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聞煜問了兩遍, 傅予寒也沒告訴他究竟是什麽。  其實聞煜並不喜歡這種答案捏在對方手上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但這回他突然有點期待——  一向是他給別人東西, 很少有人特地給他什麽, 因為聞大少爺在物質方麵確實沒什麽特別缺的。  這種體驗很新奇。  “行吧。”他眼轉子一轉,笑了, “那我等著。”  然而傅予寒那邊卻沒了動靜。  周末很快過去,接著是周一、周二。聞煜一直等到期中考前一天,沒收到任何東西, 卻看見傅予寒好端端地不複習拿著一張白紙在課間畫畫。  那畫也不是傅予寒為了備考常畫的人物速寫, 而是……類似兒童繪本插畫底稿一類的東西。  “你新接的活麽?”聞煜湊過去看了一眼。  “沒。”傅予寒說,“這是周向言的美術作業。”  “……”聞煜無語道,“你對這個‘弟弟’還真不錯?明天不是就考試了嗎?”  “但這是兩碼事。”傅予寒邊打陰影邊說, “我托他幫我做件事,當然要給他一點‘報酬’了。”  “報酬就是期中考前一天幫他做美術作業?”  傅予寒輕笑了聲:“我怎麽覺得你最近脾氣越來越大了?”  聞煜不吭聲了。  是這樣, 他自己也感覺到了——實際上脾氣和從前沒什麽不同, 還是一樣爛,但近來他的“微笑麵具”越來越掛不住了。  這樣不好,不符合他爸說的“對人要謙和有禮”的要求, 但聞煜不怎麽控製得住。  可能潛意識裏也不想控製。  他倆正說著話,從教室另一頭走過來一個男生,拿著幾張紙跟傅予寒說:“傅哥, 那這事就麻煩你啦?”  “嗯。”傅予寒眼皮都沒抬,揚揚下巴,“放我桌上, 我一會兒寫——我說的事你也別忘記。”  “不會不會。”男生狗腿地笑笑,“謝謝傅哥。”  聞煜冷眼旁觀,等那人走了,才涼涼地問:“這回呢?又是‘交易’?”  傅予寒輕一頷首。  “你可真閑。”聞煜輕嗤一聲,低聲咕噥,“我就不該幫你寫什麽筆記……”  後半句傅予寒沒聽清,就聽見“筆記”兩個字。  這幾天聞煜又寫好了一科筆記“造福大眾”,還剩下兩科語文和生物。語文筆記沒人催,一群人在卑微等待著聞大佬的生物筆記,方佳遠代表群眾跑來問過三次,聞煜都說“還沒寫完”。  所以聽見這兩字,傅予寒想當然以為是這件事,隨口問了句:“什麽筆記?你生物筆記寫完了嗎?”  聞煜把已經放到桌上的生物筆記本塞回書包裏,沒好氣地說:“沒有。”  好端端的筆記幹嘛給這種考前摸魚的人看。  傅予寒沒意識到他的火氣,“哦”了一聲,專心畫畫。  聞煜懶得搭理他。  兩節課後,傅予寒畫完了那張線稿。他並不打算繼續上色,拿著畫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就把那個男生給他的紙拿了出來。  聞煜隻覺得眼角餘光裏飛過去了一抹粉紅色,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就看見傅予寒一手拿著張寫滿了狗爬字的白紙,另一手拿著兩張粉色信箋。  那信箋上浸著花香,白紙上的文章用詞火辣。  是封情書。  而傅予寒要做的,就是把那封情書謄寫到信紙上。  他的字顯然比原稿好看得多,雖說在聞煜看來,寫情書還是情人代抄這種行為實在槽點滿滿,不過看著傅予寒的字,覺得大致上還能理解。  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傅予寒為什麽非得在考試前一天做這種事。  聞煜想問,又覺得自己實在管太寬,強忍著沒問出口,就這麽憋了一天。  直到放學後,他從家裏帶回來打包的晚飯——  這幾天傅予寒都沒回家,放學後教室門是不鎖的,聞煜一如既往地推門進去,看見沒人,下意識以為傅予寒去了廁所。  然而當他走到桌前的時候,發現那上麵有一張字條。  聞煜像個神經病一樣看著傅予寒幫別人抄了半個午休的情書,一眼就認得出那是誰寫的字條。  【我有事出去,一會兒回。晚飯你自己先吃,別等我。】  聞煜盯著字條看了一會兒,視線下落,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天天幫傅予寒帶飯麻煩嗎?  麻煩,但是這樣會有人陪他一起吃飯。  這個陪他吃飯的人……是誰都行,也不是非要傅予寒陪著不可。  對,不是。  誰陪他都行,當然一個人吃飯也行。  吃也行不吃也行。  聞煜沉默地提著飯盒走到垃圾桶邊上,想了一分鍾。  教室裏隻有他一個人。  教學樓十分安靜,隻偶爾才會聽到一點屬於人的動靜,遠處亮起了花園燈,夜幕漸漸降臨。  十月下旬,天黑得越來越早,天氣也開始轉涼,班裏的同學會在短袖校服外再加一件長袖,用來對抗晨昏時段的降溫。  窗戶開著,一陣風刮過,聞煜想了想,把飯盒提回去放在桌麵上,扯下椅背上掛著的外套披上。  接著他摸出手機,給傅予寒撥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半天才被對方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很吵,汽車鳴笛聲此起彼伏,像在熱鬧的路口。傅予寒呼吸很重,一個“喂”字後麵跟著大口大口的喘息。  “你去哪兒了?”聞煜聲線冷淡,“別告訴我去跑步。”  “你已經到教室了?”傅予寒答非所問,邊喘邊說,“你等等……呼……我馬上回去了……你、你要是餓了就先吃……”  “我等你。”聞煜截口打斷他的話,“不是說馬上回來了麽?我能等。”  “好吧,”傅予寒有點無奈,“我……還兩個彎就到了。”  “嗯。”聞煜沒再說什麽,把電話掛了。  教學樓底下的花園燈也亮了起來,從窗外照進來一點微光。教室裏沒開燈,聞煜收起手機,在漸漸落下的夜幕裏把頭低了下去。  “不能這樣啊……”他輕聲咕噥著。  ——你的遊刃有餘呢?  “……搞這麽黑幹嘛,準備裝鬼嚇我?”  也不是過了多久,虛掩著的後門口忽然傳來了傅予寒的聲音。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打開了門邊的日光燈開關。  頂燈“啪”一下亮起來,聞煜跟著回過頭。  逐漸降溫的傍晚,傅予寒穿著白天穿的短袖校服,跑出了一頭汗。他臉上帶著一層運動過後的潮紅,抱著一大堆東西走了進來。  “聞煜?”視線落到聞煜臉上,傅予寒頗有些意外,“你怎麽了?”  聞煜目光沉沉,臉上沒什麽表情。  傅予寒眨了眨眼,語氣一下收斂,帶上了三分小心翼翼:“遇到什麽事了?”  聞煜看了他一會兒,答非所問道:“你手裏拿的什麽?”  “哦,這個。”傅予寒走過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前不是說要給你個東西嗎?喏。”他把東西拆開,拿出一個塑料盒,獻寶似的遞到聞煜麵前,“說好有機會帶你玩的黑魂——這是舊版,我以前玩的,隻能找以前的舊遊戲機才讀得出來。這台遊戲機我搬家的時候沒帶走,沒想到還在我爸那兒,他沒扔,我就讓周向言幫我找出來測試了一下,還好還能用。”  “你幫周向言做美術作業就是為了這個?”聞煜聲音很輕。  “對啊。”  “那你為什麽幫宋陽抄情書?”  傅予寒把那一疊遊戲盒子分出來四分之三:“以前的遊戲光碟我沒剩幾個了,宋陽那邊多,我找他要的。”  “要那麽多幹嘛?”  “這不是怕你玩不慣黑魂嗎?”傅予寒說,“多找一點經典好遊戲過來讓你挑。”  聞煜看了眼那堆花花綠綠的盒子。  盒裝遊戲光碟的封麵上印的都是英文名,以聞煜的英語水平,看懂單詞不難。  可他並不知道那些英文名對應的官方中文翻譯是什麽——他爸從來不允許他玩遊戲。  傅予寒……傅予寒這令人討厭的敏銳,可真是……  聞煜垂著眼,臉上沒什麽表情:“這都是什麽遊戲?”  “嗯?”傅予寒愣了愣,拿著盒子一個個給他數,“黑魂、戰神、神秘海域、死或生、暴雨……”  聞煜從他手中抽走一個盒子:“這個好玩麽。”  他拿走的是《戰神3》。  傅予寒一愣,失笑:“你怎麽……挺好玩的,楊帆很喜歡這個,模擬的是希臘神話世界……”  “算了,不玩這個。”聞煜眸光一閃,把遊戲盒扔了回去,“你給我推薦吧。”  “嗯?”  “我沒有什麽偏好,戰神好像也是聽楊帆提過才有印象的。”聞煜說,“還是聽你推薦吧。”  傅予寒眨了下眼:“想玩戰神就玩啊?玩個遊戲不用忌諱楊帆吧,反正你也沒有很傷心不是……”  “不想,玩別的。”聞煜打斷他。  “……行行,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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