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第一個會問我‘累不累’的人。”半晌,他輕聲說,“傅予寒,有句話我還給你——有那個精力不如好好關心下楊帆,別成天打聽情敵的事情。” 傅予寒一挑眉:“你講不講道理,就許你打聽我的事?” “你不也不回答麽。”聞煜反問。 “那怎麽一樣,你是打聽隱私,我是關——”傅予寒卡了殼。 “嗯?” “算了,沒什麽。”傅予寒皺了下眉,撇撇嘴,“他們剛讓我拉你,你愛退不退吧。” 他低頭把聞煜拉進群聊,接著也不管群裏什麽反應,把手機一丟。 熱水燒得很快,開關“啪”一聲自動斷了電,傅予寒把水衝進暖水瓶裏,又找出一個杯子洗幹淨,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暴雨的日子,一杯熱水沁人心脾,拯救了他暗自生疼的喉嚨。 中途聞煜跑去洗漱了一番,回來的時候忍不住笑了:“這好像是我家,你為什麽這麽熟練啊?” “不是你讓我自便的麽。”傅予寒態度自然,看著他問,“中午吃什麽?” 他說著就要去摸手機,聞煜截口打斷:“四哥那兒是不是還沒有給你錢?” “嗯,剛剛他打電話來給我說了這事,說今天之內找雍容要錢。” “那用我的點吧。”聞煜摸出手機,解鎖了扔給他,“你別付錢了。” “……我也不能總吃你的吧。” “等發了錢給你個請我客的機會。” “那你不如看看徐倩怡,她等著請我倆吃飯等到望眼欲穿了。” 傅予寒說歸說,卻沒拒絕聞煜的手機,低頭打開了外賣軟件。 “但我不想吃她的。”聞煜說,“我就想吃你的。” 傅予寒輕哼一聲:“幼稚。” “忍著。”聞煜說。 說來也怪,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新少年,聞煜獨居的地方卻沒有任何娛樂設備——無論是電腦還是電視統統看不見蹤跡,傅予寒點完外賣把手機還給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尷尬。 暴雨阻隔了人的腳步,他倆被暫時關在了這個小小的空間內,卻無事可做。 聞煜仿佛沒發現這一點,低頭對著手機打字,頭也不抬地說:“你是不是燒水了?幫我倒一杯。” “……你沒手麽。”傅予寒無語地去櫥櫃裏找杯子。 “我在確認化驗結果,建議你對我態度好一點。” “是是是,”傅予寒冷著臉把洗好的杯子放到台麵上,倒上水,“感謝煜哥替我主持公道,煜哥您喝水。” 聞煜拿起水杯就走,目光還落在手機屏幕上。 傅予寒:“……” 他伸手去攔:“拿錯了,那是我喝……的。” 但聞煜喝得太快,傅予寒話沒說完,他已經喝了一大口下肚。 兩人同時愣住。 聞煜拿起杯子看了看,輕聲說:“算了。” 是隻能算了,本來就沒多大事。 像開車碾過減速帶,“咯噔”一下,並不影響前行。 傅予寒隻好自己把那杯新倒出來的水拿過來喝,沒話找話:“結果怎麽樣?” “跟我想的差不多。”聞煜邊喝水邊說,“警方那邊也在等結果,一會兒我讓人發過去,回頭可能需要你去派出所補個筆錄。” “嗯。” “不過我得先跟你打個預防針。”聞煜突然放下手機,“雍家挺厲害的,他要是被拘留,家裏肯定得想辦法撈他。回家怎麽收拾是他家裏的事,但我估計他在拘留所裏關不了多久。” “能讓他吃到教訓不錯了,未遂的案件放哪兒都罰不重,我明白。不過,聞煜——” 傅予寒有些猶豫。 “嗯?” “這事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傅予寒抬眼,“我剛剛在想,你跟家裏關係也不算太好?但是雍容的事……”他皺了皺眉,“你別……” 將心比心地想,如果有朝一日遇上什麽事,讓他不得不去懇求何燕幫忙,那他一定會嘔死。 他不希望這樣,自然也不希望聞煜為了他朝家裏開什麽口,那樣一來欠的人情未免太大——雖說其實他並不清楚聞煜跟家裏的關係究竟如何。 話又說回來,即便真的勉強了自己,以聞煜的性格,他也未必會說出口,就像運動會當天跑完接力賽,他到最後都沒抱怨過自己腳疼一樣。 傅予寒想說,“你別為我犧牲”。 但這句話放在他們兩個之間實在是太肉麻了,他說不出口。 “我別什麽?”聞煜唇角一勾,似乎來了興致,“說啊。” “……你別做自己不樂意的事情。”最後傅予寒隻能含糊不清地說。 “樂意,我樂意得很。”聞煜挑挑眉,繼續低頭發消息,“你還不明白嗎,雍容一開始可能隻是對你感興趣,我猜他是在我打了電話以後才改變主意下藥的——他想踩我一腳,難道要我什麽都不做?” 傅予寒愣了愣,這一層他還真沒想到。 不過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否則他實在不覺得自己的魅力有大到別人非要下藥不可的地步。 “你倆有仇?”傅予寒問。 “算不上,但是相互看不順眼是真的。”聞煜頓了頓,“他爸和我爸認識,小時候不可避免地認識,也總有人會拿出來對比。” 傅予寒“哦”了一聲:“那他看你不順眼挺正常的。” “……”聞煜被他氣笑了,抬起頭,“你找事是吧。” “實話而已,誰會喜歡自己的反義詞啊?” “也是。”聞煜點點頭,“我自己說這話有點厚顏無恥,不過我確實屬於‘別人家的孩子’。” 至於雍容,那是個在收心自己開店以前,在本市玩到無法無天的人。 “說起來有個搞笑的事情。”聞煜勾起唇角,打著字說,“有一年他爺爺過生日,我爸帶我媽出席,雍容沒見過我媽,還在酒席上調戲她。” 傅予寒:“……” “那天簡直雞飛狗跳,他爺爺氣得說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折他的腿。”聞煜快笑死了。 “你哪個媽?”傅予寒問。 聞煜嘴角的笑意倏地一收。 他盯著手機,像在發呆又像在思考,好半天才抬起眼,平靜地朝傅予寒看了一眼。 “當然是後媽。”他輕聲說,“雍容要是敢調戲我媽,不需要他爺爺動手。” 那年聞煜十三歲,做點什麽都不需要負責的。 危險的眸光在聞煜眼底一閃即逝,他很快調整了表情:“但這不是重點,我就是想說他真的很不像話。前兩年他開始自己服裝生意,我爸還誇他終於想明白了。”聞煜輕蔑一笑,“但我看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是屎。” “嗯,”聞煜點點頭,“你不是,我沒說你,別誤會。” “有誤會的是你才對。”傅予寒歎了口氣,“我說的‘反義詞’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雖然你好像也不怎麽乖巧,但你不會做這麽沒底線的事情。” 聞煜一愣,抬起頭。 他忽地笑了:“我活了18年,頭一次聽見有人說我不乖巧。” “既然一開始就沒在我麵前偽裝過,”傅予寒說,“就別說這種廢話了。” “我想裝的。”聞煜垂下眸,像在回憶,“但是一見麵就說我假的人不是你麽。” 說實話,那天有點意外。 聞煜一點不覺得自己笑得哪裏不對,但傅予寒愣是很篤定地說“不想笑就別笑”。 不知道他從哪兒看出來的。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傅予寒站了起來,向他走過去,態度自然地用食指撥了下聞煜的左耳垂,聲音懶洋洋的,“雖然我喝酒、泡吧,打耳洞,但我知道,我是好學生?” 聞煜一把打落他的手,冷聲道:“我會記得告訴雍容不要給你工資的。” 傅予寒輕哼一聲,眼角眉梢染上了些許不甚分明的笑意。 他走向沙發:“困了,外賣來之前我想睡會兒,記得叫我。” “進去睡吧。”聞煜說,“今天冷,別再病了。” 傅予寒腳步一頓,原地扭了個方向向臥室走去。 外賣近兩點才送到,兩人麵對麵吃完一頓簡單的“早餐”,聞煜收拾掉桌子,開始寫試卷。 剛開始傅予寒以為他又沒做周末作業,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人做的根本就是別的東西。 “競賽習題。”聞煜說。 他做競賽練習題也就算了,恐怖的是居然還能一邊做一邊回手機消息處理雍容的事,甚至沒有超過試卷要求的限定時間。 就仿佛他的大腦不是大腦,而是什麽四核八線程的中央處理器。 圍觀了全程的傅予寒看得有點懷疑自己。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個好學生,現在才發現他的退步僅僅隻是三分學渣變成了七分而已。 都是學渣,隻是程度不同,區別不大。 “你是不是沒事做?”聞煜頭也不抬,“周末作業我沒做,你沒事幹的話可以拿我的卷子練練。” “……我做了自己的。” “做完了麽。” “……會做的做完了。” “那就是沒做完。”聞煜抬頭,想了想,“其實如果你有需要的話……不會的題也可以找我。找老師麻煩,等著問問題的人也很多。” 傅予寒不喜歡湊熱鬧,人多的時候他甚至會主動避開。 聞煜懷疑他攢了很多問題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