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都不給放煙花了,過年聽不到響, 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鼻子忽然就有點酸。 一個人如果長久被漠視,那麽一點點的關心和注意,就會成為黑夜裏的螢火。 “煜哥……”傅予寒看向他, “你……” “我去給你點上。”聞煜避開他的視線,輕聲說,“生日快樂。” 練習過的語氣終究沒用上, 聞煜頓了頓,走過去,從兜裏摸出來一個提前準備好的打火機。 引線“嗞嗞”燃燒,聞煜走了回來,站到傅予寒身旁,隔著肩寬的距離。 “煜哥……”傅予寒欲言又止。 “看煙花吧。”聞煜仰起頭,“看在我準備了很久的份上。” 砰。 傅予寒來不及說什麽,巨大的聲響已經在不遠處迸裂,一團火星倏地衝上天,在最高處轟然綻放。 啪—— 紅色的、黃色的、藍色的、紫色的……流火在漆黑天幕中交錯,舞出花一般的形狀,絢爛到消失前的最後一刻。 但此時,第二朵煙花早已盛開。 聞煜準備了很多,這場焰火放了很久。 久到傅予寒仰起的脖子都有點酸。 平心而論,焰火很美。 然而。 雖然他仔仔細細地看完了每一朵煙花的綻放,注意力卻始終在旁邊那個人身上——聞煜出來時沒穿外套,柔軟的毛衣看起來莫名有幾分單薄,風吹起他的羊絨圍巾,那上麵的流蘇跟著在飄。 煙花終於放完了,視野裏的光怪陸離瞬間化為空虛的黑暗。 聞煜轉過頭:“好看麽?” 傅予寒也跟著轉了過去,看著他:“你……冷不冷?” 聞煜一愣,而後失笑:“你就想說這個?我不冷。” 他插在口袋裏的手抽動了一下。 傅予寒還以為他會像往常那樣用手貼一下他的手背或者臉頰,用掌心的溫度告訴他自己不冷,但是沒有。聞煜動了動,又把手放了回去,輕輕一笑:“既然沒什麽感想,看完就回去吧,這裏明天早上會有工作人員來收拾的,我都聯係過了。” 他拔腿便走。 “煜哥!”傅予寒蹙著眉叫住他,“你到底在生什麽氣?就不能說出來嗎?” 聞煜頓住腳步。 他沒回頭,臉稍稍側過一點,聲音壓得很低:“我沒生氣。” “騙鬼呢你。”傅予寒沒好氣地說。 “……”聞煜深吸口氣,“沒事的,你晾我一個晚上就好。楊帆剛叫我看電影,我先回去了……生日快樂。” 傅予寒:“……” “快樂個屁。”傅予寒低聲咒罵,“為什麽到現在反而不願意說了呢……” 他聲音不大,已經走遠的人聽不見。 傅予寒吹了會兒山風,恍惚地想,他好像得一個人去考試了。 - 等他終於回到排屋時,ktv房和桌球房已經關上了門,客廳裏一下變得很靜。傅予寒上樓前路過了電影放映室,朝裏麵看了一眼,一下就看見跟楊帆並排坐著的聞煜。 他看得很專注,反而是楊帆注意到了他,伸手招呼了一下:“小寒,來看電影麽?是你喜歡的恐怖片。” 三個女生都看了過來,唯獨聞煜沒動。 他心情不好到連裝都懶得裝一下。 傅予寒陡然想起那陣子自己天天跟聞煜念叨“你別裝了”,“你能不能真實一點”,隻覺得自作孽不可活。 “算了,我有點困。”他輕聲說,“你們看吧,我上樓了。” 瘦削身影消失在門口,電影放映室內才有了新的動靜。 趙彤往楊帆懷裏縮了縮,小聲道:“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算了。”楊帆抱住她,“小寒那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等他睡一覺,我明天早上再去問他。” “沒關係嗎?” 楊帆搖搖頭,衝她笑:“我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聞煜不動聲色地掐了下自己,勉強保持了麵癱的表情。 “不過,那個小哥哥居然喜歡看恐怖片,膽子真大。”嚇到瑟瑟發抖又沒有男朋友可以抱的李思思隻能和宋婷擁抱在一起。 “膽子小才看的。”楊帆笑笑,“我倆從小就拿恐怖片練膽,看多了就不怕了。” 聞煜終於說了第一句話:“……他約你看的?” “嗯,”楊帆點點頭,像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家以前那個房子大嘛,爸媽不在家跟鬼屋似的。有一回好像是他做噩夢吧?醒來一看那空房子更嚇人了,就跑來找我看恐怖片。” 趙彤笑了:“這是什麽邏輯啊?” “被恐怖片嚇完就發現空房子都是紙老虎的邏輯,”楊帆很無奈,“結果我被他嚇得睡不著了。” 三個女生都笑開了,前不久因為恐怖畫麵而凝滯的氣氛微微鬆動。 唯獨聞煜眼神是暗的——空蕩蕩的大房子,他想到了自己。 楊帆跟她們一起笑完,把頭湊到聞煜耳邊低語:“誒,你倆怎麽了?你惹他了?” 聞煜回過神,失笑:“怎麽會……我哪敢啊。” 楊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算了,你倆自己解決吧。” 說罷,他扭回去繼續看那部以嚇哭小朋友著稱的恐怖片了。 - 聞煜跟著看完了一部恐怖片才上樓,房門關著,但沒上鎖。 擰開門把手時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進去了。 不過想象中的尷尬場麵並沒有發生,屋裏開著暖黃色的床頭燈,卻沒有聲音。 “小寒?”聞煜瞳孔微縮,一瞬間以為傅予寒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失蹤了。 但是沒有。 他快步走進去,越過玄關,發現傅予寒靠在枕頭上睡著了。 他應該洗過澡,頭發吹到半幹,身上穿著件t恤,半個肩膀露在外麵。 誠然室內開了地暖,但這個造型看上去仍然有些奔放。 聞煜鬆了口氣,想想又有些無奈,走過去給他拉上被子,因此猝不及防地看見他微紅的臉頰。 偏頭一看,床邊放著瓶威士忌,還有個空杯子。 今天是集體活動,聞煜考慮到大眾接受程度,調酒的時候手下留情,少放了些酒,於是樓下剩了很多。 再說,他本來就打算今晚和傅予寒一起喝一點,帶的有多。 傅予寒應該是上樓前順了一瓶上來,自己喝了半瓶才睡覺,那張白皙的臉上此刻布滿酡紅,顏色變化非常明顯。如果不是剛鬧過脾氣,聞煜還有些心猿意馬。 但現在,他隻能歎口氣,把酒瓶從地上撈起來,換了個地方擺好,接著發了會兒呆,才進浴室洗澡。 曾經被漆黑大房子嚇到過的童年經曆幾乎一模一樣,傅予寒卻有個楊帆幫他記著。 時間和陪伴真是無法被忽視的東西,而他隻能把酸和苦澀自己咽下去。 聞煜洗完澡,想了很久,上了另一張床。 - 清晨第一縷天光從室外照進屋內時,傅予寒睫毛輕動,隨後醒轉。 他愣了幾秒,回頭看了眼,在另一張床上看見了聞煜的背影。那人分明睡著,呼吸卻不太穩。 傅予寒的第一反應是,他昨晚好歹是回來了。 第二反應是,明明是個有光就睡不好的人,不知道為什麽沒拉窗簾。 傅予寒吸了下鼻子,下意識地掀開棉被下床,輕手輕腳地將窗簾嚴絲合縫地拉好。 拉完,才驚覺自己有點手賤。 他自己還不爽著,為什麽要照顧那個話也不肯多說一句的人? 真是多餘。 昨夜灌下去的酒精似乎仍在體內,呼吸間還有那股特有的味道,傅予寒皺了下眉,嫌棄地看了眼那個自窗簾合上後就漸漸平複下去的身影,走進洗手間將自己拾掇了一番。 收拾完,群裏已經有人醒了。 葛然:有人起床了嗎? 葛然:倩倩下午有事,我倆打算先回去。 楊帆難得把女朋友約出來,自然是要玩到今天傍晚才會回家的,按照原定計劃,今日他們睡到自然醒再吃飯,下午一起上山逛一逛,傍晚再回。 昨晚一個個都睡得不早,現在才早上7點多,群裏麵一片死寂。 傅予寒思索片刻,也在群裏發了條消息。 傅予寒:你們怎麽走? 葛然:打車。 葛然:你醒啦? 傅予寒:嗯,我也跟你們走吧,我突然想起我下午有點東西要買。 葛然:好,那我們在客廳見? 傅予寒:嗯。