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媽揚揚手中的賣身契。


    “老娘有這個,你也不可能時時跟在你妹妹身邊,總歸一句,她是我的女兒了,我愛什麽時候帶走她,也沒人敢管。”


    言下之意就是她會派人盯著她們,隻要一逮到小妹落單,他們就會把人帶走。


    江紅香心一冷,思索片刻後說道:“要帶就帶我走吧。”


    “哈哈!”柳媽媽很誇張地笑了兩聲。“你當我為什麽要你小妹?因為她年紀小,琴棋書畫隻要教個兩年,十四、五歲的時候,找個人幫她梳妝打扮一下,就能賣個好價錢。至於你?哈”


    “我不需要你培養,馬上就可以賣錢。”江紅香不因為對方嘲笑的話語而感到尷尬,反倒落落大方得很。“而且,我也不過剛滿十九歲……”


    “剛滿十九歲?”柳媽媽笑得更誇張了。“我的女兒們過了十九歲已經是人老珠黃了,你還當自己是寶啊?”


    江紅香咬著牙。“我若能給你拉到一個有錢的大戶,你就讓我頂替我妹妹,不過,隻要還完了我爹欠你的錢,你就要放我走。”


    “若是不成呢?”柳媽媽的小眼射出貪婪的光芒。


    “若是不成,我不但把我爹跟你借的錢都還你,還自願替你接客,一分不取,全讓你抽成,但你得放過我妹妹。”


    柳媽媽沉思了片刻。反正江老頭改不了死性,她還是有機會騙到小妹的賣身契,倒不如先答應江紅香,反正怎麽算她都是賺,不可能虧本。


    “成,就照你說的辦。”柳媽媽樂得眉開眼笑。


    “慢著,柳媽媽是不是該先把我小妹的賣身契給燒了,我們重新立一份新的契約?”


    “那是那是。”柳媽媽一麵笑,一麵在心裏嘀咕,這江紅香還真不好對付!


    回家的路程,總是那麽快。


    因為心情不同,就算趕路,也是種愉快。


    一個多月後,風塵仆仆的雷閭泰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鄉—山西榆次縣車輞村,同鄉友人思及他沒有家人,爭著要請他回家同住,不過卻被他婉拒了。


    朋友們拿他沒辦法,拉著他非要請他大吃一頓,雷閭泰推卻不了,隻得答應。


    “來來來,雷爺多年沒回家了,村裏變化很大吧?”


    “是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雷閭泰應道。一路上所見所聞,確實和十多年前的模樣大不相同。


    以前的車輞村又小又窮,可是現在,整齊的樓院鱗次櫛比,村子的範圍也比以前大好多。


    “車輞村的土質不好,種不出莊稼,有體力的漢子都想辦法出外謀生,跑商隊、做小生意的都不少,不少人還真賺了錢,寄回家來,家家戶戶都蓋起樓院,有閑錢就捐給祠堂,修路造橋,也算為村裏盡份心力。”其中一個同鄉解釋道。


    雷閭泰跟著大家在巷弄裏七彎八拐。


    這是一條緊挨著土地廟的巷弄,算是車輞村的中心地帶,車輞村的祠堂也在此,能住在這裏的,都是村子裏的大戶,村裏幾家不錯的酒樓也都開在這裏。


    快到巷底時,雷閭泰瞥了左側人家一眼。


    那戶人家的朱漆大門敞開,高高的門楣上掛著大紅燈籠,院子裏燈火通明,傳出鶯歌笑語聲,夜風中還夾著一縷粉香。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雷閭泰自然知道那裏就是妓戶。


    同鄉善於察言觀色,立刻隨著雷閭泰的視線看過去。


    “瞧我這沒記性的。”拍拍腦袋,幾個人立刻拽著雷閭泰轉個方向。“走!最好吃的菜,當然是在女人的懷裏,我們幾個舟車勞頓,是該找個軟玉溫香的婆娘,好好犒賞犒賞自己。”


    雷閭泰挑高濃眉,曉得他們是誤會了,但他也不會假清高到拒絕他們的好意,反正他也確實有些日子沒碰女人了。


    妓戶門前倚著兩個女人,身子有點瘦,眼珠泛黃、臉色蒼白,眼見有位同鄉等不及就要上前摟抱,雷閭泰隨即擋住他的手。“裏麵有的是姑娘,進去再挑。”


    眼前這兩個女人一看就是有病纏身,無論多少胭脂都掩不住病態,但他還是從懷裏掏出兩錠銀子,拋給她們。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兩個女人滿臉感激地接下銀子。


    “我們進去吧。”雷閭泰拍拍幾位同鄉的肩膀。


    大家也有點不好意思,“到了這裏,怎可讓雷爺出錢?”


    “哪裏的話,雷某可也是車輞村的人。”雷閭泰豪爽一笑。“是兄弟,就別在意這些小事。”


    “那是那是。我們應該在榆次縣城裏先快活一晚的,那裏的花娘可比車輞村的妓女漂亮多了,城裏的花樓也多,不像這裏,就柳媽媽的閨女多,隻不過地方小,雷兄什麽大世麵沒見過,這次可要委屈你了。”


    雷閭泰擺擺手,不在意地回道:“兄弟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好啦,大家都別多說了。進去、進去!”


    幾個人說著,就大步跨過高檻,走進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


    “哎喲,大爺們快請進,看樣子,是剛回老家吧?”穿金戴銀的柳媽媽一路揮著香巾絲帕迎上來。她可老早就在二樓的長廊上看到這幾個大爺,瞧他們腰包鼓鼓,包準是賺了大錢回鄉的生意人。


    “爺兒們今兒個可是來對了,媽媽最近又認了幾個閨女,粉嫩得像朵花兒似的,包大爺們見了就銷魂!”


    柳媽媽熱情地把幾個人帶到廳堂裏,廳堂中央擺著幾張大大的紅木圓桌,七、八個衣著暴露的姑娘圍坐在桌旁,還有兩、三位正被灌酒的客人,角落裏或坐或站著幾對男女,摟抱在一起糾纏嬉鬧,女人的嬌笑聲和俗氣的脂粉味彌漫整個廳堂。


    “要間雅室,最好的酒菜,當然,也要最好的姑娘。”


    柳媽媽一聽要求,就知道這幾位是散錢的凱子爺,怎麽能不心花怒放,連聲答應著,“爺兒們盡管放心,媽媽這裏還有兩個沒破瓜的姑娘,樣貌可是萬裏挑一呢……”


    “我們要有經驗的。”雷閭泰淡然打斷她的話。“隻要沒病,長得清秀就可以。”


    他就算是嫖,也還是有點原則。男人控製不住自己,每過一段時間就要發泄一次,這是沒辦法的事,但他一不碰良家婦女,二不碰處子,這麽多年,他始終堅守著這個原則,沒有一次破例。


    “雷兄,這可是難得的好事,你幹麽推拒?”同鄉不解地問道。


    雷閭泰笑著回道:“黃花閨女沒經驗,睡起來麻煩,也沒什麽樂趣,我不喜歡。”


    “說得也對。那柳媽媽就這樣,給我們每人找個好點的姑娘就行,伺候好爺兒們,大大有賞。”


    “哎,沒問題!”柳媽媽答得爽快。“爺兒們請先稍坐,媽媽這就去張羅。”


    柳媽媽如一陣風般旋出雅室,還沒走幾步,眼前突然竄出一道身影。


    “喝!嚇死我了!”柳媽媽瞪著眼前的人,沒好氣地罵,“江紅香,你瞎眼了?突然擋在老娘麵前幹什麽?”


    “讓我去。”江紅香看看雅室的紅木門,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嘖,人家不要沒破瓜的閨女,你閃一邊去,我還要去張羅呢!”


    柳媽媽一把把江紅香推到一邊,她卻又再次擋住柳媽媽的去路。


    “那幾個是大戶,讓我去。”


    柳媽媽沒好氣地冷笑一聲,“你還真以為你能贏我?你也不照照鏡子?”說完,她沒好氣地扭著肥屁股走了。


    江紅香瞪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裏,回頭又看看雅室的門,抿抿唇,她決定豁出去了。


    下定決心後,她走到雅室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整整身上的衣物,覺得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她伸手推開了門。


    “小女子叫紅香,被媽媽安排過來伺候爺兒們,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還望爺兒們海涵。”


    她的心髒卜通卜通地亂跳,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她緊張得全身都快麻痹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也不敢抬起頭來亂看,隻能僵在原地,等待指示行事。


    她……是不是太莽撞了?


    也不知道這些男人是做什麽的,就一古腦地衝進來……


    正當江紅香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房裏幾個男人已把她上下打量了個清楚,尤其是坐在正中間的雷閭泰。


    她剛好正對著他,雖然螓首低垂,仍可隱約瞧見她的樣貌。她穿著一襲火紅軟紗,非常透明,裏麵是鮮紅色、鏤芙蓉花金線的水緞裹裙,纖細的柳腰上束著寬幅的緞帶,在腰側打了一個結,拖曳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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