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假設他是真的喜歡。”周若煙反問,“學成,你每年可沒少給何燕打錢。三中的學費一點都不貴,小寒剛來的時候我看了,門口那雙鞋還沒向言的鞋一半貴,男孩子的鞋啊……你說何燕把錢花哪兒了?” “這我也問了。”提起這事,傅學成的臉色不太好看,“小寒大概不清楚。” “高考是人生大事。”周若煙看著他,“我看你得約何燕出來聊聊。” “你不反對?” “我說了,為了孩子,我不反對。但是——”她話鋒一轉,“我希望你也能考慮考慮我和向言,還有我們的孩子。” “……” 傅學成擰眉:“什麽意思?” “意思是,”周若煙說,“我懷孕了。” - 兼職工作並不好找,同城招聘網站上十條裏有九條都是騙人的,還有一條是“誠招打字員”。 傅予寒前陣子就試圖找過,唯一靠譜的工作就是在畫材店老板那裏打工。但畫材店需要工作日白天值班的人手,他沒有時間,隻好作罷。 招聘網站翻了一路,直到走回家中,他也沒能看到一份打字員以外的工作。 雖說這也算是意料之中……傅予寒有些失望,摸出鑰匙打開門。 “我回來……了。” 傅予寒的聲音被扼在嗓子裏——何燕剛從妹妹的房間出來,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輕點!曉璐剛睡下。” “怎麽這個點睡。”傅予寒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鍾顯示17:52。 “下午你三姨和她兒子過來。”何燕說,“她兒子跟曉璐差不多大,陪她玩了一會兒。你也知道你妹妹這個身體……沒什麽朋友一起玩,一不小心玩太累了。” “三姨……兒子?”傅予寒從回憶中挖掘出一些不太美妙的片段,“你是說四年前那個一來就搶走我一雙鞋的小混蛋?” “反正那鞋你又穿不下了,給弟弟又怎麽樣?”何燕說,“說誰小混蛋,你這孩子就是小心眼。” 穿不下歸穿不下,那是小時候傅學成給他買的,傅予寒一直留著當紀念品,結果就被個熊孩子搶走了。 一雙穿不下的舊鞋,他連“紀念”兩個字都說不出口,說了感覺矯情;結果那鞋就四年沒再見過。 這也算他小心眼,他懷疑他媽腦子有問題。 傅予寒憋著一口氣進了屋,把書包放下,坐到椅子上開始發呆。 然而視線掃過書架的時候,他“噌”一下站了起來。 “媽???”傅予寒從房間裏跑出來,“我那個高達模型被小混蛋拿走了?” “什麽模型?”何燕沒聽明白。 “就是我之前擺在書架上的塑料小人。” “那個變形金剛啊?”何燕點頭,“你弟說喜歡,我就讓他拿回去了。” 傅予寒:“……” “臉色這麽臭給誰看啊?一個玩具而已,你都幾歲了,再說也不值錢。”何燕拍拍他,“行了,閑著沒事過來幫忙做飯。” 操。 做屁的飯。 傅予寒沉著臉,回屋把鑰匙零錢手機充電器通通塞進包裏,又打開衣櫃抓起兩件t恤塞了進去,隨後大步往門外走。 “傅予寒你去哪兒?飯還吃不吃了!”何燕衝到門口,大聲喊道。 “不吃!”傅予寒氣都氣飽了。 三姨家住的還有些遠,要是往常,傅予寒大概早就打車過去了。但今天剛剛看過一堆兼職無果,口袋裏剩下的那點錢莫名顯得珍貴起來。 他憋屈地上了輛公交,在晚高峰時段把自己堵成了一顆炸彈。 然後他衝到三姨家爆炸了。 三姨是何燕親妹妹,喜歡貪小便宜,連帶著兒子也這樣。 傅予寒房間裏有很多父母離婚前爸爸給他買的東西,傅學成有錢,當年在物質方麵從不虧待兒子。 有些東西早已絕了版,比如那個高達。 這不是小混蛋第一次進傅予寒房間拿東西了,三姨和他媽何燕都偏寵小孩,傅予寒可不想慣著他。 何況那個高達,絕版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現在的傅予寒再也買不起新的高達模型了,這麽珍貴的東西被人拿走,傅予寒簡直要瘋。 而他僅存的理智,就在看見他表弟把高達弄壞之後,徹底崩斷了。第25章 傅予寒在三姨家大鬧了一場, 砸了表弟一套樂高。 他很少發那麽大的火,再加上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氣質, 簡直像個地獄修羅, 把從沒被人凶過的嬌慣熊表弟給嚇得嗚哇亂哭。 其實平時,他的脾氣並沒有看上去那麽糟。以前表弟在他這裏拿了什麽值點錢的舊物, 他最多跟他媽吵兩句,不會鬧到三姨家。 他以為自己做得夠好了,他其實不愛計較那麽多。 可是, 為什麽, 連他的模型都要動? 傅予寒是真的不明白。 “傅予寒!你是不是瘋了啊,特意跑過來砸你弟的玩具?” “不砸他點東西他都不知道別人的東西不能碰。”傅予寒冷冷地盯著三姨,指著哭得震天響的表弟, 一字一頓地說,“還有, 你們來家裏找我媽我管不著, 但是他要再進我房間一次,我能打到連你都不認識他。” 三姨可能是沒被人頂撞過,驚得眼睛瞪大了三圈:“你在說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多大人了還跟你表弟計較個玩具, 脾氣怎麽這麽大?” “我知道我在說什麽也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我就這個態度,不信你可以試試, 看下次你兒子會不會進醫院。”傅予寒撂下這句話就準備離開,走到門邊,忽地又回頭, “哦對了,三姨。” 他直視著三姨驚恐到仿佛快要脫眶的雙眼,“您跟您姐姐還真是如出一轍的傲慢。” 傲慢到,從來不肯問問他是個什麽想法。 好像他白長那麽高那麽大,卻不會思考,也沒有情緒似的。 不愧是姐妹。 連說出的話都差不多。 “你這什麽態度?怎麽能這樣說長輩呢?傅予寒!傅予寒!!你給我回來!我、我要去告訴你媽——” 去告訴吧,傅予寒心想。 愛誰誰。 他不慣著了。 傅予寒飛速地走出單元樓,離開了這個讓他看一眼都覺得厭煩的小區,一邊漫無目的地走,一邊用手指摩挲著高達模型的斷口。 他心裏又氣又茫然,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知道現在要幹什麽。 高三學生即便開運動會也有作業,他包裏還有好幾張卷子沒有寫,可他提不起勁。 也不知走了多久,傅予寒忽然停住了腳步。 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什麽都沒有,但他知道自己下意識走出來的路線通往哪裏。 是楊帆家。 楊帆家離他小時候的那個家很近,當時,傅予寒不管高興不高興,有沒有事,都會跑到他家去玩,也不用提前打招呼。 但等後來漸漸長大,兩人都有了各自的事情,以及某些意識的生根發芽,拜訪前就得多加一個打招呼的步驟。 後來父母離婚,離得遠了,課業也變得繁重,傅予寒就越去越少了。 路旁的小店在漆黑的夜幕裏撐起一片絢爛的燈影,傅予寒盯著前路出了會兒神,忽然歎了口氣,走到路邊的一個石墩子上坐下,摸出手機給楊帆發信息。 今晚不想回家,他總要給自己找個地方住。 傅予寒:你幾點放學? 楊帆:10點,幹嘛? 傅予寒:沒事。 楊帆:??哥,有事就說,怎麽跟我都搞這套了。 傅予寒:不是大事,等你放學再說吧。 也好,他正需要一點時間來組織措辭。 他們當初既是同學又住得近,兩家父母彼此認識,楊帆可以說是唯一一個對他一團亂麻的家庭情況有所了解的朋友,既然打算去借住,怎麽也得交代下前因後果。 現在才7點多,到10點還有好幾個小時。 …… 傅予寒在石墩子上坐了很久,中途他有點餓,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去附近買了兩個餡餅充饑,又坐了回去。 他看見黏黏糊糊的情侶走過,也看見邊走邊吵的夫妻;看見趕路去補習的學生,也看見剛剛下班的工作族。 很多很多人,形形色色,在夜幕下露出真容。 他們都有目的地,唯獨他沒有。 他發了半小時的呆,從包裏摸出了速寫本,借著不遠處小酒館門前的一點燈光,畫了起來。 “……傅予寒?”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傅予寒抬頭一看,竟然在暗處看見了聞煜。 他穿的跟平時非常不一樣——黑色的襯衣解開三顆扣子,白皙的胸膛在領口交疊處若隱若現,襯衣下擺掛在外頭,腿上穿著條修身的休閑褲。 他插兜站著,整張臉表情沉沉,膚色比平時還要白上一截,與之對應的是那雙眼睛,黑得仿佛深不見底。 傅予寒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聞煜,愣了好幾秒,差點沒敢認。 見傅予寒抬頭,聞煜往前走了兩步,從暗處走到有亮光的地方。這時,傅予寒忽然注意到他的左耳上戴著一顆帶鑽的耳釘,被路邊的燈晃出了一點光。 果然,上回在他耳朵上看見的那個就是耳洞。 聞煜行至近處,嗓音微啞:“怎麽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