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說清楚些?”江紅香斂眉催促丈夫。


    雷間泰朗笑出聲,“瞧你心急的。”他寵溺地捏捏小妻子軟嘟嘟的粉頰,才又續道:“車輞村雖成不了張家口,但我要它成為海內最富的地方!”


    富?


    江紅香雙眼發光,興匆匆地問道:“要怎麽做?”


    這小財迷……


    “車輞村並非真的窮,村裏的每戶人家,幾乎都有外出做生意的商販,他們因為沒有土地,隻得到外地去做生意,賺了錢,就在當地定居,如果我可以把他們手中握有的資金吸引過來,帶著他們做上一筆大生意,你說會怎麽樣?”


    “也許……”江紅香遲疑,還是在丈夫鼓勵的眼神下,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也許,他們會考慮回來?”


    “對!”他滿意地點點頭。“我需要他們的錢,需要車輞村的勞動力,這就是富幫窮,最後賺了錢,窮人也會有份,至少不用再過苦日子了。”


    “你的想法是很好,但要用什麽理由才能把他們手中的錢吸引過來呢?”她仰頭看著丈夫。


    雷間泰眼神微斂,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個字,“鹽。”


    江紅香瞬時大驚!


    他要販鹽?


    這可不是小事,怪不得他說,要讓車輞村成為海內最富的地方!


    鹽,可是天下最大宗的買賣!


    上至皇親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就連頭上無片瓦、腳底無寸鞋的乞丐都要吃鹽,隻要是人,不管有錢沒錢,就得吃鹽。鹽從哪裏來?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


    既然是可傾天下的大宗買賣,朝廷自然緊緊抓在自己手中,但如今天下,東北有韃子蠻族虎視眈眈,西北有蒙古蠢蠢欲動,先皇昏庸無能,死得不明不白,繼任的皇帝雖有雄心,無奈國庫虧空、人力有限,再加上為了防範韃子,威懾蒙古,朝廷不得不在邊防線上駐紮兵力,設立重鎮。


    “我估算了一下,邊關的九個重鎮,光駐紮的軍力就有一百二十萬人,他們要張嘴吃飯,朝廷絕對沒有足夠的能力供應他們!”雷間泰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一滿屋子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站在角落的江紅香看了眼相公,雷間泰也正看向她,炯亮的雙眼中閃著誓在必得的決心。


    她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立時平靜下來。


    他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到她的不安,也總是能馬上安撫她的不安。


    而他甚至不需要言語,隻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她胡思亂想的心鎮定下來。


    不管他要做什麽,隻要他覺得是對的,她都會全力支持。


    江紅香環顧一下四周,雷家的大廳平日看起來大得嚇人,當初她還質疑,雷間泰幹麽把大廳建得這麽大,活像皂帝的金鑾殿似的,如今,她明白了,丈夫的野心,恐怕就連這偌大的大廳都裝不下!


    不過幾日,憑著雷間泰的號召力,各家各戶都把自己在外做生意的親戚給召回來,村裏有德有品的人家,也被雷問泰邀約過來,更有甚者,其他地方聽到風聲自動找來的富商也不在少數。


    在雷家,窮人、富人沒有差別,大家平起平坐,開始商討販鹽的事。


    “雷爺的意思是?”一陣私語後,終於有人問話了。


    雷間泰坐在主位上,他放下茶盅,堅定的眼神環顧了一下眾人。


    大廳裏的嘈雜聲隨即停止,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看向雷間泰。


    雷間泰用眼神示意坐在身旁的夫子,夫子點了點頭,說道:“當年,雷爺向朝廷獻上千年雪參時,認識了山西的布政使司成大人,多年來,雷爺與成大人私交甚篤,成大人因向太後獻雪參有功,如今已官拜工部尚書,半月前,雷爺托我寫了封信寄給成大人,成大人覺得雷爺的想法既利於朝廷又利於百姓,當即親擬奏章,呈給皇上,皇上也覺得此法可行,已經準了成大人的提議……”


    夫子的話尚未說完,下麵就有人沉不住氣了。


    “老夫子,你就別文謅謅地說一大堆廢話了!我們都是沒讀過多少書的粗人,請你簡單的講,能多簡單就多簡單……”


    “是啊!就說這事可不可行就得了,能成,老子就豁出這條命給雷爺做牛做馬;不成,就找個女人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雷爺也真是的,自己說不就得了,還叫自家的教書先生在這裏窮嘮叨……不成,不成,我們還是相信雷爺,這事得雷爺親自說才成!”


    “就是、就是!”大家紛紛點頭附和。


    “好!”雷間泰霍地站起身。“雷某我也就不噦唆了,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準備大幹一場吧!”


    “好!”眾人的心都跟著沸騰起來,幾個性急的漢子抄起家夥就往外走,還一邊嚷嚷著,“咱們這就回家準備去,雷爺吩咐一聲,咱們就可以準備上路。”


    雷間泰抱起雙拳。“多謝各位兄弟對雷某的信任。”


    “哪的話,雷爺回到車輞村,又是造橋又是鋪路的,挖了口好井,免費給我們窮人使用,雷爺這樣的好人,兄弟們信得過!”一個漢子走到雷間泰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間泰笑了笑。“多謝。”


    雷間泰的話音未落,有道低沉的聲音從最角落的地方傳來,“慢著……”


    此人一出聲,原本在他身前聚集的幾位富商立時分開,分立到兩側。


    雷間泰轉身看向出聲之人。


    江紅香也好奇地追隨著相公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看來就像個普通的商人,為什麽他身邊的人好像很怕他的樣子?


    她將注意力拉回到相公身上,他的表情未有任何改變,但隻有她看出了他眼中的凝重。


    闊唇微展,雷間泰抱拳朗聲道:“原來是金爺,雷某多有怠慢,還請見諒!”


    金爺抽著水煙袋,手指上戴滿了瑪瑙、翠玉戒指,他臉皮緊繃,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在雷間泰身上溜了一圈,吐出一口煙後,才語調輕緩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雷間泰微斂下頷,淡聲說道:“金爺說笑了,山西第一大戶金碩泉,手握整個山西的煤礦命脈,雷某就是瞎了這雙眼,也不會認不出金爺來。”


    金碩泉輕扯唇角,把水煙袋在太師椅扶手上敲了敲。


    他招招手,站在他身邊的管事立刻站出來,向雷間泰抱拳深揖。


    “雷爺真是好眼力啊!我們金爺很少拋頭露麵,商場上的事情都是幾位公子在操持,雷爺能一眼就認出金爺的身份,小人實在是佩服!”


    雷間泰抱拳回禮。“金管事實在是太抬舉雷某了,雷某一介莽夫,哪裏有幸得以見過金爺的尊麵。”


    “噢?”金碩泉好像突然對雷間泰有了興趣,忍不住追問了一句,“你倒是說說看,既沒見過我,又如何識得我?”


    雷間泰展唇一笑,緩緩地答道:“正是金爺手上的煙袋。”


    金碩泉看了看自己的煙袋,凝眉斂目片刻,瞬時像是想到什麽,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先前就聽人提起過雷爺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金爺過獎了。”雷間泰轉頭對江紅香示意。


    這男人……共同生活了這段時日,她真成了他肚裏的一條蟲了!怎麽他隨便一個眼神,嘴皮子都不用動一下,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呢?


    江紅香點點頭,不聲不晌地立刻去做夫君交代的事。


    金碩泉清了清喉嚨,“雷爺,我金碩泉向來是有話直說,下麵的話要是得罪了雷爺,金某先說聲抱歉。”


    “哪裏,”雷間泰淡然一笑。“金爺盡管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金碩泉一甩袖,霍然從太師椅上起身。“雖說雷爺保證能讓大家都賺大錢,可真正的關鍵,金某我可是一句都沒聽見啊!”


    金碩泉此言一出,周圍的人也跟著小聲的嘀咕起來。


    “是啊,雷爺隻說了什麽邊關鎮守的事,可一句都沒提到鹽啊!”


    “對對,還說那個什麽成大人,成大人關我們什麽事啊?”


    “咦?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雷爺是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呀!”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雷間泰充耳不聞,他隻是以一貫鎮定的表情,雙眸直直看著金碩泉,不卑不亢。“早知金爺有此疑慮,雷某讓拙荊備了清茶,金爺請到內室與雷某詳談。”


    不待金碩泉回應,雷間泰又回身抱拳麵向眾人。“各位兄弟,雷某還是一句話,信得過雷某的,請留下,信不過的,可自行離開,雷某心中不會有一點介懷!拙荊也為各位兄弟備好了美酒美食,兄弟們盡管吃,與金爺商討妥當後,雷某自會向大家解釋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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