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昨天沒睡。”傅予寒搖搖頭,把話題扯開,“不說這個,老孫,你剛沒講完的愛情故事呢?” 孫文瑞驚訝地張大嘴:“你不是在睡覺嗎?居然聽見了?” “教室這麽吵,睡不好。”傅予寒說,“說啊,這兒就我們仨。” 當日陳夢嫻痛經請假去醫院,孫文瑞英勇翻牆去看她的事情似乎成了一個契機,之後他倆再聊,陳夢嫻對他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孫文瑞有點高興。 他一整天都在說這個事情,然後方佳遠就會非常不客氣地指出他期中考成績退步了。 “你說老方這人是不是沒勁!” “我說錯什麽了?誒傅哥,你評評理,陳夢嫻當初能用‘怕影響成績’拒絕他,現在也會因為他退步拒絕他啊,我覺得我很現實……高三了不要想著談戀愛!影響學習!” “你這口吻跟我媽似的。” “糾正一下,我是你爹——” 傅予寒聽完,輕笑了一聲:“老孫你最近不針對聞煜了啊?” “……陳夢嫻最近沒對他發花癡了,就……”孫文瑞噎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再說,學霸還借我們筆記用……我覺得他裝逼就裝逼吧,誰讓人家成績好呢。” 這次期中考,聞煜又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比年級第二生生多出20幾分,這下沒人再懷疑他上回隻是運氣好了。 “之前就跟你說沒事的,看臉的‘喜歡’能有多長久。”傅予寒邊走邊說,“不過老方的話也有道理,再過半年咱們就畢業了,你不如想想能不能跟她上一個學校。” “我問過了,她想留在本地。”孫文瑞說,“我覺得以我的成績留在本地不是問題吧?” “本地也有好和不好的區別啊,我聽他們說就算在一個大學,學院不同都不一定有時間經常見麵呢。”方佳遠說。 三人一邊聊一邊走到了方佳遠說的那家米線店,店麵不大,裏麵飄著一股香濃但起膩的雞湯味,傅予寒本來就沒胃口,聞到這股味道更是不想吃。 最後他隻要了一碗菜單上最素的米線,慢慢吃著,一邊聽孫文瑞繼續糾結他未竟的愛情故事。 聽別人追人的故事挺有意思的,至少對傅予寒來說。 有些浪漫的橋段他曾經想象過,但是性別和身份讓他沒法把這些招數用在楊帆身上,隻能腦內想想。 聽著聽著他又會幻想,有些事楊帆是不是對他女神做過,比如到她家樓下等她,接她上學,給她帶早餐。 雖然既平凡又瑣碎,但因為喜歡,全都是能讓人想起就微笑的細節。 對傅予寒來說就是“令人苦笑的細節”了。 異性戀真是好。 同性戀就…… 方佳遠嗦了一口米線,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機:“誒……傅哥。” “嗯?” “……煜哥來私聊我了。”他抬起頭,看著傅予寒有些蒼白的臉,“問我有沒有跟你在一起……說你關機了。” 傅予寒:“……” 孫文瑞有點意外:“他今天幹嘛啊?cospy傅哥腦殘粉?也太執著了吧——而且傅哥為什麽要關機?” “你就跟他說,”傅予寒眼皮一垂,淡淡道,“某些人昨天自己也關機了。” 孫文瑞&方佳遠:“……” “……我怎麽覺得這話怪怪的,”方佳遠邊回複邊咕噥,“跟小情侶吵架似的。” “嗬,”傅予寒嗤笑一聲,“你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方佳遠立刻給自己的嘴拉上“拉鏈”。 好在傅予寒這句話還算有用,方佳遠發過去以後聞煜隔了五分鍾回過來一句“謝謝”,沒再說別的。 傅予寒隻吃下去半碗,等另外兩人吃完,三人離開米線店,到文化用品市場挑東西。 其實原本,傅予寒是打算拖著聞煜一塊兒來的,但是…… 拖個屁。 兩個完全不懂美術的人到畫材店開了眼界。傅予寒根據之前老師幫他寫的內容和畫材店老板的推薦買了合適的畫箱、水粉筆、顏料、顏料盒、調色盤等等一大堆東西,提著箱子往回走。 傅予寒不上晚自習,到路口跟他倆告別:“晚上我約了美術課,往這邊拐彎,你們回去吧。” “那……傅哥拜拜,明天見。” “拜拜。” 今晚是第一次學色彩,根據一般美術生的習慣,小罐的顏料要取出一部分灌到方格顏料盒裏,除了直接購買到的純色和高級灰外,有些人還會根據自己的繪畫需要事先調和幾個顏色放進去。 這是個雖然沒多少技術含量但很花時間的活,那美術老師挺好說話的,聽說他家裏不方便弄這些,就讓他今晚過去調,不額外收上課的費用。 一起學畫的人裏也有在練習水粉畫的,老師讓傅予寒在那人身後不遠的位置坐下調,也方便跟人取取經。 他買了兩個箱子,一個大一點的塑料箱子放顏料罐頭,另一個帆布畫箱小一些,正好可以用來放日常的工具。等灌完顏料收拾好兩個箱子,已經到了平時下課的時間,其他的學生紛紛告別,傅予寒也站了起來。 他有點猶豫。 原本說好把這些放到聞煜家去的,但是今天他不太想聯係對方,猶豫了片刻,他跑去問老師能不能在畫室裏先放一晚。 寄存繪畫工具的事情很常見,老師很爽快地答應了,讓他自己記好位置。 傅予寒道了謝,隻帶了書包從屋裏走出來。 天已經黑了,小區裏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空氣微涼,他到樓道口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回家。 剛走出五米,樹後自行車棚的陰影內走出來一個長身鶴立的人。 “喂。”那人喚他。 這聲音熟悉到傅予寒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他也很難說自己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下意識地長籲了一口氣,轉過身。 黑黢黢的夜色疊著黑黢黢的陰影,讓他看不清對方的麵容,但傅予寒認得出,那是聞煜。 他輕蹙眉:“你來幹嘛?” 聞煜往前走了兩步,走到路燈能照到的位置,看著傅予寒,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我錯了行嗎?別關機了。”第66章 這事要從中午開始說。 被拒絕了吃飯邀請的聞煜自然很上火。 他就不太明白, 誠然,沒控製住情緒吼了傅予寒是他不對, 但……他那不還是因為擔心傅予寒嗎? 要不然誰會跟自己喜歡的人說“你為什麽不去表白”? 當他心裏好受? 上午考試他還在糾結要不要跟他爸杠一次, 考得差一點,反正這是初賽, 理論上過線就可以參加複賽,考不考到第一沒什麽區別;結果到了下午,因為生氣, 他考試的時候一直在想回去怎麽跟傅予寒算賬, 沒反應過來就把試卷寫完了。 他在監考老師和同場考生異樣的目光中,提前十五分鍾交卷離開考場,走到學校的車邊才想起來, 他不能獨自離開考點—— 給傅予寒打電話,關機。 再打還是關機。 有些事不能細想, 越想越氣。 等終於下車, 聞煜這顆人形自走炸彈已然點上了引線,就等“boom”的那一刻。 車停在學校,那會兒是傍晚6點不到, 學校早已放學,校園很靜。以防萬一,聞煜先回了一趟教室, 確認傅予寒不在才往家走。 一邊走一邊給傅予寒打電話,打不通就開始聯係方佳遠。 剛走進小區大門,手機震動, 他解鎖一看—— 方佳遠:傅哥說,“某些人昨天自己也關機”。 聞煜:“……” 這小心眼的家夥。 他有點好笑,憋了一下午的火忽然散去大半,聞煜吸口氣,撇了撇嘴往家走。 沒想到還沒走到單元樓門口,迎麵撞上來一個熱情洋溢的阿姨。 那是他鄰居。他一個人住,跟鄰居的交往尺度僅限於見麵對上眼才點頭打個招呼的程度,沒想到阿姨一改往日冷淡,照麵就上來問:“你回來了啊?” 他那身被傅予寒吐槽過好多回的虛假“禮貌”在碰見陌生人時下意識開啟,聞煜勾了個得體的微笑,頷首:“有事嗎阿姨?” “哦,沒事。”那阿姨說,“就想跟你說一聲,昨晚有個漂漂亮亮的小夥子——跟你穿一樣的校服,大概是你同學吧——大晚上來找你。但那會兒你不在家,據說電話也打不通,我怕你不知道這事,看見你了就跟你說一聲。” “……” “漂漂亮亮”的小夥子……? 聞煜啞了。 他愣了好幾秒才回神,伸手比劃:“阿姨,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差不多這麽高,瘦瘦的,頭發稍微有點長……看起來有點冷淡的一個人?” “冷淡?還好吧,我看那小夥子就是話少,挺有禮貌的呀!” “哦……好。那他……等了我多久?” 聞煜覺得自己其實不用確認,這地方除了傅予寒,他也沒帶別的什麽人來過,會穿三中校服來等他的人除了傅予寒還能有誰。 今天早上看見他一臉頹唐……不會等了一整晚吧? 昨晚他被聞自明強行帶回家,不想複習也不想說話,方婉靜給他燉了碗湯,他喝完就睡下了,那時候大約才晚上八點多。 直到清晨醒來,看見院子裏變色的地麵,他才發現昨夜下過雨。 如果傅予寒真等了一夜,那他明顯泛青的麵色、中午電話時的鼻音,一切都可以被串起來;甚至他沒跟楊帆去買東西。 本該令聞煜感到高興的事,卻因為昨夜他自己一時衝動關了機而變得越想越不是滋味。 鄰居阿姨沒給他心存僥幸的機會:“那我不知道誒,反正我大概12點倒完垃圾回家他還坐在那邊,要不你自己去問問人家?應該是你同學吧?” “……嗯,我去問問。”聞煜笑了下,“謝謝你,阿姨。” 連另外那一半火氣都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名為愧疚的東西。 聞煜想了一會兒,摸出手機給方佳遠回了句“謝謝”。 難怪傅予寒不想搭理他,他想。 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