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英現場表演了一個川劇變臉,嗓音溫柔:“陸淮同學來了啊,沒事沒事,我這節課也沒什麽事做,你可以先自我介紹一下。” 盛長青照顧陸淮心情,避免過於盛大,隻在他背上拍了拍:“別緊張,我們班同學都好相處的。” 陸淮沒有穿南城六中的校服,身上一件簡單的黑色衛衣,袖口挽在了手腕到小臂的三分之一處,眼神挺平靜,看不出任何局促。 他掠過薑衢還帶著驚訝的眼眸,稍微從門裏走進來兩步,沒上老師們站著的講台,隻是對著空曠的走道:“我是陸淮,你們好。” 蘇雲英生怕他們不知道陸淮,在底下打注腳:“這就是咱們全市第一的陸淮同學。” 陸淮? 薑衢皺著眉,陸淮? “我靠,是那個陸淮嗎?怎麽會轉學到咱學校來啊?” “這不行吧……他好好的一中不上來咱們學校?這說不定是省第一啊,一中校長肯放人?” 教室裏躁動無比,盛長青眯了眯眼,手壓在薑衢肩上:“你去給陸淮搬下桌子,放最後一排。” 教室最後一排隻有一張桌子,薑衢的。 因為薑衢語文和英語課要被提到講台下,所以盛長青就沒給他安排同桌。 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 “他和我坐?”薑衢在沉默中開口,嘴角下撇,眼神重新瞟到陸淮身上,還沒出口的抱怨被他那股波瀾不驚壓回去。 他從陸淮的眼神裏看出了一點調笑的意味。 操。 有人在前頭小聲說—— “和老薑坐啊,靠,這麽刺激的嗎?” “薑薑慫了,太沒牌麵了。” 薑衢衝他們倆裏的男生抬手:“抽你信不信。” 盛長青露出懇求的笑臉:“幫個忙吧,優秀的薑衢同學。” 不去搬怎麽都說不過去了,薑衢從喉嚨裏哼了一聲,踢著凳腳起身,和陸淮擦肩而過。 他非常不情不願,拖廢紙箱似的,把陸淮的新桌子從前門拖到後門,發出一堆卡啦卡啦的嘩刺聲。 最後,陸淮桌子被推在薑衢桌子邊上。 不過中間隔了四根手指寬的縫隙,楚河漢界。 “下節課開始搬書,打籃球的那幾個同學搬啊,”盛長青又笑,“蘇老師,那您先上課吧。” 薑衢從後往前走,在過道裏碰上了從講台下來的陸淮,薑衢挺直腰板,完全沒有想讓陸淮先過的意思,倒是陸淮等了半秒以後,偏過身子,空出了位置。 嗬,剛是誰一幅明裏暗裏的嘲諷臉,現在就乖巧了? 薑衢沒看他,甩著手重新坐回講台底下了。 怎麽那天在島上就沒認出來是陸淮。 真他娘冤家路窄的冤家路窄。 他倆同桌的第一節 課,以陸淮獨守空桌告終。 剛打下課鈴吳詢就衝上講台,一肘子把薑衢拐到走廊。 “我沒瞧錯吧,陸淮就是昨天那個五十塊?”吳詢自言自語,“我覺得不會錯,那雙眼睛,沒有能一樣的了。” 薑衢沒什麽情緒起伏地點了點頭:“啊。” “靠,這也能撞上。”吳詢看他臉色,“你是不是騙了同桌錢,現在心虛啊,我總覺得你看他的眼神都是飄的。” 薑衢掐吳詢後頸:“我看你是挺飄的。” 他倆沒在外麵站多久,就被吆喝去搬書。 關於陸淮轉校的討論已經快速散播開來,不管薑衢走到哪兒都是陸淮陸淮陸淮。 薑衢腦子裏是一句特別出名的飯圈用語——不帶陸淮就不會說話了是嗎? 他煩被路人問來問去,手指也有些隱隱泛疼,幹脆和發書的人換了。 “學神的氣場你感覺到了沒,走路帶風啊我靠!” “我好吃陸淮這種顏!媽呀,又會讀書又長得帥!” “不是你吃,陸淮那顏值有人不吃的嗎?我們班是不是寒假轉發錦鯉成功,竟然開學就王炸,天降男神!” 薑衢把書放在女生們桌上:“你男神不是李澤言?” “哎呀早就不是了,那都多久前的了!再說我二次元老公會原諒我三次元出軌的!”他們班文藝委員郭沁捂著胸口,“帥哥,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 薑衢掀起嘴角嗤笑一聲,端著書往後走,直到手上隻剩一本。 陸淮座位在走道邊,按理說這本是該先給他的,薑衢卻退後一步,五根手指在底下拖著書背,手腕輕動,將書準確地扔到了自己桌上。 這一係列操作動靜挺大,但陸淮沒有任何反應,坐在原地玩手機,薑衢也挑了挑眉回頭。 仿佛無事發生過,是挑釁者最後的倔強。 這節課是班主任盛長青的,發完書以後還沒打鈴,薑衢坐回位置,將那些個不用的副科書亂七八糟往抽屜裏塞。 陸淮依然安靜,就好像座位上籠了一個什麽仙術屏障,隔絕了外界的凡夫俗子。 有手機震動的聲音。 薑衢剛側目,就見陸淮光明正大掏出手機,拇指在鍵盤上飛快打字。 朗朗乾坤,目無法紀,囂張異常。 不過薑衢倒詫異於陸淮有這麽在意的人,他覺得陸淮長了張什麽都與我無關的嘲諷臉。 陸淮突然從手機裏抬頭,望向薑衢,似乎是想說些什麽。 接收到信號以後,薑衢給他回了句史上最欠打的話:“你瞅啥?” 陸淮的頭大概歪了十五度角,抬手用食指將一本跨越楚河漢界、大半部分都落在薑衢桌上的書撥回來:“我想,這本是我的。” 薑衢趁最後一點距離扯住書角:“你桌子都沒收拾過,怎麽知道自己少書,萬一是我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本神奇的英語書:d第3章 陸淮和薑衢捏著書的對角線,目光又如同那天在島上一般對峙著。 不過這次,陸淮先鬆手了。 他把書推給薑衢,然後麵不改色,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桌子。 薑衢拿到了書,心裏卻反而有一種落敗者的感覺。 什麽鬼? 這本英語必修是他親手發的,他記得給陸淮了,不會錯。 而他搗鼓了半個課間,從抽屜裏翻到同一本英語書以後,手抖了抖。 …… 還真是陸淮的書。 可這逼壓根沒看桌子一眼,到底怎麽知道自己少書了。 薑衢無比尷尬地咳了咳,將書推過楚河漢界,最後一點懸空的距離都被他用一指彈悄無聲息地懟了過去。 “你的。” 陸淮沒看他,手輕輕翻開扉頁,仿佛在確認薑衢沒在上麵著名。 薑衢又在心裏罵了句靠。 他都不記得今天自己罵了多少句了,總之,陸淮就是看上去和自己哪兒都不對付。 陸淮將書丟在了右上角。 薑衢之前沒同桌,書和卷子都是亂七八糟一頓塞,沒有放在桌角的習慣。 現在他坐在陸淮左手邊,中間隔著道寬寬的縫隙,按道理說,陸淮把書放在左上角比較好,這樣可以形成一個禮貌又不失優雅的天然牆壁,給彼此都留一些私密空間。 可陸淮偏偏把書放在右上角。 這樣他們倆之間就毫無阻隔了,隻要轉轉眼球,使用一下最簡單的餘光技術,就能窺探到彼此。 薑衢有種邊上坐了監工的感覺。 還是南城市第一監工。 他偏過頭,看著窗外有些斑駁的牆壁,心想,算了,愛誰誰吧,反正都高二下學期了,他和陸淮關係再好再壞,也就是一年半。 薑衢有點困,打了個哈欠以後倒在桌上。 上課前盛長青又敲門:“班長和陸淮來一下。” 薑衢迷迷瞪瞪睜了兩秒鍾眼,見陸淮放下手機,起身從後門出去,留下個朦朧卻挺拔的背影。 他一走,教室裏就哄吵起來,後排男生們都圍到薑衢邊上:“陸淮到底啥情況啊?” 薑衢重新趴下去:“不知道,上別地兒討論。” “你說他是自願轉到咱們學校來的嗎,會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 “看起來挺拽啊。” “跟人欠他錢似的。” 薑衢嫌他們吵,倦懶地抬了眼皮:“我要是市第一,我在學校裏橫著走信不信。” 他話說完,沒有聽到預料中的哄笑,邊上人反而默契地散開了,讓出一條路。 陸淮進來,對他們有點畏懼的態度沒什麽反應,也似乎沒有聽見薑衢的話,安靜坐下掏出手機。 點亮屏幕前,他抬眼看著圍觀群眾。 男生們被這麽一瞪,識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