時和我說:‘世子應該知道,父母出身,無從選擇,成為世子,總比成為周大虎或者餘老二那種人要強得多吧?一百個人中,你已經是那唯一個的幸運兒了。’我當時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幸運兒。”


    “我甚至說,民心就像牆頭草一樣,這樣的民心要來何用?”


    “夫人又說:‘世子說民心是牆頭草我覺得不是很貼切,我覺得,民心是水。手握權力之人便是在水上行駛的撐船人,若是撐得好,水能載舟,若是撐得不好,水亦能覆舟,世子既然已經在水上撐船了,還去糾結,我為什麽在水上,為什麽要撐船,有意義嗎?你應該糾結的是,怎麽把船撐好,而保證自己不被覆滅‘。”


    紀初禾聽著他這些話,一臉詫異。


    “你竟然還記得那麽清楚。”


    “我當然記得,夫人說過的話,我都深深地刻在了心裏,當時就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如今越覺得這些話意義深重。如果我們所想之事能夠所願,如果,我真的擁有了那種權力,我一定會給夫人一個你所希望的未來!”


    紀初禾衝著蕭晏安笑了笑,“我相信你。”


    蕭晏安的眼中有光芒閃爍,更多的還是被紀初禾信任的激動。


    “父親,母親!”宥兒從遠處跑了過來。


    紀初禾鬆開蕭晏安的手,蹲下身子準備抱住宥兒。


    宥兒了準備撲進母親香香軟軟的懷裏,可是,與母親相差兩三步的時候,一隻胳膊突然阻攔在他的麵前。


    下一秒,他就被父親抱了起來,還舉過了頭頂。


    “父親壞,宥兒要母親!”宥兒朝母親伸出手,“母親,抱抱。”


    “世子,快放宥兒下來。”


    “來追我,追上我,我就把宥兒放下來。”蕭晏安抱著宥兒朝前方跑去。


    紀初禾提起裙擺去追。


    “追不到,追不到!”


    “母親!母親!哈哈哈!”宥兒開始還有點著急,結果被蕭晏安抱著幾個閃躲過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母親,加油。”


    紀初禾立即放大了步子,還總是慢一步,怎麽也抓不到。


    “蕭晏安!你非要跑那麽快嗎!勝負欲這麽強嗎!”紀初禾叉著腰喊道。


    才跑這麽一會兒,就把她累得氣喘籲籲了。


    蕭晏安立即停了下來,“夫人不要生氣,我鬧著玩呢。”


    紀初禾伸手把宥兒接到懷裏,不過,才抱了一會就受不了了。


    天氣太冷,兩人穿得都很厚,她的胳膊都不好使力,一會就酸了。


    蕭晏安看出她的吃力,連忙把宥兒接了過來。


    “夫人,今晚的夜色這麽好,我們一起散散步吧?”


    “好。”紀初禾點頭答應。


    三人在夜色中漫步。


    遠處,林思悠看著這幸福的一幕。


    剛剛的追逐,是她幻想中的畫麵,可是,這一輩子,她可能都不能再有這樣的畫麵了。


    “世子那麽愛夫人,為什麽,夫人就是不願意接受世子呢?”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


    過了年,就是各種走動。


    今年,世子府的客人也多了起來。


    紀初禾一直忙到年初十才得閑。


    這幾天雖然忙,她也留意過芸兒的情況,這孩子從入府後,就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尤其是年關這幾天,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紀初禾明白,她是想自己的娘親了。


    北境的戰事捷報頻頻傳來,可是冥兒卻一直沒有消息。


    隻有沒有消息,紀初禾都還抱著一絲希望冥兒還活著。


    “夫人!”榮鬆快步走了進來。


    “榮鬆,有冥兒的消息了嗎?”紀初禾連忙詢問道。


    “夫人,冥兒死了,被胡賊的君主活生生地剝了皮。”


    紀初禾手中茶杯突然摔落在地上。


    她不能想象,這種死法有多麽慘烈!


    冥兒死的時候,該有多疼。


    這個才和她真正意義上接觸了幾個月的女子,深深地震撼了她!


    她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初見冥兒的樣子,再到以後,每一次見麵。最後,腦海中的畫麵來到冥兒與那個潑婦廝打的時候,哪怕她自己都挨了幾巴掌了,還沒有還手,隻因怕傷到婦人背後的孩子。


    紀初禾緩緩閉上雙眼,腦海裏又浮現出冥兒上馬車前往胡賊的那一幕。


    她還說,“冥兒終於想到,能為夫人做點什麽了。”


    這哪是個滿腹心機的女人,這是個傻瓜!


    大傻瓜!


    紀初禾再次睜開眼,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找一個風景秀麗,有山有水的地方為冥兒立個衣冠塚。”


    “是。”榮鬆立即點頭回應。


    他退下之後,紀初禾整理了一下情緒。


    “綿竹,把芸兒叫過來,我有話要對她說。”


    “是。”


    不過一會,綿竹牽著芸兒的手走了進來。


    “芸兒見過夫人。”芸兒上前行禮。


    “芸兒,過來。”紀初禾朝芸兒招了招手。


    芸兒又朝紀初禾走了幾步,不過,還是沒失了分寸距離紀初禾太近。


    紀初禾的手已經能夠著她了,她伸手握著芸兒纖細的胳膊。


    這孩子長得真標誌,聽說,高進又想效仿他的父親,養一個貌美的孩子,將來好送出去,幫他籠絡人心。


    冥兒肯定是因為看到這個孩子,就想到了自己年幼的時候,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將這個孩子認作了女兒。


    冥兒自己淋過雨,所以,她為芸兒撐了一把傘。


    “芸兒,你還記得自己的生辰嗎?”


    “我記得,是六月初三,娘親說,我們是六月初三認識的,以後就把這一天當作是我的生辰,娘親還會給我準備生辰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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